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世路多坎坷 幸有不平人
“這就是你說的辦法?”賴漢問道,方升牽着他的手,兩人望着熙來攘往的人流蹲坐在牆角邊。“不然呢?你有更好的辦法?”方升眼睛緊盯着遠處,頭也不回的說著,除了守株待兔這一招,他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辦法。“我看他們早跑了!要是我搶了……”賴漢話沒說完方升偏頭瞪了他一眼,只好把到了嘴邊的字又咽了下去。
無瑕的雲飄過一片又片,集市上的人漸漸的更多了些。“我說,你能不能先鬆開手,別這麼牽着。”賴漢臉微紅小聲的說著,過往行人不時投來的怪異眼神,讓他原本城牆般厚的臉皮都有些招架不住。方升抱怨道“那還不是怕你跑了!事真多!趕緊幫忙瞧着點啊!”說罷還是如賴漢所言鬆開了手。
兩人就這麼乾等着,還真的碰見了熟人。賣綠豆的紅臉大漢隨意的又尋了一處台階坐着,正巧在方升蹲着的街對面。兩袋綠豆往身前一擺,不攬客不吆喝,他誰也不理,當然更沒人理他。方升和紅臉大漢在川流的人縫裏瞧了一個對眼。方升正準備笑着打個招呼,還沒等嘴角揚起,紅臉大漢提着兩袋綠豆大步流星的走了。“這人真是怪!”方升嘀咕了一句,想不到賴漢接茬問道“怎麼了?誰呀?”方升敷衍着“沒誰。”又研究起眼前形形色色的鞋子來。
太陽百無聊賴的在天上挪動着屁股,街上的人少了很多。方升靠坐在牆上,賴漢歪倒一旁,兩人都沒有了來時的精神頭。賴漢的肚子率先發出了抗議,打破了沉默,引得方升不爭氣的肚子也附和了起來。賴漢早已坐不住卻熬不過方升堅持,此時聽得有幫腔的聲音抓準時機開口說道“要不你跟我回家去吃點東西吧。吃完了你再來接着守。”方升用手輕輕安撫着轆轆的飢腸,倔強的說道“我逮不到那伙人哪也不去!”賴漢見說不通,站起身來,拍了拍屁股上的塵土“那你繼續等着吧,我回家了!我想我娘了!”腿剛要邁,方升一把攥着他的手,毋庸置疑地道“我不走,你也不能走!”
賴漢求饒道“你就放過我吧!你想怎麼樣嗎!”方升沒有好氣的說到“還不是賴你!要不是你下藥讓我睡著了,我能被他們搶?都是你的錯!沒找到那伙人之前你哪也不準去,陪我一起老老實實守着!不然……”說罷又威脅着舞了舞拳頭。就在兩人爭執之際,一句不和諧的聲音打斷了他們。
“喲,好俊俏的小娘子,這是要上哪裏去?嘖嘖嘖,這麼大的太陽瞧把小娘子曬得,這汗流得!”穿着花哨公子哥打扮一臉猥瑣的男子,伸手就要朝那站在攤位前挑選着首飾形單影隻的姑娘臉上摸去。姑娘嚇得花容失色,連忙躲閃。引得猥瑣男一陣賤笑。他身邊帶着四個隨從打扮的漢子,兩人堵着姑娘的去路,兩人驅趕着周圍的路人。
“小娘子,這外面亂得很,你一個人四處閑逛太不安全了。上哥哥家歇息歇息,哥哥再叫人護送你回去。你瞧瞧他們四個!誰敢惹?”猥瑣男指着他的四個隨從大聲說道,像是在和姑娘炫耀,也像故意要說給誰聽。猥瑣男淫笑着“哥哥家的床軟的很!就是不知道和小娘子的肌膚比起來,哪個更軟呢?”他泛黃的眼神在姑娘身上肆無忌憚的遊走,渾濁的哈喇子都快滴到了地上。
姑娘已經六神無主,她向每一個路過的身影都投去了哀求的目光。這時多麼希望有一個蓋世英雄能攜她逃離魔掌。周圍或冷漠或驚恐或躲閃的眼神卻給了她狠狠的一記巴掌。淚默默的流着,嗚咽卡在喉嚨里動彈不得,或許若是喊出聲來回應的怕也只有更冰冷更深邃的絕望。
方升的拳頭已經發出陣陣怒吼“我要把他狗嘴裏的牙一顆一顆的統統打掉!”踏步就要上前。此時一支手拉住了他的手腕,但眼瞧着就要拉不住。方升回頭雙目冒火的看着賴漢“你要幹什麼!”賴漢道“你自己都這樣了還管什麼人家的閑事!”方升喝到“我看不慣!要你管了!閃一邊去!”手一甩便抽了出來。
猥瑣男沒摸着姑娘的臉,又想上前去攬姑娘的腰。姑娘嘗盡無助與失望,眼裏閃過一絲決絕。她抓起攤上的一把發簪握在手裏,攤主早已不知去向。她緊緊的握住手裏的發簪,彷彿握住了最後的一線希望。或許是希望都覺得自己的存在有些渺茫,它的理智讓姑娘全身止不住的顫抖着。
猥瑣男見狀調戲着“喲,小娘子還挺烈性!我好喜歡!快放下,別傷了自己,何必呢!我還能吃了你不成?”手越伸越近。姑娘眼睛一閉胡亂的扎了下去。猥瑣男沒想到姑娘真敢動手,結結實實的挨了一下,痛呼一聲。血色勾起了他的兇相,他抱着受傷的手道“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告訴你!看上你是你的造化!求我的人多了去了!還不情願是不是!我今天偏要試試這強扭的瓜有多甜!都給我上!直接扛回去!等我舒坦了,人人有份!”隨從們吹着口哨,難掩喜色的將姑娘團團圍住。
賴漢見根本拉方升不住,趕忙兩隻手死死的抱着方升的胳膊,又覺得不保險,兩隻腳也用上了,緊緊夾着方升的一條腿,整個人都巴在了方升的身上。方升威脅道“你再不鬆手,我連你一起揍!”賴漢苦口勸道“那個人我認識!他是打我們那官老爺的外甥家管家的兒子!官老爺都不管,你管的着嗎?你想想你的屁股,板子還沒挨夠嗎?我是村口一霸,他是城裏一霸!向來井水不犯河水!犯不着!你別管了!”方升聞言怒極反笑,他瞥了一眼賴漢“你?就你!你這樣的我能打一百個!也好!昨天我嘗了你這井水,今天就讓我再來試試這河水!滾蛋!”說罷,身軀一震把賴漢摔到了地上。
賴漢摔倒的同時,猥瑣男的那四個隨從也跟着倒飛了出去。四人摔在地上,攤上,痛苦的哀嚎着。方升不可思議的看了看自己的手,自言自語道“這難道是傳說中的隔山打牛?我有這麼厲害嗎?”
一隻腳,重重的踏前一步,激起塵土飛揚。一位黑臉大漢像尊鐵塔一樣聳立在姑娘的身前,把姑娘護得嚴嚴實實。正面看,根本就看不出黑臉大漢的身後還有個人。黑臉大漢聲音豪邁“姑娘莫怕,某來助你!”
猥瑣男有點無法接受眼前的狀況,自己耀武耀威的打手竟是一眨眼被來人誇爪客偶。他故作鎮定的整了整衣服道“來者何人?我勸你莫多管閑事!你現在走我還可以既往不咎!”他正自顧自的說話,眼瞧着黑臉大漢一步一步向自己走來。猥瑣男的心頭小鹿亂撞着,撞死了一頭,兩頭,三頭……“你可知道我是誰!我告訴你!惹惱了我可沒有好下場!我家裏可是……哎,哎!你要幹嘛?”
黑臉大漢一把揪着猥瑣男的衣領將他提了起來,笑臉盈盈的湊了上去“你不是不知道我是誰嗎?我讓你好生認識認識。”他二寸來長如貓炸了毛一樣的絡腮鬍都快扎到了猥瑣男臉上。舉起碗口大小的拳頭,一拳揍在了猥瑣男的嘴上,頓時滿口鮮血,參差不齊的牙稀里嘩啦掉了滿地。盆踏客偶,誒死特。方升此時高興的都快跳了起來,他拍着手高聲的喊着“就這樣!用力打!打死他!”圍觀的人只有他叫得起勁。
黑臉大漢提着猥瑣男怒目圓瞪“你髒了某的耳朵!打掉你一嘴牙算是客氣的了!回去向你娘打聽清楚你張爺爺的名頭!”說罷大手一甩把猥瑣男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滾吧!”
猥瑣男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他捂着嘴,臉都糾結在了一起。淚眼汪汪中閃過一抹凶色,嘰里呱啦說了幾句,這會任誰都不可能聽得清。也顧不上受傷在地的隨從,跌跌撞撞連滾帶爬的消失在了眾人的歡聲笑語裏。
姑娘如夢初醒,劫後餘生的安撫着驚魂未定的心。她行至黑臉大漢身前深深施了一禮“敢問恩公尊姓大名。今日若非恩公……”話未說完,已是泣不成聲。越哭越大聲,像是要把之前受的委屈統統發泄出來。
黑臉大漢傻傻的撓了撓頭,黑中透紅“姑娘不必如此!某還要去打酒!告辭!告辭!”說罷飛似的逃走了。留下姑娘不住的在身後呼喚。之前鴉雀無聲的人群此刻算是活了過來。“他呀,張大爺呀!這你還不知道!城那頭賣肉的那家大戶就是他!”“要不是他!我都要出手了!”“瞧給你能得!”“我瞧那小子不會善罷甘休的。”“那小子你不認識?”“……”說什麼的都有。
賴漢此時也算是鬆了口氣“有人收拾他了!滿意了吧!”方升叉着腰冷哼了一聲“要不是你多事,他保准比現在還慘!”賴漢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卻還是忍不住小聲了嘀咕一句。方升沒有聽清他說了些什麼,不以為意的又坐回了牆角。兩人又欣賞起了竄動的人頭。
風輕輕撥弄着沒有被約束住的發,雲輕快的跳過一個又一個的樹丫。時間踮起腳靜悄悄的溜,眼皮有點重。小憩一會,或許才不負春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