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搖晃的，高溫的，未曾逝去的（6…
文贇革獨自都在聯資市的街道上，他發現這裏安靜的只是城市山邊上最邊緣的郊區，再往裏走一些的市區依舊是一副混亂之後的模樣，只是相比於其他地方似乎要好了許多，像是風暴過後的平靜，政務局，車站，法庭，幾乎所有掛着浪紋標誌的地方都經歷了一番暴力的洗禮。
通常在每一個火車站旁的停車場最邊緣總會停着一輛老舊的商務車，全黑，車牌號中間會粘一塊口香糖。那是偷渡集團的標誌，幾乎在整個槲灣都是如此，現在的情況要想走正常的渠道辦理移民幾乎是痴心妄想。
聯資站停車場的車異常的稀少，為數不多停靠的幾輛也多少被人偷去了輪胎或是懸浮裝置。而此時停在邊緣的黑色商務車就顯得異常顯眼了，車的後備箱打開着，兩個男人坐在摺疊椅上吃着泡麵。看着文贇革逐漸走過來他們也毫無反應，只是繼續吃着泡麵不時向上撇一眼。
“兩個人，莓田，要多少？”他的話乾淨利落。
“莓田？現在沒有帶身份的哈，暫時沒貨。行不行？”
“無所謂。”
“可以送到那邊的卡特律爾市，在海擎和貝德的交界處，方便你們後面往其他地方轉移。”
“你們是壟斷集團，還需要給我介紹這些福利嗎？”
“那可不，現在生意可不好，以前需要偷渡的現在都覺得在這裏就能鬧出一片天地。再接不到生意我們線路都要黃了。”
“所以現在是什麼價格？”
“等一下哈，我問問，現在梧安坐標是怎麼收費的。”說著他就把泡麵放在一邊，打起了電話，沒過幾分鐘又轉過來對着文贇革說到，“兩個人3780，除了證件，全部都包，一艘種子運輸船，不會有任何問題。”
文贇革有些驚訝，這是一個比自己預想中要低了許多的價格：“行，最快多久能出發？”
“定金1000，這個月底，先把你們送到特區港口，然後你們到那邊結算所有的費用。”
“一周之後，把具體的日程計劃給我，我付定金。”
“行，對了，你們的賬戶，要提前交去辦理取消限額，不然你們到那邊可能取不出錢。”
“我們沒有存款。”說完他便轉身離開了。
整個過程比他想像中的要順利許多，之後便回到公寓開着車準備接希爾薇婭一起吃飯。在他告訴她他們的錢完全足夠的同時，她也告訴他自己上完了最後一天班，剩下的時間他們都能呆在一起了。
直到月底的幾十天時間中，除了交定金的時候是文贇革獨自前往，剩下的時間中他們都幾乎保持着形影不離。他們會坐在廢棄的汽車影院看着拙劣的爛片，在空無一人的足球場觀看高中生們無聊的比賽，一起做着造型醜陋但美味異常的蛋糕，彷彿周喧囂的一切都不曾發生，他們只是平靜的看着一個又一個日落。
很快時間來到了月末，他們帶着不多的行李來到了車站邊。這天那輛黑色的商務車對面停着一輛灰色的小轎車，看起來像是從廢鐵廠撿出來的一般，刮花的輪轂，皺起來的前機蓋，遠遠的就能看見座椅沙發上破開的大洞。
“理解一下哈，現在的治安環境，太高調了誰都保不準會出什麼事。”
“嗯，沒事。”他說完便將行李遞給走過來的司機，那是一個看起來至少有70歲的老人，臉上有些傷疤，卻呈現出一副慈祥溫和的模樣。
緊接着當初接待他的人又走上前來，將一串鑰匙遞給他：“上面寫了地址和門牌號，到了特區以後還要等四天，那艘船你們能查到，靠港之後會有人聯繫你們。”
“我們是直達嗎，過程怎麼走？”
“是直達，這艘送種子的船一直都是跑這條線。如果你指的是路程的話，我們到達梧安坐標之後，會直接傳送到森瑟坐標，然後就是莓田了。如果要說時間的話，我也不清楚，沒有跟過這條線哈。”
“行，那就出發吧。”
“祝你們一路順利，然後最後就是注意低調些，現在的環境不是那麼安全。”
那輛破爛的小轎車比他們想像中要好，不知道是不是司機技術高超的緣故，整個路程速度都不低。車輛也沒有預想中會發出的那種拼湊出來的抖動感。很多時間裏，文贇革都依偎在希爾薇婭身邊，玩弄着她領口的紐扣。
將近傍晚的時候，他們駛過了特區地標性的移民紀念碑，高聳入雲的石碑已經被攔腰推倒，整個紀念碑的下半部分已經完全被燒黑，倒塌碎成幾截的上半部分旁邊堆滿了像是戰利品一般撕碎燒焦的浪紋氣與浪紋徽章。
這個城市幾乎一片狼藉，被用紅色油漆寫滿巨大的“謊言”的法院門口擺着十幾具被吊起來的的屍體，他們的胸口上掛着寫着他們罪狀的牌子。台階上還有人不斷立起新的長桿，試圖再掛上更多的罪人。
司機將車緩緩停在了一個無人的角落，四處看了看，熄掉火轉過來用沙啞的聲音告訴他們：
“我建議你們就在這裏下車了，你們順着這條路一直往前走，看見一個大型的藍色牙科診所，然後向左，順着那些菱形花壇走個一公里左右，就是你們住的地方。”
說完他又從手套箱中，拿出一副剪刀遞給他們：“把你們這麼乾淨的衣服剪一剪處理一下，你們這樣走出去，他們會覺得你們多少和道昌下屬公司有些關係。”
看着他們接過剪刀帶着疑惑的眼神開始修剪衣服，司機又拿出一把槍：“隨身都帶着，然後放聰明些，該跑的時候跑，該開槍的時候開槍，現在的特區比任何一個地方都要危險。”
“謝謝，你本不需要提醒我們這些的。沒有你的提醒或許我們今天還走不到公寓。”
“你知道的，我是一個老人，經常看不慣現在的社會，像你們這樣的，的確不應該就這樣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