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神十四
回去的路柳召南只覺得渾身都輕快了許多，現在他只要等帶着卓令下山，把姜哥交給警察，然後再帶人接舒學長去醫院，一切就都結束了。
至於玲玲，柳召南相信冉再會照顧好她，他也會和警察說明情況。當然，是去掉怪力亂神部分的真相。
最後的最後，柳召南可能會想和冉再深入交流一下，他太好奇對方的真實身份了。
懷着對未來無限的暢想，柳召南憑藉著一路來有意做下的記號，很快便找回了見到姜哥的地方。
此時經過一夜的折騰，天邊已經顯出了魚肚白，似乎在昭示着黑暗的陰霾已經散去。
“卓令！”
柳召南第一眼看到的是卓令的背影，他原本正彎腰不知道做些什麼，聽見柳召南的呼喚，立刻轉過了身。
“召南。”
卓令看到他也很激動，大力揮動着手臂。
柳召南的笑容剛到達嘴角，就被他身後探出的腦袋硬逼了回去。
姜哥醒了，他帶着很深的疲憊，也強扯出了一個笑容，“太好了，你安全回來了。”
姜哥對着緩慢走進的柳召南鬆了口氣，柳召南卻不動聲色的走到了卓令身邊，拉住他。
“你沒事吧。”柳召南相信自己的眼神已經很明了了，同住兩年的卓令不可能接收不到他想傳達的意思。
但卓令只是拍着他的肩，認真道：“我當然沒事，我還擔心你呢。怎麼樣，你找到舒學長了嗎？”
柳召南遲疑着，點了點頭，“我把他和申雪安置在別的地方了。不說這些，我需要你過來，幫我個忙。”
“什麼啊？”
柳召南恨鐵不成鋼，暗暗瞪着他。“舒學長需要你的幫助。”
“不，不行！”卓令突然的暴起嚇了柳召南一跳，“舒學長有危險！”
他是有危險啊，柳召南正摸不着頭腦，姜哥虛弱的插了進來，“還是讓我來說吧。”
柳召南皺起眉頭，不祥的預感開始在心裏蔓延。
果然，接下來姜哥極為真誠的給柳召南講述了一個完全不同的版本。
他們倆會遇上確實是一個意外，然後乾脆就搭伴一起找人了，主要是姜哥一個人還真有點怕。
姜哥小時候雖然也在這裏生活，但如今幾十年過去了，他看着山上的一切也很是陌生。加之陌生又熟悉的環境勾起了他小時候從長輩那裏聽來的，關於這座山的各種怪奇傳說，不免得就有點緊張。
一開始舒學長看出了他的緊張還特意和他搭話來着，兩人一邊聊一邊走，一切都很正常。
所以變故突然發生，姜哥也是蒙的。
他只是回了一下頭的功夫，就看到舒學長的表情變了，對方先是一臉驚恐的看着他身後，然後在他開口詢問時就突然暴起，表情猙獰的揮舞着拳頭就上來了。
姜哥第一下躲過去了，然後下意識的還了手。
事情從這裏開始就一發不可收拾，姜哥事後回想起來的時候，只覺得那時的自己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完全失去了理智，只覺得眼前一片血紅。
兩人打鬥時都下了死手，姜哥甚至在自己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掏出了原本防身的刀子。
直到他被打暈在地，那一片血紅才徹底消失。
“你們這個朋友，是不是有點精神問題？”姜哥疑惑的表情看起來很真心實意。
柳召南沉默着，也思考着。
按理來說，柳召南應該相信舒學長，畢竟他們才是朋友，而姜哥只是一個認識不到一天的陌生人。
但現在，由於已經知道了這山裡不止他們這些凡人，姜哥所描述的情況又非常符合常理之外的另一種情況。
中邪。
所以柳召南一時也不敢妄下定論，思索片刻后，將一枚護神身石放在手心，示意姜哥伸手。
“這是什麼意思？”
柳召南盡量表現的平靜，笑道：“我老家的風俗，摸一下，去去晦氣。”
姜哥雖然莫名其妙，但還是伸手摸了一下。
柳召南緊緊盯着他的反應，“怎麼樣?”
“呃，涼涼的？”柳召南收回手，心裏至少確定了他現在是正常的。
卓令也是一臉煩悶，“你讓申雪和舒學長呆在一起，她會不會有危險。”
“沒關係，我們找到了山上的一戶人家，而且舒學長受傷很重，一時半會可能醒不過來。”
姜哥聽此臉上露出了愧疚的表情，“他，他怎麼樣了？我真對不起，我，我當時也不知道怎麼了……”
柳召南打斷他，“一切等他醒了再說。”
三人狼狽的下了山，原地等待的代織和姜嫂立刻迎了上來。
他們身上或多或少都沾着血跡，看起來頗為凄慘，把兩人嚇了一跳。
尤其是姜嫂，看到姜哥被攙扶着走過來，慌得六神無主，當場嚎哭起來。
柳召南被她哭得心煩，只能簡單交代了一些。
他先讓代織叫了救護車，並表示等會警察如果先他一步來了，就讓他們順着小路上去，找到一間木屋。
卓令留下來照顧傷員，柳召南一個人裝上了幾瓶水重新上了山。
以最快的速度重新回到木屋，申雪正和老大爺圍在舒學長的床頭低聲聊着天。
看到柳召南進門，申雪明顯放鬆了不少。
“我們下山吧。”
柳召南簡潔明了的說完就準備上前背起舒學長，申雪也跟着慌裏慌張的站了起來。
“你們不能走。”
稚嫩的童音此時聽起來卻猶同索命的厲鬼。
柳召南咬着牙，轉身看着那張熟悉的面孔。
“小愛。”身後老爺子的聲音倒是很開心，親切的呼喚着突然出現在門邊的那個短髮女孩。
女孩也親密的喚道：“爺爺。”
申雪瞪大了眼睛，看着兩人，“小愛？姜愛？你……”
柳召南打起十二分精神，警惕着狀似無害的女孩，她的臉上終於綻放出了甜美的笑容，但柳召南此時反而更懷戀她原先的樣子。
“或許我其實應該叫你卷耳。”
“你怎麼知道我孫女的小名？”身份已然明了的姜爺爺奇怪的問了一句。
柳召南瞥了一樣已經被震住的申雪，“我們認識您孫女的朋友，玲玲。”
“哦，那個小姑娘啊。”姜爺爺摸着臉上的鬍子笑呵呵的，“她好久沒來找小愛了。”
“她最近有點忙啦爺爺。”
卷耳對爺爺說著話，眼睛卻始終盯着柳召南。
“我可以帶你去找她。”柳召南不甘示弱的與她對視，“她在你冉老師那。”
不出他所料，卷耳的表情果然變了，有那麼一瞬間她是驚恐的。
柳召南掃了眼她身上，被袖子勉強遮蓋住的一點傷痕，和冉再身上一樣的傷痕。
但是很快，卷耳重新恢復了淡定，她歪頭看了看床上的舒學長，“這個哥哥受了這麼重的傷，還是呆在這裏好一點。”
姜爺爺也跟着點頭。
柳召南往後退到舒學長身邊，“不用了，我們已經在山下找好了醫生。”
卷耳沒有再說話，似乎已經放棄了勸說。但是柳召南還是不敢輕舉妄動，一直到她轉身，往外走去。
“那讓我為你們帶路吧。”
柳召南和申雪對視了一眼，柳召南無奈的嘆了口氣，“走吧。”
於是在姜爺爺的叮囑下，柳召南背着舒學長，申雪為他們打燈，四人的奇怪隊伍開始往山下進發。
雖然此時天色已經見亮，但林中因為樹木的遮蔽，依然昏暗，而且因為早晨的水霧，更顯得陰森幽靜。
鳥兒已經開始勤奮的鳴叫，還有別的什麼，也在暗處發出漸漸復蘇的噪音。
總之，這次是柳召南走的最累的一段路，不管是從生理還是心理。
他們不僅要盯着腳下的路，更要時刻防備着前方帶路的女孩。
走到那個破廟的時候，柳召南停下了，先前沒有仔細看過，他總覺得這個地方給他一種很特別的感覺。
申雪因為他的動作，也把燈光移了過去，“你發現什麼了？”
柳召南搖了搖頭，除了那塊石頭，這裏實在沒有什麼其他特別的東西了。
“那是山神的廟。”卷耳也停了下來，突然插話，“是爺爺修的。”
即使知道她不對勁，申雪還是忍不住好奇，“山神？蓬頭鬼嗎？”
沒想到她獲得的回應非常熱烈，卷耳狠狠瞪了她一眼，“才不是！”
柳召南覺得自己抓住了機會，“為什麼姜爺爺會在這修廟？”
卷耳哼了一聲，“因為山神救了我的命。”
柳召南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麼，“那麼，你做那些事也是山神教唆的？”
卷耳冷冷的看着他，半晌，勾起嘴唇，露出了一個違和的笑容，“不，那是我自己的意思。”
柳召南皺起眉，“你為什麼要傷害自己的朋友？”
“因為她違背了諾言，那只是一點懲罰。”
卷耳淡淡的說完，轉過身自顧自的繼續向前。
隊伍繼續行進，柳召南心裏的困惑一點也沒有少，他還是不相信，一個小女孩會做到這種地步。而且他總覺卷耳的身上有種違和感。
如果卷耳不希望柳召南帶走舒學長的話，那她為什麼一開始還要給自己指路呢？當時她的神態動作，完全是不認識他的表現，也沒有現在看起來這麼邪性。
就好像當時的她和現在的她，壓根不是一個人。
柳召南突然靈光一閃，他想起了那座破廟裏，連神像都沒有的山神，又想起剛才卷耳在說那句是自己的意思時的表情。
難道卷耳和姜愛，真的是兩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