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未察張良計 現造過牆梯

鄒靖安排給劉備的營帳雖比不上他自己所居，卻是比普通將士用的大上不少。幾人無官無職的，能有這般的待遇，看來劉備的面子確是好使。

進得帳內，劉備率先問道“出了何事？”雖還未聞及一字，但他已從方升一路的神情之中知曉了自己所託之事定然不順。張飛與關羽對於方升受託之事仍是蒙在鼓裏，都眼巴巴的看着方升，等待着從他口中得到答案。方升正準備向三人道明原委，只聽得帳外來人通報又有兩人請見。劉備與關羽張飛互望了一眼，皆是不明白怎還會有什麼人尋來。劉備張嘴欲詢問來人模樣，一旁的方升輕嘆了口氣道“等他們來了一起說吧。”

有鄒靖陪着走過一遭，傳報的軍士也學得乖巧，不再用劉備親臨，得到答覆便自去了。就這等人來的功夫，張飛的急性子憋不住了。最受不了別人話只說一半，劉備與方升明顯知道的都比他多，早有一肚子的問號想要倒出來“大哥，你與四弟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我們？”張飛直來直去，關羽在側不緩和也不附和，只是靜靜的看着，讓人瞧不出他到底是心如明鏡還是後知後覺，亦或是……

劉備壓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我沒想瞞着你們，就讓四弟送莫兄弟出城的時候找個機會去村裡傳個信，告訴他們黃巾來犯早做準備罷了。”張飛也知劉備的老母尚居村中，村人也是自小而識，不疑他所言的人之常情，卻仍是不解“即是這樣，你也不妨直接告訴我們呀。”說著手還不忘比劃了一下關羽。劉備笑道“怎麼直言，你也見了，咱們這一路皆有軍士相伴，而後不是面見太守便是隨鄒將軍而行。黃巾大軍來犯這是軍機要情，尚不能四處傳揚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你難道要我當著他們的面告訴你我讓四弟回村裡通風報信了嘛？”張飛撓着腦袋訕訕一笑，轉頭朝方升問道“那你……”正自說著，莫興元領着劉浩一步踏了進來。

劉備連同着關羽張飛見到去而復返的莫興元已是不解，再看面色不佳的劉浩更是疑惑。對於劉浩，關羽與張飛並不熟悉，只見過一兩面知道他與劉備有些關係罷了。莫興元與除方升之外的幾人見禮，劉浩從旁看着眼睛就沒離開過劉備的臉，淚開始情不自禁的往外冒，嘴唇顫抖着，突然身子一軟跪了下去。這一下讓在場的眾人都是措手不及，劉備趕忙上去伸手攙扶“兄弟，快快起來！你這是為何？”嘴上說得淡定，心中卻是起了波瀾，劉浩的為人他還是清楚的，雖會做些下三濫的勾當，但骨頭還不至於如此的軟，頓時生出了不好的預感。

劉浩依舊跪在地上，雙生緊緊的握着劉備伸來的胳膊，哭咽着道“大哥！救救我娘！救救我娘吧……”劉備念道着“起來再說。”將劉浩攙起，問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劉浩死死握着劉備胳膊的手沒有放鬆“黃巾賊寇殺到了村裡，鄉親們，鄉親們……”話未說完更咽不已。任劉備平時如何的處變不驚，此時也如同身遭雷擊，驚慌的神色罕見地在他臉上盛裝出席“那我母親她……”

張飛與關羽神色亦是緊張的聚在了劉備身邊，一左一右的扶着，關切的道了聲“大哥！”劉備胳膊輕動，推開他們的手道“我沒事。”言語間已沒了這幾日的意氣勃發，着急的同樣用手去抓劉浩的胳膊“你快說，鄉親們怎麼了？”此時莫興元道“劉大哥莫急，他先前已在路上說過伯母的安全暫時無虞。”聽莫興元如此講劉備仍舊放不下心，握着劉浩胳膊的手又加重了幾分力道，定要從他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可真如他所言？”劉浩抽泣着半天說不出句整話卻還是點了點頭。劉備總算得以長舒了一口氣，劉浩這一番有頭無尾的話着實讓他膽戰心驚。身旁的張飛與關羽雖然同樣對劉浩現在這種說方式有些不滿，卻也知道此時若想讓他口齒流利條理清晰倒是苛求了。基於眼前的這種情況，之後的話便交於了莫興元與方升兩位知情者向劉關張述說，劉浩只用點頭搖頭或是用他那含糊不清的腔調加以補充。

得知了事情的始末，關羽與張飛的臉色都變得不太好看。劉備的神情反而比之前好了一些，得知母親被帶着藏起，而聽劉浩對於藏身地點的描述，連他這位“村裡年輕一輩精神領袖”腦海里都沒有確切的印象，頓時覺得心安不少，漸漸又恢復了些素日裏波瀾不驚的風采。冷靜下來的頭腦也慢慢理清了脈絡，同時不得不讚歎黃巾賊寇此招佈局的精巧。劉備已從太守與鄒將軍處得知來犯之敵怕是不下於五萬之數。在他想來，黃巾賊寇先行安插奇兵隱匿在旁，而後舉大兵壓境。己方兵力與敵本就有差，涿郡岌岌定是傾巢而出以抗，留守必然空虛。到時賊寇再以伏兵行一招釜底抽薪，勝負可定。劉備腦海里推演再三，若非如此解釋不了這股小部隊的種種行徑，料定必是這般無疑。於是將所想告與眾人，有人後知后覺，有人恍然大悟，有人不謀而合。他拉上劉浩就要去請見鄒靖，十萬火急容不上片刻的耽擱。不幸的是未能早些洞悉敵人的意圖，讓村裡遭逢大難。所幸的是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還能把握住一次亡羊補牢的時機。“現在只盼老天爺垂憐，母親……和鄉親們撐得住吧！”劉備心中暗道。

前腳帶着劉浩出了帳門，不用劉備招呼，張飛與關羽後腳便跟了上去，左右不離。方升與莫興元卻沒有同去。他們兩人所知曉的事情現在已經不比旁人多上一分，在於不在都無關緊要，人去得再多也是無用，只待他們得令歸來聽憑吩咐也就是了。方升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活動着筋骨道“你們來的還真是快啊！前面的罪我一個人都受完了，凈撿現成的。”莫興元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可知光是在這營門口我便費多少口水才得以進來，你倒好！大搖大擺的就有人領路。”方升環抱着胳膊，越想越覺虧得慌。莫興元呵呵一笑，道“你這是活該！既是知道換了地方，不等我們也就罷了，怎麼說也該想法子知會我們一聲吧。你倒好，一個人不聲不響的尋來了，這一路可叫我好找！”

聽得莫興元反倒說起了自己的不是，方升哪肯作罷，據理力爭“我留了人在那給你們帶話好不好！是你粗心錯過了吧！”莫興元撇嘴道“誰？”“路口街邊擺攤的小哥，那裏也就他一個人賣東西，我也將你們的樣子連帶着那匹馬跟他交代得明明白白……”方升還在詳細的描述着小販的身高體貌，擺攤位置，莫興元打斷了他“得得得！你說有就當有過吧。”方升道“什麼叫我說？什麼叫當？你是不是瞎？”莫興元雙手一攤“反正我從頭到尾都沒在那見過任何一個擺攤的人。”

小販拿着錢信誓旦旦的模樣，方升還歷歷在目，想不到，當真是想不到，頓時只覺得心如針扎一般的疼。不單單是心疼白白花了的銅板，最最重要的是！這才過了多久，又上了如此惡當。當初在巨漢手下生死一線時都未曾覺得江湖竟是如此的險惡。曾幾何時，天真的以為師父口中的故事是誇大其詞，現在想來那真是太過輕描淡寫。方升咬牙切齒的罵道“王八蛋！再讓我碰上，今日騙去的銅板定要他十倍賠來。”

莫興元雖沒見到方升口中的小販，卻知道他不至於空口白牙的編故事。敷衍的態度只是覺得方升在這件事的處理方式上還有待商榷，可莫興元打死也沒有想到方升不僅使上了金錢開路，還竹籃打水。現在瞧方升罵人時那氣急敗壞的模樣，莫興元樂不可支，他拍了拍方升的肩膀道“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以後……以後當心些吧。哈哈哈……”

其實這次方升倒是有些冤枉擺攤小哥了。第一天出攤還沒摸清楚規矩，只道尋了塊好去處沒有同行競爭搶生意，卻未曾細想為何只有他一人會擺在在此處。有些人總以為自己聰明，獨到的見識與長遠的目光總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地方。有些人總以為自己好運，天上剛出爐熱乎的餡餅都會不偏不倚的掉在他的頭上。雖然還不知道這位小哥屬於哪一種，但驅離他的兵丁對於這個問題好像並不在意。也不知他再次尋到的攤位可還稱心如意？也不知他可收穫了今日真正的第一筆生意？也不知他可心存歉意？也不知他可止不住的打過噴嚏？

當方升再次走在熟悉的城外大道時，身邊的隊伍第一次顯得浩浩蕩蕩。雖沒細問劉備去見鄒將軍的經過，但眼下得到的回復卻是眾人喜聞樂見的。就連走在身側的劉浩，也是鮮有的一臉正色，還在儘可能的挺直腰桿。方升粗略的估計了一下，這一行人怕是有三四百之眾。可讓他為之忍俊不禁的是這支名正言順的“正規軍”現在看起來並不是那麼的正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