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神十三
柳召南一路上猜測了無數種可能，也想過或許姜哥身上的血跡來自於其他人，不一定就是舒學長。
但人有時候就是這樣，總是會控制不住把事情發展往最壞的方面想。
因為如果是舒學長，那背後所蘊含的另一重真相就是柳召南無法接受的。畢竟一個人身上沾着另一個人如此大量的血液，發生了什麼不言而喻。
“申雪！”
“舒學長！”
不管喊得多大聲，柳召南的聲音在山中飄忽向遠處，傳回的始終只有令人驚心的空蕩。
又走了十來分鐘，柳召南心裏的不安已經徹底發酵，他甚至懷疑自己越走越偏，說不定正好和舒學長他們岔開了。
周圍的景色也從開始的雜草叢生，變得規整了許多。高大的樹木下是鋪滿的落葉，腳踩上去，會有陷入泥地的黏糊感覺。
柳召南茫然的看着四周，舉起手機四處照射，燈光照向前方，忽然在某處反射出了一點光來。他隨即反應過來，那裏有不同於樹木的東西。
“申雪！舒學長！”
柳召南一邊繼續呼喚兩人的名字，一邊懷着不明的期盼往那個地方走去。
轉過幾棵更為粗壯，樹根龍蟠虯結的老樹，柳召南驚訝的看見了人類的痕迹。
那是一條由青石板粗糙鋪就的小路，靜靜的蜿蜒趴俯。
柳召南一下便明白過來，自己竟然不知不覺間又走回了正路。
此時一隻刺蝟晃晃悠悠的爬過石板，柳召南的視線不自覺的追隨着它往前，然後便在石板的縫隙里看見了一個眼熟的黃色織物。
柳召南下意識先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發現裏面的東西還在後，控制不住好奇走過去，撿起了那東西。
是一個和冉再那個黃色錦囊差不多的布袋，但不管從材料還是做工上都能看出來這一個要次很多，上面也不是綉工整齊的符文，而是敷衍普通的祥雲。
柳召南打開錦囊，裏面只有一個疊成三角的符紙，拆開符紙，上面畫著看不懂的鬼畫符。
為什麼這裏會有這樣的東西？柳召南心下奇怪，把東西都復原之後，思來想去還是收了起來。
他望着這條小路，一時之間竟然失去了方向。
“那是我的東西。”
柳召南猛地從原地跳了起來，驚恐的看着背後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小女孩。
短短的頭髮，大大的眼睛。這些特徵柳召南不自覺後退了一步。
女孩歪了歪頭，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哥哥，那是我的東西。”
柳召南咽了咽口水，“什麼？”
“那個黃色的小袋子。”
柳召南這才反應過來，看着女孩沒什麼波動的臉，乖乖把袋子還了回去。
女孩接過的時候總算露出了一點小孩子該有的天真笑臉。柳召南則趁機看了看她的腳下，在看到那個黑色的影子后，稍微鬆了口氣。
他和藹的蹲下問道：“小妹妹，這麼晚了，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裏。”
女孩攥着布袋，神色輕鬆道：“我住在這裏啊。”
柳召南聽到這，忍下了詢問更多信息的慾望，繼續問道：“那你有看見一個哥哥和一個姐姐嗎？”
在他期盼的目光中，女孩點了點頭。
柳召南眼前一亮，“太好了，他們去哪了？”
女孩指着小路的上端，“上面。”
柳召南看着那個方向，長滿青苔的窄路在擁擠的樹木包圍之下蜿蜒至更幽深的樹林之中，怎麼看都不是個好去處。
而且明明順着這條路下去就可以離開山區，他們為什麼要上去呢？
“那你看見他們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呢？他們有誰受傷了嗎？”
女孩對着他不斷拋出的問題小小的皺了皺鼻子，“就在你來之前呀，我不知道誰受了傷，他們身上都是紅紅的。”
柳召南的心沉了下去，也沒心情管這個詭異的女孩了，匆匆叮囑了兩句諸如“早點回家”之類的話就順着小路追了上去。
柳召南堅持衝刺了一段時間后就喘着大氣換回了正常速度，好在他沒走多久赫然看見前方出現了一間小屋。
但等柳召南走近了才發現這根本不是什麼小屋，而是一個小小的野廟。由木材簡陋搭建而成，只有一個茅草屋頂和三面牆，透過掛着的草簾可以看見正中間放着一塊天然的，佔據了大半屋子的巨石，巨石上獨放着一個積滿香灰的香爐。
柳召南覺得這個小屋比起廟更像是圍繞着這塊巨石建成的遮蔽。他繞着巨石走了半圈，突然看見巨石後面露出了一雙男士的運動鞋。
那雙鞋柳召南再熟悉不過了，他連忙衝過去，果然看到了渾身浴血，面色蒼白的躺在那裏的舒學長。
“舒學長！”柳召南小心翼翼的扶起對方，看着他身上露出的傷口，簡直觸目驚心。
測過鼻息后，他稍微放下了點心，拍打着那張唯一還算完好的臉蛋，希冀對方給點反應。
“舒學長，舒學長。”喚了好長時間，遲遲不見回應，柳召南終於放棄了。
他又檢查了一遍舒學長身上的傷口，發現好在大多數都自己止住了血，可見傷的不算深。至於剩下還在滲血的傷口，柳召南只能犧牲自己的外套，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撕碎后簡單包紮了一下。
處理完后柳召南也搞得一身狼狽，而且覺得前所未有的疲憊。
他稍微休息了一會，快速考慮了一下現在的處境。
舒學長身上的傷是哪來的？目前看來姜哥的可能性最大。據他猜測，是姜哥行兇的時候正好被找過去的申雪撞見，然後被她打暈阻止，兩人隨後逃到了這裏。
這樣問題就來了，第一，他們為什麼不下反上，第二，舒學長在這，那申雪去哪了？
柳召南越想越頭疼，但如今當務之急還是舒學長，以及回去警告卓令，他只能往好處想申雪只是自己去找救援了。
考慮完畢，柳召南艱難背起了舒學長，準備下山。
他剛走出這個連神像都沒有的破廟，突然看到從小路上面緩慢走下來了一個佝僂的身影。
柳召南剛邁出去的步子又慌忙收了回來，躲在牆后透過木頭間的縫隙看着身影越走越近，然後終於露出了真容。
是一個瘦小的老頭。
即便這樣柳召南還是不敢輕舉妄動，畢竟他也是經歷過的人了，這個邪門的地方，誰知道對方是人是鬼。
輕手輕腳的放下舒學長，柳召南繃緊了神經，等着對方靠近。
老頭的目的也是這個野廟，他走進來前先在門口的草叢裏扒拉了一陣子，然後隨着火柴“咔嚓”一聲輕響，火光驟然亮起。
兩個人頓時面面相覷。
老頭愣了愣，先一步反應了過來，一臉疑惑道：“你是誰？”
柳召南也有點錯不及防，下意識回答，“來考察的學生。”
對方舉着手裏的燭台，打量了一遍他，“你這是在哪摔的呦。”
柳召南握緊了手中的守護石，“大爺，你知道這是哪嗎？”
老頭收回視線，自顧自的把燭台放在了那個香爐旁，“這裏是蓬頭山啊，小夥子，你迷路啦？”
柳召南瞅准了機會，在老頭放燭台的瞬間扣着手心的石頭上前接了一下，發現對方沒什麼反應后鬆了一大口氣。
“大爺，不瞞您說，我是和我的朋友遭遇了襲擊。”
他讓了讓身子，老頭這才瞧見他身後凄慘的舒學長，驚訝的長大了嘴巴，一邊念叨着造孽，一邊熱情的表示他家離得不遠，還有一些葯可以讓他處理一下傷口。
柳召南猶豫了一下，還是同意了，他也在擔心自己草率的處理不能幫助舒學長撐到救護人員來，有葯和更乾淨的環境當然更好。
至於卓令那邊，姜哥應該沒那麼快蘇醒，而且他身上沒有武器，又受了傷，一般人是不敢在這個時候還輕舉妄動的。
再說卓令是懶了點，也不至於蠢到想不到這層。
柳召南背起舒學長跟着老頭，不一會果然看到了一棟木屋，修得和剛才那個破廟有異曲同工之妙。
剛一進去，柳召南和裏面的另一個人打了個照面，兩人先是驚訝，然後大喜。
“申雪！”
“柳召南！”
老頭端着水盆過來，笑眯眯的看着兩人，“你們認識啊，那太好了。”
經過一番互相坦白，柳召南總算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經過。
但和他猜測的**不離十，申雪偷襲成功后也慌了陣腳，只能先扶着舒學長離開，中途舒學長就先一步暈過去了。
柳召南停下手上清理的動作，突然打斷了她，“你們直接走了？沒有做別的。”
申雪搖頭，“怎麼了？”
柳召南壓住了心中的疑問，“沒事，你繼續。”
申雪帶着舒學長，在林子裏無頭蒼蠅似的轉了許久，然後才找到了那間破廟。此時她的體力也到了極限，只能先把舒學長藏在那裏，自己再去找人幫忙。
這也是為什麼大爺這麼晚一個人出去的原因所在，他其實就是受申雪所託。
申雪交代完后，柳召南也給舒學長包紮完畢，雖然手法依舊粗糙，但好歹有葯，“繃帶”也比剛才的乾淨規整不少。
申雪也幫着盡量擦乾淨了舒學長身上的血，兩人看着床上狀態好多了的傷員，齊齊長舒了口氣。
“現在怎麼辦？”
面對申雪的問題，柳召南想了想道：“有你在這看着我也放心一點，卓令還在姜哥那邊，我得去找他，順便接警察上來幫忙。”
申雪點點頭，並在他走前問了最後一個問題，“真的是姜哥嗎？他為什麼……”
柳召南只是搖了搖頭，這個問題，能回答的現在都昏迷着呢。
他想不到會有什麼原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讓一個人想致另一個人於死地，但要說姜哥在最開始就有的想法，他也無法認同。
漏洞太多，哪個都解釋不通，所以一切唯有等舒學長醒來再說了。
【作者題外話】：唉，青少年真不好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