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殺六

樹殺六

鄭行非常討厭,甚至厭惡綿初生。

他原本只想默默看着她,直到那個身影烙印進他的瞳孔,深埋進他的海馬體,如此他就可以在自己的幻想中渡過那些越來越難以忍受的長夜。

可是綿初生,這個整天嘰嘰喳喳,自作多情的小丑,她暴露了他,把他扔在陽光下,讓他失去了那層淹沒在眾人中的保護層。

沒錯,鄭行當然知道她和那個高個子的蠢貨在編排些什麼。

暗戀綿初生?他想殺了她的心情倒是一天比一天強烈。

是啊,他為什麼不那麼做呢?

天公作美,鄭行回家的路正好與綿初生有一段重合。雖然一路上都有監控,但只要綿初生走進那棟樓,他就可以在那個監控死角把水果刀捅進她的喉嚨。

想想她整天不停歇的嘴終於能安靜下來,那雙眼睛看着他也不會再是戲謔,嘲笑,而是驚恐!驚恐!

哈!他以前怎麼就沒想過這個呢?

於是那晚鄭行確保自己走在綿初生的前面,他的腳步前所未有的輕快。

可是那場車禍,那場意料之外的車禍。那是一個意外可卻也成了他的機緣。

當他躺在地上感受着生命從自己身體裏緩緩流逝,他是怨恨的,他要死去了,就連死時也是孤獨一人,這不公平!

鄭行滿心怨恨時,忽然看見樹下站着一個打着黃傘遮住半個身體的男人,為什麼?為什麼不救我?難道你只是我可悲的彌留之際的幻想嗎?或者是傳說中的地獄使者。

鄭行現在也不是很在乎了。

唯一覺得諷刺的是,他死前最後看到的人居然是綿初生,這個才應該死在他手中的人。她嚇呆的樣子好笑極了,甚至沒注意到那個打傘的男人正向她走來。

鄭行沒想過自己還會醒來,他覺得自己大概是變成鬼了,畢竟腳邊的就是他自己的屍體。

這樣也好,他可以繼續看着她了。

他走進學校,可是下面發生的事超越了他的認知。

他變成了綿初生。

雅葉正對他噓寒問暖。

雅葉……

終於,他躺在醫院裏笑了。這是補償嗎?第一次,他不再咒罵神明。

或許是死過一次,鄭行突然覺得豁然開朗。為什麼他一定要忍耐呢?像之前那樣只敢遠遠看着她,到死甚至沒能讓她知道自己的感情。如今他有了一個這麼方便的身份,可不能辜負了,他要親自奪回自己的東西。

他等着雅葉重新回來,甚至在這期間打開綿初生的手機簡單了解了她的事情。他貪婪的看着雅葉和綿初生的合照,這裏面的她更加靈動,更加隨意。

冉再的出現是鄭行的意料之外,他覺得這個人看他的眼神好像早就洞悉一切,他討厭這種感覺。他討厭這個人,同時不願承認的是,他懼怕這個人。

聽見自己身體失蹤的事情鄭行是震驚的,但很快他就釋然了,想來這是交易罷了。神明給了他一具新的身體,他當然得還一具回去。

他不管什麼冉再什麼警察什麼樹鬼,只要能和雅葉在一起,他已經很滿足了。

可是高止,高止,這個**的蠢貨,他不該奪走雅葉的注意,這麼輕易的。

那晚他第一次想過殺了高止,不,他已經決定這麼做了。

他看着高止毫無防備的躺在沙發上,握着水果刀的手興奮的發著抖。可是高止居然命大的及時清醒,他只能立刻躲在沙發後面,聽着他彷彿有病般上躥下跳。

他冷靜下來想到在這裏殺人會帶來的麻煩,於是這計劃也只能暫時先擱置了。

在這期間他既興奮於和雅葉的親密無間,又不得不看着她和高止之間的感情日漸明朗。

他不可能讓這發生,高止必須死。

或許雅葉察覺了他對高止的敵意,鄭行發燒的那個晚上她和他單獨談了話。她當然能察覺,她本來就是那麼聰明敏銳的女孩。要不是鄭行觀察了他們許久,知道綿初生的一些行為規律,恐怕也早暴露了。

他們躺在床上,摟着對方,就像真正的閨蜜那樣。這在之前是他怎麼都不敢想像的。

“綿綿,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對我和高止的關係有點怨言。”

他埋着頭,還是不習慣綿初生的聲音,所以只是點了點頭。

雅葉嘆了口氣,摸着她的頭髮,“你放心,就算我們在一起了也不會冷落了你的。我們三個人仍然是最好的朋友。”

他在心底冷笑着想起高止未來死在他手裏的慘狀,乖乖點頭。

雅葉突然道:“你還記得鄭行嗎?”

鄭行愣住了,雅葉繼續說了下去,“或許這樣想有點對不起他,但我很高興你們沒有更進一步,我總覺得他這個人有點奇怪。他的眼神讓我不舒服,看你的樣子也不像高止說的那樣是喜歡。你可別聽高止的有心理負擔。”

“我們綿綿值得更好的人。”

鄭行僵住了,雅葉的每個字都像長着翅膀的蜜蜂嗡嗡作響把他的思緒攪成了一團亂麻。

等到雅葉的呼吸變得平緩,他這才爬起來,行屍走肉般走出房間。

他仍然牢記着之前的教訓,不該在自己家裏殺了高止,可是他就是忍不住,於是他罵走了他。

之後他站在雅葉的床邊想了很久,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把手放在了她的脖子上。

謝天謝地,高止再次阻止了他。

他看戲般聽他講那些胡話,跟着他出門想看冉再到底想做什麼。他當然不相信他是警方的人,倒是更像小說中愛多管閑事的除魔衛道之士。

可是冉再不在那裏,樹上唯獨留下了一個影子。從這個影子奇怪的形狀看來也許樹鬼真的存在,這就是它最後的痕迹。

然後鄭行想起了車禍那天他看到的,打着傘的男人,現在想來那應該不是他的幻覺。那就是樹鬼。

難道是樹鬼幫他換了身體嗎?它為什麼要幫他,後來又為什麼用自己的身體去嚇唬高止?

目前來看它所做的都是於鄭行有利的。只是可惜,現在說這些也已經晚了。

獨留下了一個讓他下手的好機會,鄭行看着背對着他的高止,伸出了手。

可是見鬼的高止身上不知道帶着什麼,在鄭行碰到他的瞬間就像是摸到了一塊烙鐵,而且那感覺一直順着指尖爬向他的全身。那不是會讓人感到舒服的溫度,更像一把火燎在了皮膚上。

無奈他只能匆匆離開。

從那時起,鄭行發現自己的身體出現了問題。體溫總是低於正常人的溫度,心臟跳得越來越慢,手腳開始不聽使喚,就像是一具正在僵直的屍體。

沒錯,他相信自己正在慢慢變回屍體。

他需要一具新的身體。

最開始鄭行想到的是停屍間裏的那些。但等他終於費了好大勁混進去后,他才發現自己並不知道怎麼做。

然後他又想到了活人。

鄭行回到自己原先的房子,這裏依舊乾淨整潔。當然,全是那個勤勞的小保姆的功勞。他知道這個小保姆來自農村,她家裏有一對年邁的父母和好幾個兄弟姐妹。她是偷跑出來的,家裏人要她嫁人,她不願意,就獨自跑出來打拚,這種事並不少見。

這一切都是兩個同樣孤獨的人,在長夜裏一起消磨時間時由她親口講起的。他足夠熟悉她,一個完美的軀殼人選。

他算準了她來清掃的時間,在她進門的那一刻便把她迷暈了。

但這副身體要拖動一個同樣體型的人異常艱難,鄭行最後只能就把她留在地毯上。他試着模仿當晚的場景,割開了她的手腕,讓自己染上鮮血,甚至就像從前那樣溫柔的捧住她的臉,盯着她緊閉的雙眼。

什麼都沒發生。

最後他覺得是因為小保姆的眼睛是閉上的,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他確實該從這進去。

折騰了好大一會,他還是好好獃在原地,小保姆的皮膚卻開始變得冰涼。

他終於放棄了,為了延長她的屍體被發現的時間,他直接用地毯把她裹起來塞進了卧室的衣櫃裏。

累得一身狼狽卻白忙活一場,他生氣的在家裏清理乾淨自己后回了學校。

終於,有個好消息送上門,那個莫名其妙的冉再消失了。他看着高止焦急的表情,突然有個計劃湧上心頭。

冉再當然沒有來找過他,鄭行想做的是引高止去他的家,那裏是絕對封閉的空間,不會有任何人來打擾他們。

他要讓雅葉親眼看着高止死去。

這種事當然不能由綿初生來做,應該由鄭行來做,到時他再演齣戲,就看雅葉怎麼抉擇了。

是送他進監獄,還是幫她隱瞞。

如果雅葉最後沒有選擇他也沒有關係,他會和雅葉一起留下來。他們可以一起渡過這具身體最後的期限,等到綿初生的軀殼失去作用他就再去挑個順心意的。

就這樣長長久久,他相信,一切都會向著好的方向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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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語詭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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