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笛息聲陰謀尚存 刀還鞘詭計又生
巨漢的臉上遭受到猛烈的撞擊，五官都變得扭曲。常人被如此重創哪裏還有還手之力，偏偏巨漢已經揮向方升的拳頭沒有受到半點影響，好似方才一腳是踢在了旁人的臉上。方升的身子卻因此一滯，縱然察覺，再想躲避卻也無從借力。下意識格擋的手與襲來拳頭擦肩而過，沒逃得了被一拳撂倒在地。喉間一甜，體疼欲裂。
已腿腳不便的巨漢整個身軀向方升撲倒而去。方升咬牙側滾，腳脖子卻是被巨漢的手抓了個正着。巨漢一邊單手輔助身軀緩緩挪動一邊死死的拽住方升將他拉過來。方升拚命的掙扎着，先是狂踹抓住他地手轉而朝着巨漢慢慢接近的腦袋一個勁的猛蹬，只可惜依舊徒勞無功。
張飛見方升危在旦夕，顧不得多想就要上前幫忙。他的腿卻在說“辦不到，你不可以。”身體也在附和道“他說的對！”張飛置若罔聞頑強起身，蹣跚着執意上前。可隨着他緊張而急切加快的呼吸，視線漸漸模糊了起來，一陣頭暈不由分說的將他按到在地。
巨漢此時已經雙手死死的掐住了方升的脖子。方升的手使着吃奶的氣力艱難的維繫着一線呼吸的空間，一隻腳儘力的抵住巨漢的身軀，另一隻腳將能攻擊到的地方都挨個的試了個遍，這已不是講武德的時候連巨漢的襠下都沒能倖免。然而無一能讓巨漢手上的力道稍減。
“師父若是見我就死在家門口也不知道是個什麼表情。”方升不禁被突然想到的畫面逗得慘然一笑。生存的空隙被巨漢一點點壓榨乾凈，方升覺得呼吸開始變得吃力。此時一把刀飛來疾如流星，也不知是發刀之人這一招出神入化還是吉星高照，刀尖不偏不倚的扎進了巨漢的左眼，頓時鮮血流出順着刀身滑落滴在了方升的額前。巨漢的臉上插了一把長刀血流不止看上去頗為恐怖，而讓人實實在在感到恐懼的卻是巨漢仍舊不為所動，掐住方升的手也沒有絲毫的鬆動。十幾步外的劉備大驚失色，然而由不得他多愣片刻揮着左手的單刀匆忙又接上了背後襲來的進攻。
額前傳來的溫熱讓方升覺得手腳冰涼，這還是個人嗎？血流過眼角滑過鼻翼落進了他喘息難閉的嘴裏。方升從口中的微咸微甜微腥里品嘗到了一絲死亡的味道，臉越發紅的像個熟透的蘋果，呼吸越來越困難。他想要把那把刀再往裏送些，可手稍有鬆懈，脖子上承受的力道剎那又把手叫了回來。
巨漢手上的勁道越來越大，隨着兩人的抗爭，插在巨漢眼裏的刀掉在了方升臉旁的地上。方升殊死一搏，拼儘力氣掰着巨漢的手，最大限度的猛吸了一口。艱難的幾經摸索，掄出一道新月砍在了巨漢的頸上，猩紅四濺。
半頸血肉外翻，刀已沒有餘力就卡在其中。方升脖子上的怪力依舊，眼前開始發黑。他將所剩的力氣全集中於手上再次掄圓，重重的一刀朝巨漢頸上的裂口揮了過去。方升舌頭半吐，世界幾近全黑。
刀身暢快的一斬到底，脖子上的巨力終是消散。巨漢的頭顱滾落一旁，臉上依舊是那般模樣，無悲無痛。他的身軀重重的壓在了方升的身上，空蕩蕩的頸上血涌如柱，方升被噴得滿嘴滿臉，衣衫也被瞬間染透。
仍在戰鬥的關羽餘光瞥見了近處林間好似有道黑影一閃而過，等他應付了巨漢一招回過頭定睛再看卻是一無所獲。
方昇平躺着劇烈的咳嗽了一陣，扳開誓死扣在脖上的手，從屍體下爬了出來。一滴水毫無徵兆的落在了他的頭上，緊接着三滴四滴接連砸在地上散成了珠光。眨眼間大雨傾盆，重山都淹沒在蒙蒙的雨霧之中。地上的十幾具屍體被落雨無情的拍打着，血水混為了一談，化作紅色的江河奔流而去，也不知道要流向哪裏。慢慢的，紅色漸稀，直至被洗刷的不留半點痕迹，彷彿這裏的一切又都沒發生過一般。茫茫雨里，身形都變得看不真切，方升搖搖晃晃的一頭倒在了水窪里，他濺起的漣漪還沒來得及飄蕩又被眾雨滴合力打散得乾乾淨淨，激起新的水花。
“師父，我殺人了！”
“你活着就好。”
“可我的心裏好難受。”
“你活着就好。”
“除了難受，我還覺得有一絲的快意。”
“你活着就好。”
“……”
眼睛慢慢的睜開，眼前一陣模糊。再一次眨眼世界才變得清晰了起來。方升撐着身子從床上坐了起來，四周掃了掃，房中擺設還有些似曾相識的味道，喃喃自語“我這是在哪？”門被推開，一名僕從端着盆水正要進來，與方升四目相對，門都沒進抱着盆喊着“他醒了，他醒了！”便跑了，水撒了一路。
不一會福叔走了進來“哎呀！老天保佑。你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渴不渴？餓不餓？你……”方升看着坐在床頭一陣噓寒問暖的福叔懵了，他的記憶還停留在山上，只記得後來好像是下雨了。福叔的手伸到方升的眼前晃動着“你怎麼了？沒事吧？不認識我了？”方升回過神來“福叔，我怎麼在這？他們人呢？大哥他怎麼樣了？”福叔見方升神志清醒鬆了口氣，正要說話張飛一腳踏了進來“我這不是好好的就在這裏嗎！哈哈哈，你可算是醒了。好好好！”劉備和關羽跟在了他的身後。
福叔含笑站到了一旁把位子給張劉關讓了出來。方升見三人都安然無恙放下心來，隨即將滿肚子的疑惑又問了一遍。劉備笑着看向關羽，道“四弟這是對我們兩人的身手不放心啊。”關羽笑而不語。而後劉備將方升昏迷之後擊殺強敵搜葯救人的事說了個大概，過程雖被寥寥數語一筆帶過，方升卻知道他們並不像說得這般輕鬆。“我和你二哥一人一個就把你倆背回來了。”劉備話音剛落，張飛反問方升道“倒是你，怎麼會中毒了呢？”方升聞之目瞪口呆“我？中毒了？”
張飛一本正經地道“你這都昏睡兩天了。大夫把了脈，說你像是中毒了，但又無外傷也不是蛇毒，具體怎麼樣他也沒弄明白。你現在有什麼感覺嗎？”方升在自己身上四處摸索着“啊？我沒事啊！怎麼會呢？”張飛還要再問，劉備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沒事就好嘛。”方升努力回想着仍是毫無頭緒，腦海里又浮現起巨漢那直勾勾的眼神不禁說道“那幾個人可真厲害。”三人皆是點着頭臉色凝重，劉備與關羽作為親身經歷者感觸比之張飛更甚。張飛道“這也難怪要徵兵，聽說黃巾賊的勢頭很猛，在很多地方都勢如破竹。”方升眉頭緊蹙“那天沒人來支援他們嗎？那笛聲又是怎麼回事？你們都聽到了，對吧？”劉關張面面相覷臉色愈發的陰沉。他們之前就討論過這些問題，仍舊一頭的霧水，那莫名其妙的笛聲更是久久在幾人心頭飄蕩。正值四人一籌莫展之際，一陣響雷終結了壓抑的氣氛。劉關張的目光齊齊看向聲音的源頭，方升臉微紅低頭撫着肚子。三人哈哈大笑，福叔捂着嘴快步出門準備去了。
昏暗的洞中火把忽明忽暗。幾口大鍋冒着熱氣，不知道煮着什麼東西。
“為何此時方歸？”
“遇了幾隻臭魚爛蝦搗亂，耽誤了些功夫。”
“哦？是嗎？敢問是何種臭魚爛蝦如此輕易折了我三名力士？”
“……對方頗有些手段。”
“呵呵，這我就有些弄不懂了。說臭魚爛蝦的是你，說頗有些手段的也是你。照我看，他們什麼都不是，就你，是個廢物！你不知道一名力士要費我們多少心血嗎？你不知道我們此行的目的嗎？發現情況為什麼不上報！為什麼不求援！”
“我應付的了。已經把他們都解決了。”
“解決？你以為這就算交差了嗎？”
“……”
“你的擅自行動我會如實上報。你還有別的話要講嗎？”
“沒有。”
“哼！那就最好。現在是沒功夫跟你計較，你好自為之！滾吧。”
洞口陽光明媚，一隻腳踏了出來。全身罩在一襲黑袍之下，純白的面具遮着臉，一桿墨笛斜插腰間。他抬頭望着天，心道“想不到出來一趟竟還有意外的收穫，真是良機天賜。那指環我得想辦法仔細瞧瞧，若是真的……”輕聲啐道“老混蛋，光會在你老子面前耍威風！等老子立下奇功看你如何自處！”若在幾日之前，他壓根就不會去注意像指環這樣的細枝末節，但有些時候生活就是如此的湊巧機緣。
廚子的手腳很快，沒多大的功夫熱菜都已經擺到了桌上。方升等張飛舉杯開席同劉關一起四人遙碰一碗后埋頭吃起菜來。都知他已是餓急，索性不去打擾，三人喝在了一起。劉備笑道“看四弟吃東西的樣子我也覺得胃口大好呀！”張附和着哈哈大笑，關羽也是面帶微笑卻是含蓄了不少。方升見三人都盯着自己吃飯有些不好意思，手上的動作卻沒有減慢分毫。
看着桌上堆如小山般的魚刺雞骨，方升心滿意足的鬆了松褲腰準備稍事休息。關羽此時端了一滿碗酒走了過來“這杯二哥敬你，賠個不是。”方升連忙端碗站起，卻不明白關羽這是唱哪一出“二哥你這是何意？”見關羽只是舉着碗沒有多話，他向劉備與張飛投去了求助的目光。雖然相交的時間不算長久，但劉備與張飛都已深知關羽的性子，那是一身傲氣的鐵血漢子，此時竟然連賠不是的話都說了出來，兩人心中也是一陣驚詫。張飛還想問個緣由，劉備直接說道“既是二哥敬你，你喝便是了。”方升似懂非懂的一口飲盡，關羽陪着仰頭喝乾。
方升始終都沒想明白關羽的話從何說起。劉備雖然也是一頭霧水卻是能肯定一件事情，關羽的心裏已經完完全全接納了方升。張飛對此更是摸不着頭緒，他此時心裏卻是又生了一個別的念頭。
張飛牽頭四人齊飲了一碗。酒穿喉而過，張飛雙手撐着桌子道“擇日不如撞日，今天我們四人再結拜一次如何？”關羽率先乾脆的應了聲好。兩人都望向了方升，等着他的表態。
“且慢！我覺得有些不妥。”話從劉備的嘴裏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