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見不得光
胡九彰沒想到白慕雲說完那一番話之後,竟主動起身了。
“誒……看你心事重重的,我就不打擾你了。”白慕雲頭也不回的進了裏屋,胡九彰坐在那兒獃獃瞧着面前屏風看了半晌,才說出下一句來。
“早點睡,你家既是長安的,早日回家去住,多好。”
裏面白慕雲輕哼了聲,算是應了。胡九彰聽到他聲音,也沒想太多,自己鋪好了鋪蓋便躺下來補覺。
睡夢中,胡九彰夢到自己現身公堂。在夢中,胡九彰不知怎的,失了聲。任他如何叫喊,卻愣是發不出一點聲音來。他看到縣官老爺坐在堂前,而他跪在大堂上,張開了嘴,說了好多話,可那些話都不知被什麼東西給憑空隔絕了,就連他自己都聽不到。
胡九彰當場就慌了,他汗如雨下,緊張,慌亂,甚至是畏懼——他就連深陷戰場時,都未曾有過如此驚慌。一時間胡九彰甚至忘了這只是個夢,他拼了命的想要開口說話,可他發不出聲音,就連敲擊也無法帶出任何一絲的迴響,那大堂上再沒人看他。漸漸的,他成了透明的,一點點消逝在縣衙大堂上……
忽然間電光一閃,寒意瞬的侵襲滿身——
胡九彰止不住打了個哆嗦,他睜開眼,天亮了。
外面天剛蒙蒙亮,屋子裏還是暗的,但胡九彰已經能看到從身旁紙窗外滲入的點點微光,他翻身從席上坐起來,再一低頭看身上。他最裏面的白色中衣已經被汗水打濕了,而外面那身灰黑衣袍,也帶着清晨薄霧的潮氣,微微發涼。
胡九彰輕手輕腳的站起身,小店中堂,守夜的夥計還在桌子後面打着瞌睡,胡九彰卻已經精神得連片刻也等待不了。他轉身將自己的大藤箱收拾妥當,但夜裏脫下來的那身輕甲,他卻始終沒再穿上。
陳番說的話,甚至是白慕雲說的話,他都仔細考量過了。公道,他會去討,但討公道的,只是他,不是他們瀚海軍——所以他不會穿瀚海軍的輕甲,也不帶橫刀。他把自己的東西都收回藤箱裏,放在靠近白慕雲裏屋那邊的屏風邊上。
胡九彰出門時,長安西市的開市號角才剛剛吹響,他穿了這一身灰黑色的布衣短打,腰間只別了把不過三尺來長的短刀,這模樣看着不像兵了,倒像個在西市幫雜的夥計。
路過早點鋪,胡九彰又去昨日那家買了紅糖燒餅,不過這次他要了兩個,兩個燒餅下肚,竟還覺得不夠。胃口已經撐得滿滿當當,但胡九彰就覺得好像缺了點什麼。他右手下意識的往腰間去摸,沒摸到橫刀的直柄,心裏又不覺有些空蕩,沒着沒落。
昨日陳番已經告知他肅王府的位置,但這麼直接去尋張泗,胡九彰心裏卻仍覺不妥。他總想着白慕雲昨日與他說的那句話。
事情只要擺在明面上了,便都好辦。最怕是那些暗地裏發生的,見不得光……
胡九彰若想成事,便要把這事捅破了天,他不能叫強權將自己按死了——所以他沒去肅王府,而是轉頭去了長安縣縣衙。
各地的縣衙都是一個樣,胡九彰到了那縣衙大門前,瞧見熟悉的門廊,心裏反而有些發憷,一個寒顫過後,他止不住想起那個夢。在夢裏,他說不出話,但現在他到了縣衙大門口,嘴長在他臉上,只要他想說,他就能說。
胡九彰深吸了一口氣,眉心緊縮着站在縣衙門前的大街上下了好大一番決心,興許是站得太久,都把守在門裏的門吏給看愣了。只見門吏從大門後偏出個腦袋,打在胡九彰臉上的目光卻是譏諷十足。
“幹什麼的?不知道這兒是什麼地方嗎?”
胡九彰身上沒穿輕甲,一身的布衣,客氣點的,把他當做平民百姓,不客氣的,當成奴隸隨手驅逐了,也是沒什麼稀奇。胡九彰見人朝自己這邊打量,連忙快走幾步到了小吏面前,抬起手衝著那看門吏恭恭敬敬的鞠了一禮。
“我來報官。”
“什麼事來報官啊?”站在門側的小吏卻不吃他這一套,胡九彰越是恭敬,那門吏目光反而愈發譏諷,還沒說幾句話,腦袋那麼隨之一轉,鼻孔都要衝到天上去了。胡九彰倒也不惱,只不緊不慢道。
“我家兄弟半月前被人無故毆打,如今不知去向,我來報官,尋我兄弟。”
“呵……半月?”
門吏輕哼了聲,語氣愈發輕蔑。
“都半個月了你才來報官?之前你幹什麼去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