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時間拖延 變生意外
“金面魔君”目光凝視下,果見鄭雷自門外走入。
此刻的鄭雷與半年前初到茫茫峽中的神情氣度,大不相同了,雖然他穿的仍是綵衣門獨特的服飾,藍黃相間的花衣勁裝,肩上斜插着七彩寒虹劍,與以前完全一樣,但神態上完全變了。
二目開闔間,精光如炬,步履間氣充神足,一派雍容風度,俊美的臉上雖仍充滿了憂鬱,但寶光內蘊,血氣流動,異彩煥發,可是太陽穴卻平平,毫無鼓起之象。
“金面魔君”是何等人物,驟見之下,神色不由一愕,他在這剎那之間,已完全看清這些不同的變化,不由暗忖道:“僅僅半年不見,這小子怎地功力到了三焦暢通,天地神合的地步,莫非我眼睛花了!”
心中暗暗驚奇着,仔細再一打量,又忖道:“不錯,但是武功到此地步,非得幾十年苦修不行,就是另投奇人異士,也不可能有此成就啊!”
他怔怔然,將信將疑地猜測着,卻怎麼也猜不透鄭雷那番離奇曲折的遭遇。
然而鄭雷在腳步一跨進這座高樓大門,目光一掃下,心頭也同樣地為之一怔。
“金面魔君”屹立於大廳台階下,四周是執役弟子,身後垂手立着三大信使、四大天王及許多高手,這情形使得鄭雷不禁忖道:“難道他在迎接自己,想自己再入江湖,默默無名,這舉世聞名,聲威赫赫的魔君,怎會對自己如此重視,自降身份?”
其實,他卻不知道剛才那番劇戰及結果,自然,他在路上並未碰到重傷的沈伯父及白眉叟等人,否則,早已改顏相向。
此刻,兩人相見,略微愕了一愕,鄭雷首先抱拳道:“小可拜訪神君,想不到小可再會來此吧……”
他接着想說出來意,“金面魔君”已呵呵大笑道:“少俠再度光臨,老夫高興之至,請請,入廳坐!”
說著,又略作出肅客之勢,首先步上石階,進入大廳,依然高踞中間案后。
鄭雷也不客氣,跟着進入大廳,在橫案后坐落於“金面神君”斜角相對,眼見魔君座后侍女如屏,個個羽扇輕搖,覺得氣派又與以往不同。
執役弟子奉上茶后,“金面魔君”倏然向身後侍女揮手道:“炎夏午時,鄭少俠旅途必極燥熱,還不過去侍候。”
左邊的四名侍女立刻恭聲應諾,蓮步輕移,走到鄭雷座后,揮起羽扇來。
鄭雷真有點受寵若驚,慌忙道:“神君如此寵遇,小可有點汗顏了!實在不敢當,不敢當!”
“哈哈……”金面魔君大笑道:“娃兒怎地客氣起來,時已過午,吃完茶,立刻上酒,你我二度見面,可見緣分未盡,哈哈!老夫覺得對你特別有緣!”
鄭雷知道客氣無益,忙道過謝,鑒於二次受對方相助,他感到這魔頭似乎並不像傳說那般陰狠毒辣,令人討厭。
轉瞬間,酒菜源源送了上來,“金面魔君”目光凝視着鄭雷,又哈哈一笑道:“娃兒,半年不見,你像有點變了?”
鄭雷微微一怔,他心頭雪亮,知道對方指的是什麼,但他不想把那段經過說出,只微微一笑,故作訝然道:“沒有啊!神君是指什麼?”
“金面魔君”笑道:“娃兒,你不坦白,聽說你在京都城中,被一名番僧所傷,是么?”
“哦,小可還未謝謝神君傳令暗護之德。”
“哈,小意思,不必謝了,但你為何不但毫無受傷象徵,而且臉上異彩流露,功力顯又突飛猛進,莫非有什麼奇遇不成?”
鄭雷心頭微震,暗暗忖:“不愧是邪道至尊,好銳利的眼力!”
口中卻敷衍道:“晚輩確是受傷,只是到洛陽‘金針度命’沈伯父家中求醫,蒙沈伯父慨賜靈藥,治好傷勢,同時卻因此對真元方面受益不少,哪有什麼奇遇!”
“金面魔君”一聽提到沈一帖,心頭不由一震,這時他也無暇去研究鄭雷之言是真是假,忙試探道:“哦,原來如此,少俠最近見過沈大俠么?”
“沒有。”
“唉!”“金面魔君”神色一松,故作嘆息道:“少俠來得不巧,沈大俠剛到過這裏!”
鄭雷心頭一愕,急急道:“人呢?”
“已經走了,唉!只是老夫不知沈一帖與你相識,實在有點抱歉。”
“什麼事?”
“沈大俠來勢洶洶,與老夫手下一言不合,動起手來,受了點傷!”
“金面魔君”故意先坦誠公佈,說得輕鬆,但鄭雷卻不禁又是一驚,道:“結果如何?”
“金面魔君”道:“他雖無禮,但老夫不為己甚,放他們離去,嘿嘿,今天也是老夫心情不錯,否則早下殺手,不過,哈哈,虧得如此,否則真難以對你娃兒交代!”
他老奸巨滑,一筆交情,不管死活,先賣在鄭雷頭上。
鄭雷一聽沈一帖已走,心頭微松,他怎知道沈伯父已傷重垂危呢?這時他心頭想:“金針度命”此來必是為了“通天手”賈誼行,蓋他在離開洛水邊岩洞后,一路行來,已風聞到賈誼行行蹤已到茫茫峽,此刻,他急急道:“這麼說,沈伯父必是為了賈誼行而來!”
“金面魔君”對這點倒不隱瞞,哈哈一笑道:“不錯,呃,來,來,咱們邊吃邊談,先干一杯!”
說罷舉杯一飲而盡。
鄭雷只得虛應故事,舉杯略略沾唇即放下,道:“這麼說,賈誼行確在神君之處了!”
金面魔君笑道:“不錯,賈老闆害怕那番僧,投靠老夫,為了中原武林道義,老夫當然不能袖手不管,只能收容,少俠以為然否?”
他這番話卻把“花衣死神”那檔正事,輕輕撇開,說來冠冕堂皇已極。
鄭雷聞言不禁眉頭一皺,他暗暗感到事情發展有點嚴重起來,看來沈伯父到此,鎩羽而歸,顯然這個魔頭必已存下包庇賈誼行之意。
若說功力,鄭雷絲毫不懼,但他因素重情義,對方雖是邪道人物,對他卻有一番援手之情,故一時之問,卻難以翻臉,他心念電轉中,魔君又殷殷勸酒。
鄭雷憂鬱難泄,連干三杯,酒杯一放,正色沉重地道:“小可此來,有一事請神君相助!不知神君答應否?”
“金面魔君”早知是什麼事,故意哈哈一笑道:“你娃兒的事,老夫當然要量力而為,先說說,什麼事?”
“不瞞神君說,小可也為賈誼行而來!”
“哦!你是為了追尋殺死東西二堡堡主的兇手?”
“不錯,神君以前錯認家父是正凶,現在該有所風聞了吧!”
“金面魔君”微微笑道:“那麼,你也認為賈誼行是兇手了?”
“這點小可已經查清楚,賈誼行並非兇手!”
鄭雷肯定的語氣,卻反而使“金面魔君”神色一怔,奇怪起來,訝然道;
“這麼說,你已查清誰是真兇了!”
鄭雷點點頭道:“不錯,小可已見過那‘花衣死神’!”
“金面魔君”神色一震,脫口道:“是誰?”
“是個蒙面女子,姓名身份小可正想問問那位賈老闆!”
“哦!”“金面魔君”點點頭道:“老夫得先問你一句話,若賈誼行不肯說呢?”
鄭雷劍眉一軒,道:“不說也得說,若真不說,小可只有視為死敵,不擇手段!”
語氣堅決異常。但說完又嘆了一口氣道:“只是一切全靠神君幫忙了!”他知道魔頭性格,不得不緩和一下語氣。
“金面魔君”大笑道:“娃兒,老夫感到這件事既與令尊無干,你何必又趟這淌渾水?難道置身事外不好嗎?”
鄭雷堅決地道:“不!家父聲譽,不能不撇清,要撇清冤嫌,勢必先抓到那‘花衣死神’,要拿正凶又非問賈誼行不可,故而小可不得不找賈老闆一問。”
“金面魔君”搖搖頭道:“這件事,不瞞你娃兒說,老夫也無能為力!”
鄭雷目閃奇光,沉聲道:“神君是不肯幫忙?”
“哈哈,老夫是幫不上忙,不瞞你說,老夫是局外人,也曾問過那賈誼行,嘿嘿,他連對老夫也守口如瓶,又何況是你!”
鄭雷心中迷惑,他不懂賈誼行會如此大膽,而“金面魔君”怎地這般好說話。他哪裏知道這魔頭收受了“驪龍雙珠”,被賈誼行用話套住,加以唯恐天下不亂,故而也不逼問。
此刻,鄭雷心念一轉,道:“既如此,小可希請賈老闆出來一見,神君能答應否?”
“金面魔君”想了一想,道:“老夫看這件事慢慢再談!”
“為什麼?”
“唉!你與老夫有點交情,而那賈誼行投靠老夫,老夫已拍下胸脯,保證其安全,如今你與他若見面后弄僵了,老夫處在中間,豈不為難?”
鄭雷陡然起立.冷冷道:“這麼說,神君是不願幫小可一次忙了!”
“金面魔君”哈哈一笑道:“你娃兒別急!”說著望望廳外,暮色已經四合,廳中執役弟子已在點燈,接下去道:“現在我們先吃飽肚子再說,讓老夫考慮,籌思一兩全之策,既讓你娃兒達到心愿,也不使賈誼行為難,免得老夫得罪了你,又失信於人。”
這番話說得入情入理,鄭雷設身處地一想,覺得這是最好不過,只得強忍怨氣,復坐下吃喝起來。一方面他也感到肚子實在有點餓了,於是二人保持了一段沉默時間。
鄭雷掃光桌上佳肴,側目一望廳外天色已是一片漆黑,再看看“金面魔君”卻毫不在意地一面喝酒,一面與身後侍女在調情。
等着,等着,他有點忍不住了,起身一拱手道:“時間已晚,神君究竟要什麼時候,給小可答覆!”
“金面魔君”不知在轉什麼念頭,大笑道:“好,好,老夫先派人徵求賈老闆的意見,不行老夫再親自勸勸試試!”
語聲方落,陡聞一聲凄厲的慘嚎,自廳左賓舍方向,遙遙傳來。
慘嚎聲中充滿了絕望與恐懼,鄭雷神色一怔,不知道突然發生了什麼事?難道暗中另有強敵,侵入茫茫峽?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事,目光一瞥“金面魔君”,只見這魔頭神色一變,突然起立,目光閃動間,脫口道:“不好!”身形如電掠出廳外,如一縷輕煙向廳左賓舍一排屋宇撲去。
什麼不好!原來“金面魔君”在這剎那,已判斷出這聲慘嚎,既非敵人侵入,更不是手下喪命,因為賓舍中並沒有其他外來同道,所以斷定必是“通天手”遭遇到了什麼意外。
是“通天手”遭遇到什麼恐怖的事情么?不錯,但鄭雷並不清楚“通天手”住在何處,一見“金面魔君”身形掠出廳外,他也下意識地一提真元,跟蹤而出。
他此刻功力,已非昔日吳下阿蒙,身形展動,竟不離魔君左右。
翻過一道矮牆,一片院落,一排矮屋,赫然在望,中間一房,燈光雪亮,門戶大開,魔君身形疾掠入房,目光一閃,一聲驚呼,似見着什麼可怕景象,蹬蹬倒退二步。
鄭雷停身魔君身後,探首一望,心頭頓時大震!
是什麼?嘿!一具屍體,而這屍體不是別人,正是“通天手”賈誼行。
在屍體旁竟還有一片血淋淋的字跡,寫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