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細嗅焦糖色（5）

切完最後一塊番茄之後，徐訥亭將一整盤沙拉端到玉白色的桌面上，如冰般光滑的枱面上一個乳白色的小點開始閃爍起來，在她輕觸之後，一個淡藍色的半身投影在他面前緩緩顯現出來，戴着一副眼鏡的呂光繼像是坐在了她對面一般。

"有什麼事嗎？"她用叉子先扒開了最後放上去的番茄，尋找着在盤子最底層的菜。

"看起來他們在普騰市過的還不錯。"

"我知道。"

"那場會議之後，我聯繫了幾個其他移民公司下屬的媒體，在你的努力下，我們也勉強達成了一致，暫時都不會出現關於他們的報道，前提是你不要做的太過火。"

"什麼叫做太過火？"

"我也不知道，或許一發導彈直接把城市抹掉？這是他們的詞。"

"如果你能控制好輿論和他們的傳播，那麼我就不需要着急去處理他們。"

"現在的情況看，只有一些他們的視頻和文章會在網絡上出現，但是我們會很快處理，相比於武識逸在的那時候，他們的聲量已經小了很多了。"

"這麼說，我短時間沒有什麼需要擔心的了？"

"看一眼時間，或許現在您應該打開電視看看新聞。"

當徐訥亭將盤底的生菜送到最終，她稍稍轉了轉頭，幾米之外的電視異常靜謐的轉過來，畫面從中央緩緩拓展開來，屏幕右上角是一個倒計時，隨着倒計時的減少，畫面中循環播放着槲灣上此刻所有駐守在北方的17艘塔式艦，他們不管在星球的哪個角落，都如同開始收拾的行李的孩子，變得乾淨整潔準備着隨時的遠航。

"這是槲灣史無前例所有移民公司的共同行動，按照計劃，所有的塔式艦將會在未來幾天依次移動，共同向北的同時還會減少彼此的距離，讓各個公司的合作更為密切。這次行動，將會將人類在槲灣的移民地增加……"

沒看多久，徐訥亭便失去了興趣，又開始翻看盤中的沙拉。

"怎麼？有什麼做的不好的嗎？"

"不是，我不喜歡重複看自己做的事情，很尷尬。"

"還有……5分鐘，讓貝德在羅海的子九號第一個出發，付出了不少代價吧？"

"倒沒有多少，這本就是他們應該支付的戰爭賠款。"說完之後畫面便切到了海中央，子九號塔式艦如同燈塔一般佇立在海上，此時的直升機畫面中海面上已經開始翻起微微的波瀾。像是有什麼東西從海底不斷的高頻敲打着。

"你覺得接下來就算是穩妥了嗎？"

"不算，但是武識逸那些人對我們的威脅會越來越小的。如果在控制住輿論的基礎上，我們的聯合不變，在新開闢的移民區開出更低的價格，更好的條件，不會有多少人還會和他們一起鬧下去。市場造勢操作，就如同當年剛開售移民資格的時候一樣，最差我們不過是虧一些，只要保持住新移民的位置，他們沒有和我們對抗的條件了。"

"你真的很有天賦嘛，在好幾個月之前，他們本來擁有比你跟好的牌。"

"只不過……是條件發射罷了，"她將最後一塊番茄吃掉，把盤子放在一旁，"對了，你未婚妻還好嗎？有什麼進展嗎？"

"他們找到了一部分器官，也進行了一次手術，雖然還需要時間，但是已經比我自己的努力要快得多了。"

"你真的做這些都只是為了她？"

"不，也是為了我自己。"他笑了笑，"我和武識逸一樣，幾乎從紅區擴散時間一開始，就目睹了這一切，但是我比他年長，我沒有他那樣的想法，這段時間我看了許多許多人許多許多事，如果你問我，世界還會變好嗎？我會毫不猶豫的說，不會。"

"我也覺得不會。"

"所以這是為了我自己，讓我在這樣的世界中，還有一個能夠追尋的意義，讓我知道自己要去到哪裏。"

"挺羨慕你的，不是所有人都有這樣的機會。都有這樣的燈塔可以歸航。"

此時她轉頭看向旁邊的電視，倒計時歸零，震撼天穹的咆哮聲伴隨着萬米巨浪猛然爆發出來，海水連帶着抖落的魚群拔地而起，子九號塔式艦如同一塊來自異域的詭異石碑懸浮而上，碧藍色的海面卻像是被隕石擊穿一般湧起一陣又一陣龐大的浪花。就連直升機的鏡頭都開始連帶着搖晃起來。

"看起來就像是把這顆星球的骨頭抽出來一樣。"

"不是我們把槲灣的骨頭抽出來，是他們把骨頭折斷了，我們是在治療這顆星球，我們是在恢復秩序。"

"恭喜你，距離成功又近了一步。"

徐訥亭看了看空空如也的盤子，又看了看空蕩的如同一顆水滴的房間，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有時候，我希望我可以失敗，被理想打敗，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