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家（四）
兩個人回到屋裏，整理還在持續着，江恆水畢竟是一家之主，這個時候，自然是他出頭，對馮老爺子說道，“他三爺，要我說，一百塊錢不少，可是要我說，他們老馮家這麼多年，連孩子的聘禮都要去借，我可不信。”
馮老爺子自然也清楚，可是，他們誰都沒有證據，要是完全不理會廖慧芬那邊，也不現實，見江家這裏不鬆口，他也有些為難，“那……你們的意思是？”
“要分就分，我自己的女兒，我是不會不管的。”
馮老爺子聽了這話，眉頭一皺，如果真的這樣的話，那不等於讓馮志彬和這個家正式脫離了嗎？“幾位也稍安勿躁，大家商量着來啊！”
“沒有這個道理。一分都木有。如果老馮家當初沒有這個能力，我們還能逼着要嗎？當出給的彩禮錢，買了東西就沒有剩下什麼了。我們是看在志彬這個孩子好，想着自己填補點也就是了。可現在弄這一出是什麼意思？這不是騙婚嗎？十里八村的打聽打聽，誰家這麼辦事的？”
馮老爺子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金柱媳婦這事做的不地道，看江恆水這個態度，心裏有數，在看馮志彬，完全沒有反駁，看來，他對父母也是心涼了，這可不好，“要不這樣，也別說什麼一百塊錢了，你們小兩口以後有條件了，多幫襯着點兒兩個老的，也就是了。都是一家人，小敏以後生活，也得靠大家幫襯不是？”
江敏可不願意這樣，不等父母開口，接話道，“不用了，既然開口了，我們就給吧！爸媽，你們借我一百，先幫我們墊上。以後等我們有了再還。”說完，江敏還給自己老媽使眼色，她這裏本來就有一百，是出嫁之前，老媽給的，正好給他們了。
“小敏！”
“小敏！”最後這聲，是馮志彬叫的，一百塊錢可不是小數目啊！
江敏回頭安撫丈夫，“要就給吧！既然都說家裏欠債給咱們結婚了，我們自然不能背着這個罪名，讓人說咱們不孝。就這麼定了。”
馮老爺子並不希望江家答應，可是，既然雙方達成一致，他還能說什麼呢？想起老嫂子臨終的託付，暗自嘆氣，“好，我知道了。”
馮金柱兩口子的屋裏，聚集着一大群人，除了他們兩口子，還有廖慧榮，馮志國夫妻兩個，以及馮志國的岳父一家。如今看來，他們針對的，也只是志彬這個孩子罷了。真是……
“三叔，他們……”馮金柱很擔心江家的人不同意，這場家庭大戰就會打個沒完了。
馮老爺子心氣不順，理都沒理他，老爺子坐到廖慧榮讓出的位置，坐下來，“江敏同意了。說是要跟自己的父母借錢，給你們。”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江敏會答應，至少不應該答應的這樣痛快，廖慧芬雖然也驚訝，但是，她的反應更快，“何必再去借呢？這多不好！”說完，又跟自己的妹妹使眼色，
“不用借，不要……就把那個自行車拿出來吧！”
馮老爺子的眼睛一瞪，沒跟這個女人說什麼，拿着煙袋鍋子在炕沿上敲着，聲音很大，大得人心驚，“那是聘禮，什麼叫聘禮？這話穿出去了，咱們姓馮的，就別想再娶媳婦、送閨女了。”說完，抬頭看着屋裏的眾人，“給你們一百也好，是孩子們孝順，以後大家各過各的，以後都安分點吧！”
廖慧芬臉黑了，這並不是她的真正目的，第一，馮志彬兩口子竟然同意分家，這也就是說，每個月二十五的生活費沒有了。第二，就算要分，也不是只有那一百塊錢，而是自行車，那自行車是花了一百五十多塊錢買的。關鍵是她沒有想到，江敏會拉下臉來，回娘家借錢。再想說什麼，馮老爺子已經站起來走了，走到一直閑坐在哪裏的生產隊長的身邊，“老李，剩下的事，就交給你了。你做個證，家就這麼分了。”
李隊長心裏也不忿，沒辦法，被人找來了，不來得罪好幾個人，那就來看熱鬧吧！“行，一會兒當著兩家人的面，我作證，就這麼分了。”
既然已經說好了，馮老爺子，帶着李隊長，又加上馮志國和肖冬蘭的父親一起過去隔壁，算是把分家這件事情定下來。
這一堆人進來，兩方人馬都沒有開口說話，馮志彬還在鬧脾氣，當然不會理他們，江家的人就更不用說了。馮家這邊也知道自己事情做的不地道，這氣勢自然就矮下來了。
江敏是第一個站出來的人，笑呵呵的走到他們面前，
“三爺，隊長。你們幫着看看，這是我草擬的一份分家協議，你們看看，合不合適？”說完，對馮金柱說道，“爸，坐吧！一家人，好商量。”
一見兒媳婦笑呵呵的，馮金柱也放下心來了，還好，還好。不過，除了他之外，其他人可都是戰戰兢兢，表示懷疑的。
李隊長和馮老爺子的手中各持一份，細心的看着，這越看，越是心驚啊！在這協議上，江敏寫了許多調侃，其一，馮志彬和江敏夫婦兩個給馮金柱夫婦一百元錢，除此之外，現有一間半住房，加一個小倉庫及附帶菜園子，正式歸馮志彬夫婦所有。其二，馮志彬夫婦有義務逢年過節看望兩位老人。並在老人住院的時候，出三分之一的醫藥費用。每年出資為兩位老人購買衣服一套、糧食二百斤。其三，自分家之日起，雙方不得以任何方式索取令一方的任何財務。
證明人就是李隊長和馮老爺子了，當然，協議沒有寫違約條款，這就是一份約定了。馮老爺子看了看，多少也明白了一些。而李隊長笑了，他就喜歡這樣闞快的，公事公辦，省得日後鬧事。“我看行，老馮，你自己看看吧！這說的挺好的，給你們錢，逢年過節也有孝敬，病了也有人管。不錯。”
馮老爺子雖然覺得涼薄，但是想到廖慧芬的那個樣子，也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這小兩口應該是懂事的，只要事態不是發展的不能控制，將來維持‘父慈子孝’也不難。“那就這樣吧！”
馮金柱接過來看了看，笑呵呵的點點頭，他認字不多，可是，多少也能看明白一些，再加上三叔和隊長都說好，他自然也同意了。
馮志彬見自己的父親點頭同意了，心裏難受的不行，心裏憋着一股氣，“把媽找來看看吧，要不，爸，你回去和她商量商量吧！”
馮金柱笑着點頭，“行，我去給他們看看。”
馮志彬看着父親興沖沖的出去了，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簽的是什麼協議，也就不再說什麼了，只是默默的坐在那裏。
這份協議是廖慧芬沒有想到的，心裏想着，這個兒媳婦不好對付啊！想要再加價碼，但是，又放棄了。今天的一切都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自己不能操之過急，還是慢慢收拾那個女人吧！她就不信了，那個女人自己可以撐起一個家來！
等所有人都簽字畫押了，江敏也安心了，馮老爺子和李隊長也鬆了一口氣，回家去了，馮家父子千恩萬謝，把兩位位高權重的大人物送走。
趁着馮志彬出去的當，江恆水叫過自己的女兒，“小敏哪！雖然說分家了，還弄了個協議，可是，那怎麼說都是你公公婆婆，你這該進的孝，還得進，你可不能讓人說出什麼，不然，這村裡人的吐沫星子都能把你淹了。”
“妹夫，你這想得就多了，我看小敏心裏有主意，能讓人抓到這樣的把柄？放心吧！”大舅一邊安撫杞人憂天的父親，一邊回過頭來對江敏說，“小敏，我明天就跟你哥一起回去了。他跟我回去忙給你姥姥遷墳的事，你回門的時候，我就不等你了。”
江敏一愣，馬上反應過來，笑着說沒有關係的，還讓大舅好好保重。江家的人也要走了，折騰了這一大晚上的，大家都累了。等馮志彬送完人回來，江家的人也往外走了，臨走的時候，梁二珍拉住閨女的手，“小敏，別怕，分了更好，以後媽經常來，你沒事兒就回家去，那一百塊錢，媽給你出，放心好了。”江敏嘴裏答應着，跟着父母往出走，從哪裏出錢，江敏還要再想想。馮志彬異常恭敬、周到的將江家的送到馬車上。然後，夫妻兩個才拖着疲憊的身軀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