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黑夜中的太陽
在這龐大的國度之中,我須得竭盡全力保民眾安生。
關於斂國的消息,我一概交給魏箏處理。
每日處理完繁雜的朝事,躺下入眠的時候,窗外總有一輪皎潔的月。
望着那輪月亮,我就無端想起花空樓來。
想念他的一身赤紅,想念他那雙清冷又溫柔的雙眼。他眼眸的顏色如同無聲伴我的黑夜,我無數次夢見過他,他就站在我的窗邊,站在那輪月亮之下,對我微微笑着,對我說:“棲星,忘了我。”
我無數次想要與他說話,可夢中的我,竟是如同那日一樣對他失了語。
他越是在夢中這樣說,我越是忘不掉他。世間無數絕美的花兒都有屬於自己的花季,凋謝之後進入下一輪的初春。
可花空樓不屬於這樣短暫的花期,他永遠停在了我心中的舟上。
那日抱着他的感覺,彷彿還停留在我的臂中,我的雙手還能勾勒出他的輪廓。
我淺眠。
在夢回中醒來。
窗外是寂靜的墨色,並未提前破曉。黑夜如此漫長,寂寞似水將我沒過。
我聽到有風吹過窗子的聲音,我看到窗外一抹晃動的人影。
我警惕的握住了床邊的長劍。
是誰想要索取新王的性命?
可越過我窗欄的,是位身着玄黑龍袍的人。
龍紋在玄色上飛舞着,彷彿染着太陽的紋理,成為這黑夜中唯一矚目的光。
那人帶着一面銀色面具,那銀色如此灼目,彷彿是古書里記載的銀河。
這是,斂國的王。
這身龍袍如此陌生,可走近我的身段卻是如此熟悉。
我緊握着手裏的長劍,伺機做好等待攻擊的狀態。
他走至我的身旁,我坐在床上仰視着他。
他輕輕摘下面具。
那一雙桃花眼在夜色中迷離又動人,黑夜的風掠過他的耳際。
“今日,是我的登基大禮。”顧漸鄭重的對我說。
“你……奪了位?”我不敢置信。
“是。儀棲星,如今我也是一國新王,你害怕的枷鎖和顏面,我替你打破了。”他的手指勾着銀色的面具,嘴唇微笑着揚起。
“今日既然是你的登基大禮,已過了午夜之時,你翻過宮牆,翻過我的窗欄,來找我?”我皺眉。
“棲星,如果在這樣特殊的日子裏,你不能與我一起見證,那我就算越過刀山火海,也要自己來找你。”顧漸盯着我,那件玄色龍袍上的紋路像是黑夜中流動的光。
如今,他已經是斂國的王了,他配得上這樣的位置。可這樣完美強大的他,卻輸給了先後,卻始終無法侵佔我的心。
我站起身來,放下手裏的長劍。
“祝賀你,斂國的新王。”我對他說,卻擺不出一個像樣的笑容。
他頃刻間,伸出雙手擁抱我,我的頭被按在他的胸膛之上。
那是他心臟的位置,我能聽到他的心跳聲,我能感受到他全身最真摯澎湃的溫度。
我閉了閉眼,像是一具僵硬的寒鐵,魯莽又暴戾地將他推開。
顧漸看着我,笑了。
笑得如同曾經的我一樣苦澀。
“棲星,你要什麼?今日我奪來的這份天下,亦可以給你。”他話語之中是顫抖的酸澀,他的眉毛輕蹙着。他在對我的感情里輸得一塌糊塗。
“快走吧,顧漸。”我的喉嚨中彷彿被塞了一顆酸苦的果實。
“為什麼?”顧漸的左眼波光粼粼,我像是他的劫。
“你總是勸我不要被自己困住,可如此強大的你,又為何要將自己困在我這裏?”我無奈嘆息。
顧漸沒有回答,只對我伸出了手,可他的手最終停在了與我相隔的空氣之中。
他亦是我的劫。
我們站在彼此的對面,卻無法跨過那道無形的鴻溝。
是我無法跨過,是我放棄了跨過的權利。
“顧漸,若我早日遇你,我定會和你奪盡這雄偉的天下。”我嘆息。
看着他那樣悲傷的神色,不知為何,我的心裏也像是被蠍子的毒尾刺痛着。
“可我們,早已經遇到過……”顧漸的聲音如此悲涼,悲涼得讓我已經忘了他是一個如何傲氣如神的人。
“我們遇到的時候,我還來不及分辨出愛。”我答。
我的劫站在我的對面,他雙眼含着霧淚,對我再次張開雙手。
這個承諾要把天下送給我的男人,像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等我靠近。
我嘴角輕輕抽動着,忍着想要靠在他身上放肆大哭的衝動,決絕一般轉過身去。
我沒有向他靠近,沒有走入他對我張開的雙臂中。
他心臟有力的跳動之聲,我放棄掠奪了。
“棲星。”顧漸叫我,是帶着清淚的聲音,脆弱得像是寒夜裏薄淡的月光。
“你真的不願擁我嗎?”他問我。
我沉默,只把背影留給他,淚卻早已滴落在我的脖頸之上。
“不願。”我說。
他在他的登基大禮之日,拋下自己的臣民國度,張開雙臂等我靠近。
“棲星,我們終是錯過。”
我咬着牙,吞咽着自己的淚水,站了許久許久,終於回過頭去。
黑夜裏的唯一太陽,消失了。
窗邊只留下了寂寞的夜風,顧漸也終是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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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中的光芒,
是我們每個人心中的信仰。
不應悲傷懷緬,不應徘徊沉淪,
我們應當把自己當成黑夜中唯一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