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凡鐵巧手鑄神兵 帝血白身上通名
風箱被踩得呼呼作響，每一次錘擊都激起四濺的火星。熾熱的溫度讓空氣都變得扭曲，但凡靠近都覺得有些口乾舌燥。莫興元赤膊上身只着一件鐵匠圍裙正在汗流浹背的鍛打。起初他說起要親手打造兵刃，大家對這個酷愛作畫的少年仍自心有存疑。此刻他不粗卻強健的臂膀與爐火純青動作就是終結這些疑慮最好的證明。
過隙白駒雖溜得無聲無息卻也經受着汗水的洗禮止不住的揮汗如雨。
方升輕撫手中的長劍，不禁讚歎與圖紙上所見竟是別無二致。護手之上半張獸口一雙銳目炯炯有神，與劍鞘口紋飾相合拼成一張威嚴的獸面。拔鋒出鞘，清脆利落的聲音直衝入耳，劍身由尖到底顏色從紅往黑漸變，通身繪着金色的繁雜紋飾，兩側鋥亮的開刃讓周遭的空氣彷彿都變得沁人。
劉備同樣握着長劍一把。與方升手中所執相比，外觀之上可謂難望其項背。式樣極盡簡單，只是比尋常的劍略寬略厚了些許。若不是親見過莫興元繪稿之人哪想得到此劍內藏的玄機。只見劉備單劍舞動試了幾招，雙手一錯，看似稀鬆平常的劍驟然一分為二。劉備的左手多出了一把一模一樣的劍來，只是比先前的小上一號。再看他的右手，先前那把劍從身到柄只想是多了一道左手劍大小的鏤雕。再將兩者合二為一，其嚴絲合縫的程度幾乎都看不見它們之間的間隙，這雌雄之名當之無愧。構思之巧讓人拍案叫絕，手藝之精也可見一斑。
關羽此時將一把長柄大刀舞得虎虎生風，刀身之上一條三爪青龍宛如活了一般盡情的四下遨遊。在莫興元的授意之下，關羽長刀雙手舉過頭頂，朝旁一方矮石揮下了雷霆一擊。矮石應聲而裂，刀卻是毫髮未損，刃亦是無卷無缺。關羽覓得良兵心頭大喜，越發覺得愛不釋手。
莫興元又遞給張飛一桿長矛，這不是他畫冊手稿之中所繪之物。而是張飛受到啟發親手為自己設計而成。矛頭一側的桿上一條銅製長蛇蜿蜒盤踞其上，蛇口大張吐出兵鋒。矛身曲折，尖開兩岔，活靈活現的銀色蛇信泛着寒芒。也不知張飛設計的靈感是來自於莫興元還是當初險些要了他性命的那一條長蟲。
幾日的忙活今日功成，莫興元興奮的神色也沒有掩蓋住他的疲憊。百鍊成鋼並非只是口頭說說而已，歷經千萬次的捶打，終得如此神兵。其堅韌與鋒利與普通刀劍已是天淵之別。為了鍛造這四把兵刃，莫興元下了不少功夫，一同辛勞打造兵甲的工匠也只知他並非單單用了鑌鐵，還加不少別的東西，工藝更是繁瑣非常。每每問及他其中奧妙，得到的回答皆是笑而不語。
方升四人各自舞動着為他們打造的獨一無二專屬利器喜笑顏開，莫興元抱着肩膀看着他們笑的也甚是欣慰。不多時收斂鋒芒四人齊齊向莫興元走來，劉備率先開了口“莫老弟真乃鬼斧神工。待來日我們征討賊寇，你當居首功。”莫興元道“不敢，幸不辱命罷了。”張飛沒有那麼多虛言，直道“這幾日你頗為辛苦，趕緊先回去歇着吧。”莫興元確實疲倦，當下也不多客氣，與眾人抱拳作禮。方升站在張飛身後側一直沒有說話，莫興元行至他的身側笑道“弟弟！這劍你會使么，可別辜負了哥哥的一副良苦用心啊。”自從莫興元知道方升小他兩歲，總愛以哥哥自居，每日不叫上幾聲弟弟過過癮，太陽好似都沒那麼圓了。方升也不知道是體恤莫興元這幾日的勞苦還是拿人手短，只是回了一句“到時候你自己瞧吧。”沒有沿襲往日的爭嘴。莫興元臉上掛着笑“那我就等着了。”
四人沒有隨莫興元一起回張家。關羽朝劉備問道“接下來如何。”方升老末，那是磨道里的驢聽吆喝。張飛的目光也投向了大哥。劉備琢磨了一二，道“現在兵甲人手皆已十之八九，依我看現在咱們兵分兩路，一方面留在此處清點，一方面去徵兵處登記報備。”三人聞言皆是點了點頭。張飛道“此地鄒靖鄒校尉，我與之雖無深交卻也有過幾面之緣喝過幾杯酒，我看徵兵處那裏由我去吧。”劉備點了點頭道“我看這樣吧。二弟，四弟，這裏的事宜就交託你倆，辛苦一下。我與三弟一起走一趟。如何？”關羽道“大哥言重，敬請放心。”方升在旁附和。劉備道“那好，咱們晚間直接三弟家中再會。”三人皆無異議，依劉備之言分頭而行。
這幾日眾人住在張飛的家中，福叔都不用張飛吩咐，到得時候自然地就把晚餐準備得妥當。估摸着時間也差不多了，便把先前回來的莫興元與才歸不久的方升與關羽請到了席上。莫興元回來倒頭便睡了，直到方才福叔吩咐小廝來請才悠悠轉醒，此時還有些睡眼惺忪。方升也有些累了加之肚中空空蕩蕩，興緻不是很高。關羽素日話就不多，若不是當著自家弟兄可謂是惜字如金。這樣的三人此時聚在廳中坐於席上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雖不至於鴉雀無聲，氣氛卻還是顯得有些低沉冷清。
眼看着滿桌的佳肴都開始流失體溫香氣漸失，門口仍是遲遲不見歸人的蹤影。在轆轆飢腸的唆使下，方升垂涎的目光貪婪的遊走於面前的碗碟之間，手也不安分的將箸子一個勁的翻來倒去。挺直了身板又不自覺的朝門口張望，終究還是徒勞無功。收回目光的途中與莫興元四目相對，兩人默契的同時咽了口唾沫。安坐席上巍然不動的關羽開口道“無妨，你們先吃吧。”方莫二人齊齊擺手。關羽見二人堅持也不多勸，拿起箸子就要夾菜準備來個身體力行。這幾日莫興元尤為辛苦，此時並不是墨守成規伺候那些繁文縟節的時候，若再等下去反倒是怠慢了。箸頭剛在魚身上戳了個洞便聽得張飛的聲音傳了進來“我們回來了！”
張飛與劉備意氣風發的走了進來，看樣子他們此行頗為順利。張飛見幾人桌上的酒菜都完好無損，浮油都有些結塊，忙到“哎呀，抱歉抱歉，回來晚了。讓你們久等了，我與大哥已經用過飯了。我讓他們再去把菜熱一熱。”此言一出，方升與莫興元連連搖頭，手中箸子已經飛快的動了起來。吃喝間，張飛說起了晚歸的緣故。
張飛與劉備按計劃拜見了鄒靖。鄒靖見他們不僅響應號召投軍，更是自籌了人馬與兵甲當下大喜，準備將他們的事迹打造成先進典型，以激勵新兵士氣振奮軍心。於是又將他們二人引薦給了太守劉焉。劉焉聽完鄒靖的報告也表示要大肆宣揚他們的這種報國衷心，不免又是一番誇讚鼓勵。劉備與張飛向劉焉通報了各自姓名，劉焉聽得劉備與他同姓便隨口問了一句，怎料劉備報得宗派一一細數祖宗十八代，二劉竟是皆出自皇家血脈。劉焉喜上加喜認下劉備為侄。而後大排筵宴盛情款待了二人。盛情難卻亦是卻之不恭，所以這才回來得晚了。
張飛的描述繪聲繪色，讓未去的三人如同身臨其境。劉備在一旁聽着張飛說著自己露臉的事與顯赫的出身，臉上並沒有什麼過多的表情，就像是發生在旁人身上無關緊要的小事。關於劉備的皇家身世結拜之前就已向關張提及，所以關羽沒有訝異，他此時心中只有對大志功成的憧憬與要大展拳腳的興奮。方升與莫興元都是第一次聽說，皆是大吃一驚，想不到竟還能遇見一位活生生的皇親國戚。莫興元起身鄭重的朝劉備見了一禮。方升只是吃吃驚沒有別的表示，天地君親師，前四者並沒有出現在他的生活，他甘心拜的唯有一師而已。
劉備回了一禮，提議大家一起敬這幾日勞苦功高的莫興元一碗。張飛雖說已經酒足飯飽，但只要眼還沒閉有酒當前就不會拒絕，還順勢向莫興元提出了邀請“興元兄弟，你也和我們一起干吧！”莫興元直截了當的拒絕道“不了，我胸無大志只求每日能安心的畫上幾筆足以。正想和大家說，就藉著這碗酒便向大家道別吧，已打擾了數日，明早我便會離開。”又沖方升道“弟弟，咱們這也算不打不相識了吧。哈哈，很高興能認識你們。”說罷也不給張飛再開口的機會舉杯一飲而盡。
方升有些意外，想不到莫興元這就要走了。比起劉備與關羽，莫興元年紀與之相差無幾，相處起來自然而然的覺得親近，平日雖然總愛在嘴上與他爭個長短，但心裏並不討厭，無非是男孩之間的另一種相處模式。可現在要方升說挽留的話卻是辦不到的，要是開了口豈不是讓莫興元白白勝了一場。
張飛有些不甘心手扶着碗沿沒有動作，人才難得真想把莫興元勸說留下，還在醞釀著說辭，劉備道“說實話，我當真捨不得啊，還沒和你相處夠呢。但你既然已有了主意那便祝你一路順風。”關羽跟隨着劉備舉起了手中的碗。張飛聽劉備話已出口也不再多琢磨，端起碗道“可惜還沒能讓你把畫人學好呢！哈哈哈。”
莫興元撫手笑道“來日方長，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