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當燃料沉默時（2）
羅夫大道是參岩市的中心大道之一，從城西的里馬迪西商場開始一直蔓延到東邊的羅夫大劇院。大道中段兩側是開了許多年的咖啡廳與餐館，幾乎都是清一色的白橙相間的老式拼接房。在與匯淑街的交叉口還有一座李瓦爾雕塑，作為參岩峽谷凈化站的設計者的他常常到這裏用餐，據傳也是在這裏完成了凈化站的最初設計稿。
在羅夫大道西側的舒赫律師事務所對面的停車大樓里，一排靠外的停車位中，一輛純黑色的商務車閃了閃燈，響起了舒暢的排氣聲。它普通的外表下是幾乎完全被屏幕藍光完全籠罩的內部，車上四人有三人都盯着屏幕，只有坐在最後一排的男人，幾乎完全隱在了黑暗中，只有一絲絲微弱的光打在了他裁剪的無比整齊的褲腿上。
"老大，那個人到維奕街了。"
"出發吧。"坐在最後黑暗中的男人低聲說道。
"我覺得我們沒必要監視他。"爬到駕駛座的男人的語速快的幾乎能追上不斷飆升的轉速表。
黑暗中的人稍稍提高了音量說道："我們最後對一遍身份，從司機開始。"
"我是李克羅，生日2205年1月17日，製作組的導演，監督，畢業於西洛克羅素藝術學院，結過一次婚，因為出軌離了，一直過着浪蕩的生活。"
"你前妻的名字。"
"莉亞……"司機的快語速第一次放滿了下來。
"朱莉薇特·莉亞。下一個。"
"迭戈·里卡多。"第二個說話的人是一個戴着眼鏡有些略微發胖的男人，"攝影，生日2199年5月10日，家鄉在沃卡沃夫移民區塔塔市，畢業於科爾塔諾大學，有一個女朋友，叫做安德莉亞·格林菲德，我很愛她，準備今年末結婚。"
"腦袋放聰明點，你不是在背台詞，下一個。"
坐在左邊扎着馬尾的女人轉過來，她在自己左手的屏幕上點擊着什麼，幾分鐘后一段略顯機械的聲音從手臂上的屏幕下穿出來：
"我叫做盧淑明，生日是2213年4月6日，因為7歲時的疾病切除了聲帶喪失了語言功能，是劇組的場務，所有具體不明白的細節都可以問我。我交流的速度可能會比較慢，感謝理解。"
"劇組其他人呢？"
叫盧淑明的女人又開始在手臂上的屏幕打起了字："後續有部分演員將會陸續從沃爾沃夫移民區過來，我們主演完成一部分的概念設計工作和一些簡單的非重點人物的動作捕捉工作。"
"我是誰？"
"埃森伍德·羅坦尼克，羅坦尼克文化公司執行總裁，靠低成本的**遊戲發家，每年產出約150部**遊戲，去年盈利……"
"這不是你該知道的。"男人的聲音依舊冷靜而低沉。
黑暗中的男人彎着腰走到了前面的椅子上坐下，他的身體之間從黑暗中顯露出來，首先是梳理整齊卧出一道整齊弧線的背頭，然後是敞開的，順滑的像是可以讓光滑走的深灰色西裝，加寬的肩，放大的緔袖角度契合著他健壯的上肢。劍一般純黑色的領帶下，一把半露的手槍套切斷了他流暢完美的色彩與身體流線。他在椅子上緩緩抬頭，修理整齊的絡腮鬍在陽光下顯得威嚴而莊重，輕輕的呼了一口氣后，他低沉的說道：
"現在是3月1日下午4點25分，我會在大約5分鐘后與那個叫做呂光昌的工人見面，你們按照原計劃去萬葉區的廢棄公交站接杜越他們帶回剩下的原材料，我們下午7點在參岩城市公園碰面。我會和那個工人達成五天拍攝一次的要求，你們要在三月十號之前完成所有的炸藥製作，十四日之前完成所有的路線勘測，在這之前我會拿到那個工人的工牌，然後不惜一切代價配合遠浪號塔式艦的戰友在18日12點之前炸毀參岩凈化站，都明白了嗎？"
"明白！"
幾乎是同一時間，車停在了羅夫大道中段拐角處一家大氣的餐廳旁，車門緩緩被拉開，鋥亮的皮鞋踏着踏墊徐步而下，他回頭看了一眼幾百米外的路口，他的客人應該還堵在那裏。他扣上自己的西裝，推開餐廳的門，不慌不忙的走到了預定的座位旁。
這家餐館叫做岩礁魚館，是一家經營了數十年的海鮮餐廳，無論是吧枱餐桌還是天花板幾乎都是礁岩的形狀，燈光則是繞着餐廳一陣圈的暖色調，像是微微蕩漾的壁爐火光一般，讓整個餐廳散發著一種燈塔中潮濕而溫暖的獨特風味。
呂光昌到的並不算晚，只遲到了三分鐘，他稍微打理了一下自己，剃乾淨了雜草一樣的鬍子，把遮住眼睛的頭髮稍微修了修，現在只是到了眉毛的位置，但是本就有些精壯的身材再加上套着的棕色機車夾克，總覺得與這家餐廳的優雅有些不符。
"你好，這邊。"羅坦尼克招呼呂光昌坐在中間對面，他的聲音比在車上要溫和飽滿了許多，"我是埃森伍德·羅坦尼克，這是我的名片。"
"為什麼找我？我沒有演員的經驗。"呂光昌還沒坐下就開始發問，至於桌上的名片他更是沒有看一眼。
"先點菜吧，我們慢慢談。"他說著招呼侍者過來。
菜單是現今少有的紙質的，而且還是做舊的磨砂質感，那些冗長而拗口的菜名更像是刻在菜單上的。呂光昌皺着眉看了兩眼之後便直接問侍者招牌菜，按照推薦的胡亂點了一通，便催促侍者收走了菜單。
"我們發現你來自沃爾沃夫移民區，我也來自那裏。"羅坦尼克說道。
"能看出來一點。哪個市的？希達沃索？克里茲瓦爾？"
"灰驢城，達斯皮爾附近的小城。我以前覺得達斯皮爾就算是大城市了，到了道昌才知道沃爾沃夫啥都不是。"
"有一點還是比不上的，這顆星球上沒有哪裏的稅的種類有沃爾沃夫多，我走的時候還有名字稅，風向稅，環境持續稅……操。"呂光昌揉了揉他的頭髮，像是無數的回憶要漲破大腦。
"所以說現在人人都往道昌跑啊，看我這不是來了。現在道昌的孢子清除稅每個月多少？5毛？"羅坦尼克說著接過了侍者手中的酒為兩人倒上，他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拉近了和眼前這個陌生人的距離。
"差不多吧，我去年一共交了八塊幾。"
"知道沃爾沃夫現在多少嗎？我們一個月交的就和你一年交的差不多了。"
"沃爾沃夫整個公司就是這樣，屁大個地方，隨便怎麼變，總能換着模樣搶你錢，他們公司以前就是賣軍火的，發現搶錢速度沒有移民公司來的快才轉的行。"呂光昌說著把外套脫了下來，翹着腿雙手完全打開躺在椅子上。
這時呂光昌點的第一道菜上了，純黑色的長盤中一條細細的玉白色的長條，這是槲灣藍魚大魚翅旁的兩塊最為鮮甜軟糯的肉，呈現出晶瑩透亮漸變的白，配上盤邊勾勒的蘋果泥以及三兩點的櫻桃碎，這是一道風靡各個移民區的高級菜肴，光是新鮮的食材就要幾十上百的價格，餐廳再稍一加工，常常就能賣出極其誇張的價格。
呂光昌一口吃掉了整條肉，還沒有咀嚼完便立着刀叉問道："你請我吃這麼貴的東西還不打算講正事嗎？就因為我們算是半個老鄉？沒有什麼面試問題之類的？不管怎麼說，你的錢也不是大風吹來的吧。"
"你有想過一個問題嗎？為什麼他們不移民剩下百分之二十的土地？"
"什麼？"
"這顆星球剩下百分之二十的土地，為什麼一直保留着紅區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