第二章 當燃料沉默時（8）
星期四晚上呂光昌幾乎整晚沒有睡着，即便已經三十多歲了，但是他仍和許多年前第一次和未婚妻約會前一晚一樣，腦海中湧現着他能想到的所有可能。他試圖回憶着未婚妻安婭讓自己早些睡去，但是無論是她蒼白的臉龐，纖細的四肢，還是鮮有的笑聲……不管他想起了多少細節，他都已經沒法將它們拼湊出一個完整的人。
他看了眼手機，預約的司機告訴他會在上午八點五十準時接他——儘管羅坦尼克說是讓他下午過去，但是他決定換一班上午就過去，這樣他可以幫些忙說不定還能獲得一些消息。
經歷了一晚上零散的睡眠之後，他興奮的穿好衣服，在街邊買了一碗蠕蟲粥，一口氣喝完上了車。大概是早上的緣故，一路上順暢的像是在坐滑梯。羅坦尼克發的消息中說他們住在一座叫做岩金座的他從沒有聽過的酒店。汽車一直往城市的南部開，普利奧鎮是城市的金融城和高新產業聚集的地方，他的工友們說即便是買菜，那裏都要貴上四五倍。
車停在了一棟造型十分奇特的酒店旁，那像是一個巨型的玻璃雪糕環繞而上，逐漸縮小的塔尖上掛着一個金燦燦的a字。酒店的大門幾乎融在了一連排的玻璃中，只有走的很近才能發現中間一塊的透光率有着明顯的不同，然而用手一觸整塊玻璃像是一層薄紗一般輕輕的打開了，幾乎沒有一絲一毫的阻力。
酒店的大堂有些奇怪，雖然富麗堂皇但像是沒有完工一樣，寬而長的黃檀木櫃枱背後空無一人，十來米高的前廳除了一個骨架吊燈之外空空蕩蕩，預留的顯示各移民區時間的投影區也只有道昌的時間。呂光昌走到電梯旁，五個電梯井也只有兩個正在運作而且都停留在一樓。
而呂光昌本以為的觀光電梯速度極快，且全程直上直下，完全感覺不到建築捲曲的構造。出電梯后他的不安感越發的強烈，走廊里每一個房間的門都大氣無比，寬度幾乎都是五米有餘，但是走廊卻連地毯都沒有鋪，保持着十分粗糙的模樣像是從那天的廢棄工廠搬過來的一般。從進來開始，呂光昌都不止一次的想要離開，但是一種奇怪的力量幾乎讓他以魂不守舍的狀態一步又一步的往前走着，他走到了羅坦尼克告訴他的1801號房間門口，輕輕敲了敲門。
門的另一邊毫無反應，碩大的木門甚至吸收了所有的聲音，整個走廊一片死寂。呂光昌拿出手機他已經等了一分鐘了，他發現這裏甚至沒有信號，他決定再過一分鐘一次就轉身離開這個奇怪的地方。
門突然開了，但是只有一道很小的縫，呂光昌幾乎什麼都看不到，他本能的往前，邁一步，李克羅的臉出現在門縫中，他虛着眼睛，不耐煩的問道：
“你是不是來的有點早了？”
“對，我想着早點來能做點準備什麼的……”
還沒等他說完們便開了：“進去吧，盧淑明在洗澡。”
進門一個三米來高的圓形玄關阻斷了視線，繞開之後整個約五六十平米的客廳以米白和淺灰作為主色調，房間縱向的鏡頭是一面弧形延伸了將近十米的落地窗，遠眺而去能看見整個普利奧鎮，甚至整個參岩市，視野盡頭雄偉的參岩凈化站像是一個卧在峽谷中的巨型風扇，儘管看不見呂光昌也知道其中無數的輪機一如往常機密的轉動着。
整個房間橫向似乎被分割成了三個部分，他現在站的客廳是最中間，左邊被壁掛的大電視和虛擬壁爐隔斷開，右邊沙發后純白色的開放式廚房幾乎也完全完全擋住了剩下的視線。李克羅引他進來后便回到沙發上拿起了電腦，只是告訴他左邊是盧淑明的房間，讓他不要去。
呂光昌有些拘謹的在落地窗旁邊的長椅上坐下低聲問道：“有什麼是我可以先準備的嗎？”他說著一邊張望了一下，房間雖然不算亂，但是也能看出住了有些時日了，似乎羅坦尼克依舊不在。
“我有個想法，但是還沒和羅坦尼克說過。”李克羅穿着睡衣光着腳橫躺在沙發上，眼睛一動不動的盯着電腦。
“嗯。”
“正好你在這兒，我就問一下，看看會不會增加很高的成本。”儘管李克羅的語速依舊快的離譜，但是呂光昌已經基本能跟上他是不是點點頭。
“我想做一個很大的工廠的樣子，就像……就像……參岩峽谷凈化站，但是有可能會超支。你一般從你們的大門進去到你工作的地方要走多久？”
“應該……差不多……10分鐘吧。”
“那就是差不多900米。三維模型的體積就是……需要上樓什麼的嗎？”
“會有工作電梯，速度很快，刷一下工牌，基本就是喝兩口咖啡的時間，和你們這兒的差不多。”
“我想像中的場景，是一個巨型工廠的**或者罷工之類的環境，像你們那種巨型工廠，什麼地方人比較多？”
“人多的話……我差不多位於中間，上面下面人都比較多，上面就是能看得見的那些渦輪，都是驅動渦輪，以及整個凈化站的散熱裝置都在上面。下面人是最多的，那裏是傳輸輪，每個傳輸輪機負責三到四條管路的傳輸，每個輪機都有至少兩個工組，管路日常工作還有專門的工組，運輸組他們人是最多的，那邊比較複雜，每次運輸部分出問題都要修很久。”他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比劃着。
“嗷。”李克羅點點頭，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所以凈化站都會建成圓形，就可以以之為中心，向四面八方傳輸凈化劑了。”
里卡多從右邊走出來，從冰箱裏拿了一盒牛奶又走了回去，呂光昌便又張望了一圈：“羅坦尼克不在嗎？”
“他應該中午下午回來。"
"那我……那我還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嗎？”
“沒有，我建議你先睡一覺。”李克羅合上電腦站起身。
“睡一覺？”
李克羅以一個異常乾淨的動作翻過沙發，瞬間來到了呂光昌身後，接着一陣暈厥迅速從他的後頸傳輸到身體的各個角落。呂光昌視線逐漸模糊，身體一陣乏力，眼前一黑，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