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有金可提宵小膽 無銀能壓英雄腰
一隻健碩的蚊子悠哉的停在了方升的手腕上，長長的利針扎入，貪婪的吮吸着。“啪”的一聲響起，便宣告了它血腥的一生結束了。方升撓着蚊子奉送的小包，睜開了眼睛。徐風旭日的完美搭檔，不禁讓他小眯了一會。他左右看了看，連忙起身四處尋找。哪裏還瞧得見賴漢的身影。
方升用力的跺了一下腳，發泄着心裏的火氣。想隔空罵上幾句，話到嘴邊卻放棄了。或許本就不該有如此奢望吧。不遠處的空地，自己被騙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只是直到現在依舊沒有半點動靜。空蕩蕩的肚子此時再次發起了抗議。
方升舔了舔乾燥的嘴唇，回味着這神奇的一天。他突然揉了揉眼睛，生怕是餓昏了頭產生的幻覺。賴漢手裏正托着幾張還在冒着熱氣的餅興沖沖的朝他跑來，或許是有些燙，賴漢的手指都在跳着舞。
“喏，這是你的。還有這個。”賴漢說著，分給了方升一半的餅，又從身後掏出一個水囊遞了過去，隨即拿着自己的那一份狼吞虎咽了起來，口裏塞滿了食物還在抱怨着“那店家好生小氣，借個水囊唧唧歪歪磨嘰了好久，又不是不還他！”方升痴傻的接過賴漢遞來的食物，有些像做夢，他捏了自己的大腿一下。賴漢道“你愣着幹啥！趕緊的！剛做好的，還熱乎呢！”方升吞吞吐吐的問道“你……這……”大漢咧嘴一笑“你可不知道！餓死老子了。你也是被餓醒來的吧！這附近幾家賣吃的你別看人不少，可要說好吃還得是這個！這城裏，我熟！”他舉起手裏還剩一半的餅炫耀着，驕傲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方升笑着，一口咬在了餅上“這人好像也不是那麼討厭。”他心裏想着。
賴漢嘴裏的食物從進去到咽下，總共也沒嚼幾下。不知道是個人風格，還是餓急了所致。他拍拍手揮去殘渣，又在褲腿上抹了幾下。左右無事，看着還在大口吃着的方升打開了話匣子，他小聲的問道“我說，你那袋裏真的有金子么？”
方升大力的咀嚼着，點了點頭。賴漢捶胸頓足咬牙切齒的罵道“王八蛋！真他么的畜生啊！別讓老子逮到你們！”也不知道他是為方升鳴不平，還是替自己惋惜。賴漢罵完又問道“那你現在準備怎麼辦？”方升動得正歡的嘴巴停頓了一下，搖了搖頭，索性也懶得再嚼咽了下去“我打算再等等，實在不行……唉。一直這麼等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賴漢也知道希望渺茫，他有些泄氣突然又眉開眼笑的試探着問道“你說要是我幫你找到那幫賊人，你能不能多多少少分我一點辛苦錢？”哪知方升乾脆的應道“我分你一半。”賴漢被震驚得心臟差點停擺。方升猛灌了一口水“你有好辦法？”賴漢雙手一攤“沒有啊。”方升給了一記白眼“那你說個屁啊！”賴漢笑道“我是沒有，但我大哥說不定有辦法。到時候你別可賴賬！”方升若有所思“你大哥？你是說……”他揪了揪自己的耳垂。賴漢一臉的崇敬“是他，他叫劉備。可本事了。”“那你呢？”方升問道。賴漢撓了撓頭“我叫劉浩，他們都喊我浩子。”
知道了賴漢的本名，方升介紹自己道“我叫方升。”他想想又補了一句“方子顯。”劉浩跟着念了一遍點了點頭，以示記住了。方升嘆了口氣“我們真是有緣，這也算不打不相識吧。”劉浩尷尬的笑了笑，他拿起一旁的水囊晃了晃遞給方升，見方升擺手，他一口氣全喝完了“那個，我先去把水囊還了。免得那店家多啰嗦。”方升應了聲好，劉浩拔腿就想起跑，剛才那個話題實在讓他聊不下去。
沒等劉浩跑兩步，方升叫住了他“等會你還完水囊就回去吧，我們的賬一筆勾銷了。”劉浩愣了一下“那你呢？”方升道“我再看看。”劉浩想了想道“那好吧，我回去先找大哥要個主意，我怎麼找你呢？”方升道“我去找你吧。”劉浩抬手指着城外村裏的方向剛想說些什麼，方升搶答道“昨天你搶我的地，我知道。”劉浩厚臉一紅，擺手道別。方升並沒有把劉浩的話放在心上。眼下賊人的身份來歷皆不明了，官老爺又置若罔聞，怕是只能盼望老天爺開眼讓自己再遇上那一夥賊人，除此之外，其他人又能做些什麼？除非他們原本就認識。
不知不覺，太陽又晃悠到了西邊，亮度大不如前。行人三三兩兩，有的小攤已經開始收撿。方升經歷了精彩的一天，此時也有些蓬頭垢面，狼狽可見。他有些不死心，總覺得再堅持一下說不定就能遇見那伙賊人。
路見不平的黑臉大漢和被收拾的猥瑣男又一同出現在了街上。猥瑣男走在黑臉大漢的前面點頭哈腰的領着路“張爺，這邊請。”黑臉大漢雙手背在身後，厭惡之色明晃晃的擺在臉上。“張爺！是我瞎了狗眼，有眼不識泰山。您別動氣！就要到地方了，一會您可得多喝幾杯！我定好好的給您賠罪！都是好酒！我豁出這條命也喝到你滿意為止……”猥瑣男的腰一直沒直起來過，邊走邊說著。
方升看着兩人心道“這是什麼情況？這兩個人怎麼走到一路了？”正從面前經過的黑臉大漢掏出幾個銅板拋到了方升身前的地上。猥瑣男回頭嫌棄的看了方升一眼，逮着黑臉大漢一陣猛誇。黑臉大漢有些受不了，加快了腳步。猥瑣男小跑着趕了上去，令人反胃的聲音漸行漸遠。
方升望着地上的幾個銅板反應了過來，噌的一下站起，狠狠的跺了幾腳銅板“什麼意思嘛！打發乞丐呢！看不起誰啊！不等了！回家！”一腳把銅板踢到了牆根角落，氣沖沖的要出城去。轉了個彎，一個真乞丐正面衝著牆細細清點着今日的收穫。方升瞄了一眼他手裏的破碗，小半碗的銅錢堆得像座山。乞丐見方升瞅他的碗，連忙拿手蓋着，夾在身體和牆之前，警惕的看着方升。方升沉沉的吸了一口氣，默默轉身原路返回。他蹲下身子拾起牆角的八個銅板苦笑“是我瞧不起人了！乞丐都比我有錢！”
城門正在一點一點的合攏，方升玩命的跑着“等等！等等！我還要出去！”城門兩旁執勤的兵丁饒有興緻的欣賞着方升狂奔的身姿，卻對他的話置若罔聞。千鈞一髮之際他的手總算是摸到了城門。城門僅剩下一條一掌來寬的縫隙。
方升拍打着城門，朝門旁看守的兵丁說到“大哥！麻煩讓城門再開一點，讓我出去吧。”兵丁有氣無力的道“怎麼，城門你家開的？說開就開，說關就關啊？你以為你誰啊！要出城你不知道早點？非要等到這時候？最近城門到點要關你不知道啊？”方升無辜的道“我不知道啊！我平時進城少，也沒呆到過這時候，麻煩幫幫忙嘛。”兵丁道“那就難怪了，說來也巧，之前都不用關，前幾天才下的命令，怕是專門為你小子準備的吧。”他衝著一起執勤的兄弟去了個眼神，兩人都呵呵的笑着。
方升耐着性子道“大哥，幫個忙嘛，我是真的不知道！”兵丁點了點頭“那你現在知道了吧？”方升連忙答應“知道了知道了，下次再也不會弄錯了。”兵丁笑道“那就好，知道了那便哪來的回哪去吧！明天出城別又錯過了！”被戲耍的方升面色有些不好看了，他捏着拳頭努力的忍着。兵丁一瞧，長槍端在了手裏“怎麼，你還想硬闖不成。”方升瞪了兵丁一眼卻也無可奈何，除了掉頭他別無選擇。
兵丁見方升這就要走，又叫住了他“喂！你是不是真想出城？”方升狐疑的看着他，還是點了點頭。兵丁眼睛看着別處，攤着手掌上下輕微掂着，道“真想出城也不是沒有辦法，那就要看看你上不上道。”方升有些明白了，原來是變着法要訛錢，看來要想出城這個啞巴虧怕是吃定了。他不情願地掏出八個銅板的全部身家，放到了兵丁的手上。
兵丁看着手裏的八個銅板，滿臉鄙夷“打發要飯的呢！我們兄弟的力氣這麼不值錢？就這也想出城？哪涼快哪獃著去吧！”說罷便抬起了手，就在方升以為兵丁會把銅板甩在他臉上的時候，兵丁的手伸到了一同執勤的兄弟面前分了四個，剩下的裝回了自己的口袋。
方升那叫一個氣，衝上前理論“你要麼放我出去！要麼把錢還我！你這拿了錢又不辦事是什麼意思？”兵丁面無愧色“你那幾個銅板也配我們這麼多兄弟費力氣給你開門？趕緊給我滾！你再瞪我試試！信不信送你到牢房裏住幾天？那幾個銅板就算你的住宿錢！”方升被兵丁威脅着，怒火燒到了眉尖。終於！他選擇了認慫。方升一邊走一邊用他所知道的“美麗”詞彙“親切”的問候着兵丁。兵丁作勢要追，方升拔腿就跑，引得兵丁和他的兄弟哈哈大笑。
“我說你這辦法也不好使啊！”
“你個新兵蛋子知道個球！今天是運氣不好碰到個窮鬼！趕明再讓你瞧瞧！”
“那你明天又沒搞成怎麼辦？”
“閉上烏鴉嘴！指着那點餉銀頂什麼用，誰還不是都自己想辦法！你就好好學吧！”
“成成成，聽你的，走走走，要換班了。等會帶小弟去瀟洒瀟洒？”
“好說！好說！”
城門在那執勤的兩名兵丁說笑間，嚴絲合縫的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