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弱肉強食

下雪了，九月的寧波竟飄起了雪花。洋洋洒洒的碎玉從天穹深處落下，覆蓋了街巷中被怪物襲擊后的屍體與血跡，掩埋了這城市所有不幸。

胡蝶仰起頭望向窗外，深棕色的眸子滿載憂傷卻又動人至極。這時一道違和的黑色身影搖曳在天際，飄忽墜落，“咚”的一聲悶響，是只鳥人落在了醫院三層的玻璃天井上。這是一隻雌性鳥人，體積比先前在醫院門前所見的那隻略小，羽毛通體呈黑色，像是只烏鴉。她在玻璃天井上徘徊了兩圈後仰天長鳴，那啼叫聲毛骨悚然，讓人不寒而慄。

“它受傷了！”胡蝶仰頭指向鳥人的巨翼。在鳥人的右側翅膀上有道長長的傷口，因為羽毛覆蓋的緣故不易被人發現。

“噠噠噠”三滴粘稠的血液落到玻璃上，那鳥人看起來無比的焦慮與恐慌，它扇着翅膀撲騰了兩下，左顧右盼后便開始用喙部瘋狂鑿擊玻璃，在尖喙的猛烈敲擊下，鋼化玻璃很快從中間炸裂，碎成無數個小塊。鳥人再次騰空而起，然後猛然降落，早已破碎的鋼化玻璃再也承受不住這突如其來的重量，鳥人衝破屏障進了醫院。

“逃啊！”不知誰喊了一嗓，情緒一直處於崩潰邊緣的人群瞬間炸裂，再沒什麼能夠牽絆他們逃命的腳步。

院長看着頭頂的不速之客眉間一緊，也就是這一秒，為梁家驥和李大嘴提供了機會，倆人成功解除了院長的控制。神志清醒后的梁家驥第一時間朝着院長先前所在的二層平台看去，那裏早已空無一人。

鳥人飛進醫院后並未攻擊人群，而是漫無目的的盤旋，右翼的傷勢使它飛得並不平穩，不時撞在欄杆或牆壁上。

見鳥人如此狼狽且沒有攻擊眾人的意思，人們也停止了奔逃的腳步，警惕地觀望。而就在此時，漆黑的蒼穹中響起一道蒼勁而霸氣的鷹哮，一聲過後緊接着又是一聲。

這時一直躲在角落的胡蝶見梁家驥和李大嘴神色已恢復如常，趕緊貓到倆人身邊，唏噓道：“謝天謝地，你們倆沒事了？”

胡蝶還想問剛剛的怪叫是什麼，但見梁家驥和李大嘴神情凝重，便把話咽回了肚子裏，乖巧地貓在一邊。

“老梁，你怎麼看？”大嘴問。

梁家驥憶起日落時分，那時街巷的人群瘋狂湧入醫院，在醫院閘門關閉的最後時刻，他看到兩隻犬人攻擊撕咬兔人的畫面。再看眼前這隻似乎因驚嚇而逃命的受傷鳥人，還有剛剛那兩聲帶有攻擊性的鷹哮，梁家驥心裏大致有了答案。

不待多時，兩隻鷹人竟真的落在了醫院三層玻璃天井上。面對鷹人的到來，相較於醫院中的人群，這隻通體烏黑的鳥人則更顯絕望，凄厲而慌亂的啼鳴從它的喙中迸出，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飛行中的鳥人竟一頭撞在牆壁上，栽落下去，重重地摔在一樓大堂上，右側的翅膀嚴重扭曲，看樣子是摔斷了。

兩隻鷹人一先一后飛入醫院，落在鳥人身邊。其中一隻將爪子按在鳥人胸脯，倒勾的利爪刺入前胸，勾住皮肉用力一撕，一塊血淋淋的肉被活生生地扯了下來。鳥人痛苦地哀嚎響徹整間醫院，它開始用人類的語言大聲求救，寄希望於曾經的同類，但在這弱肉強食的自然規律下，此時的人類又是何等的渺小。

“驥哥，要不要幫幫它？”心善的胡蝶小心翼翼地詢問梁家驥的意見，這個心軟的姑娘實在看不下去了。

此時梁家驥的心理很矛盾，出於正義感和救危扶弱的天性他是想伸出援手的，但是救下一個變異的怪物又能為自己和身邊人帶來什麼樣的好處呢，如果到頭來像農夫與蛇，被怪物反咬一口，豈不得不償失。

就在梁家驥猶豫不決時，鳥人的哀嚎和慘叫停止了，它的頸骨已經被兩隻鷹人啄爛了。

胡蝶哀傷地看着那被肢解得粉碎又被啄食的鳥人，淡淡地說：“她也不想啊，她應該還是個孩子吧，怎麼就遇到了這倒霉的末日，遇到了這該死的變異啊！”胡蝶越說越激動，瘦弱的身體發齣劇烈的抖動。

“難道弱小就該被欺負，弱小就不配活着嗎！可是有人生來如此，遇到了這樣的事情他們也毫無辦法啊！這裏所有的人都無法與那怪物抗衡，只有你可以，只有你啊！你若不出手相救，等待他們的就只有死亡！”涉世未深的胡蝶像是被觸碰了那根最敏感的神經，完全喪失了理智，鳥人的慘死，梁家驥的冷漠，無不刺激着她內心中最脆弱的一面。

梁家驥被胡蝶這樣一說，心裏竟有了些許負罪感，他腦海中一片混亂，還在思索胡蝶說的話，卻沒有發現被憤怒沖昏頭腦的胡蝶竟手握匕首沖向了進食中的鷹人。

“胡蝶，快回來！”大嘴最先發現了異樣，奈何剛剛與梁家驥的戰鬥消耗了太多體力，正欲追趕時胡蝶早已跑出幾步遠。幾人的動作被敏銳的鷹人察覺，它們沒想到竟有人類自己送上門。吃得正酣的鷹人放下嘴邊的食物，轉身迎面看向胡蝶。

被滿載殺氣的鷹目鎖定的胡蝶終於意識到了危險，強烈的恐懼感瞬間使自己冷靜下來，她現在距離兩隻鷹人僅幾步之遙，如果此時鷹人發難，她必定無法全身而退。胡蝶停下腳步，與面前的鷹人形成對峙勢，面對三倍高於自己的鷹人，胡蝶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自己距離死亡竟如此之近。

“荒唐！這小妮子簡直是找死！”大嘴額上青筋暴跳，他用求助的目光看向梁家驥，“現在只有你能救她。”

梁家驥目不轉睛地盯着不遠處的兩隻鷹人，已暗暗屏吸聚氣，抑制呼吸之後再度調動起體內神奇的能量轉移到自己的雙腿，他要在鷹人發動攻擊之前，衝刺一百米的距離到胡蝶身邊然後救下她。

好在鷹人並未將眼前的人類放在眼裏。其中一隻身材較高大，約五米高的鷹人，抬起一隻鷹爪戲謔地一彈，卸去胡蝶手中的匕首，隨後竟輕浮地扯開了胡蝶的外衣。被恐懼支配的胡蝶全身僵直，一動未動，僅有那雙緊緊盯着鷹爪的眼睛在靈活轉動。

已將能量全部貫穿雙腿的梁家驥腿部肌肉暴增，這一細微的變化還是沒能逃過四隻鷹眼。兩隻鷹人意識到危險先是一驚，隨後撇下胡蝶徑直飛向梁家驥。面對兩隻鷹人的同時發難，梁家驥並沒有十足的把握。

兩隻鷹人同時發動攻勢，前後夾擊，巨大的翅膀不停扇動，在室內掀起對流的颶風。遭殃的是躲在一旁的人群，強大的風勢將他們吹離地面，有的甚至被從一層卷到二層，有的在風中不幸撞擊到牆壁或是其他物體上，輕者骨折，重者昏死。大嘴和胡蝶緊緊抱着身旁的大理石柱，被狂風吹得睜不開眼睛，連嘴也無法合攏，臉上的肉被風吹得像揉變了形的麵糰。

梁家驥在風中順勢奔跑，能量的加持加之狂風的助力，他此時的速度不亞於疾馳中的列車。梁家驥在尋找一個機會，他發現鷹人扇動巨翼的動作屬大開大合，完全振翅后再向內收攏合抱，而鷹人那巨大的雙翼，雖是致命的武器，但拖延了動作的敏捷度，在完全振翅時，前胸畢露，翅膀合抱需要一秒鐘的時間，而這一秒對於梁家驥來說已經足夠了。

正欲蓄力進攻，雙腿卻傳來針刺般鑽心的痛楚。梁家驥皺了皺眉，這是操控能量時間過長所帶來的副作用吧，看來只有速戰速決了。

一隻鷹人的翅膀再次完全展開，那標誌性的邪笑又一次顯露在梁家驥的嘴角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