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安南將軍5
“天眼”傳說自古就在行伍中流傳。上古時期,黃帝大戰蚩尤,蚩尤逃遁到險峻的山巔,以為黃帝不可能追過來,正當他放鬆警惕時,天空中裂開一隻“天眼”,一道光柱從“天眼”中射出,黃帝站在指南車上,率領一隊人馬從光柱穿過,直逼蚩尤而來。蚩尤有感黃帝是天神下凡,失了銳氣,最終被黃帝擒下斬首。後來,古代的多次戰爭中都有“天眼”裂開,天兵下凡的傳聞。王濬心想:“難道馬忠也在此處巧遇了‘天眼’?”
王濬把目光移到圖中標示的北斗星上,北斗星投射的位置正好是“天眼”的眼核。他抬頭望着星空,用手指點出七星的位置,與圖比對着谷中的方位。依據圖中的指示,只要找到北斗星的位置,它投射的地方應該就是“天眼”的所在。一陣比劃后,王濬臉上又布上疑雲,口中念道:“諸葛是摘星入卦的高人,怎麼可能將北斗星的位置標錯?”
寅時剛過,夜空已盡入墨色,剛才璀璨的星月都被天邊啟明的金星奪去了光輝。王濬斜靠在崖壁上,側望着金星投射的方位,心中已開朗了許多,因為根據他的測算,圖中錯標的北斗星其實是金星。
晨曦在石道前方展開,兵士們還在熟睡中,王濬端坐在地圖前,眼光落在石道上下轉折的位置——崖壁凹進去的地方。
眾人站在石道上,仰望着崖壁上的凹槽。兵士們都奇怪主帥為何突然對石道轉折處這道懸崖感興趣了。王濬命令偏將率眾把崖壁清理出來,兵士得令,用刀斧將崖上的樹木砍伐一空,再用鋤鏟將附着在石頭上的泥土清除乾淨。半晌過後,一塊光禿禿的石崖呈現在王濬眼前,遠看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王濬命人架起竹梯,他爬上去用長矛在石崖上划來划去,一道道石縫變得清晰可見,兵士們也學着王濬把石壁上剩餘的泥土刮下來,一直到石崖與石道連接的位置,整個一片懸崖上佈滿了大大小小的石縫,不時還有徐徐風從縫裏吹出來。
王濬沿石道向上一直爬到剛好正對石崖的地方停了下來,一隊兵士爬上竹梯,手中拿着鐵釺、鐵鎚在崖上釘鑿起來,其他兵士都退到了安全地帶。山谷里叮噹作響,碎石塊不斷從石崖上掉落,午時剛過,崖上鑿開了一個圓洞,王濬命把崖上的兵士換下來休整。剛爬上石崖的兵士直接從頂上伸出石壁的樹枝上懸了根繩子下去,人將繩索拴在腰上沿崖壁掉下來,兵士剛踩到一塊凸起的大石頭上,感覺腳底一松,兵士雙腿盡全力一蹬,整個人離開懸崖,飛盪入山谷中,人剛穩住,便撞向懸崖,雙腳穩穩頂上大石塊,如此反覆了幾個回合,其他人都替他捏了把汗。
突然,山谷里傳來轟隆一聲,剛才光禿禿的石崖瞬間垮塌,王濬雙眼圓睜,齊整的髭鬚微微顫動,手裏緊緊拽着地圖。隨着轟隆聲越傳越遠,地圖上的“天眼”變成了懸崖上的一道天門呈現在王濬眼前,剛才飛撞石塊的兵士正懸在天門當中來回搖擺。
一股山風吹散了每個兵士臉上多日的疑雲,他們似乎透過天門感覺到了牂牁江的濕潤,求戰情緒像燎原之火一樣在隊伍里蔓延開。王濬率先爬上天門下的石堆,一條蜿蜒向下的石道出現在山峰的背面。
霍在表情複雜地站在城寨門樓上,樓下的兵士正沿着峽谷兩邊加固防禦。朱提郡的軍務本不該由他這個霍家大公子負責,奈何南中的大都尉爨熊南下紅河剿匪,又事關重大,老將軍只能派自己的兒子坐鎮朱提道,統領各家部曲防範魏軍。霍在極不情願的領了軍令,帶着毛家兩兄弟,又從各家臨時抽調了些兵丁,急沖沖的趕到這裏佈防。
朱提關隘是蜀中進出南中的要衝,地處峽谷深處,兩邊懸崖矗立,官道在石壁中間,從工事往外成喇叭口狀,過了城牆隘口,便進入朱提郡地界。蜀中、南中本有三條道相通,南夷道已荒廢,靈官道要渡瀘水險關,過霧瘴繚繞的深山老林,而且往建寧還要從雲南郡迂迴,因此,朱提道便成了兩地來往最主要的通道,平日這條道上人來人往,絡繹不絕,從內地入南中的客商都要從這經過。爨熊自任南中都尉以來,一直派重兵把守,並在峽谷關隘築起了防禦工事。當道是頑石壘築的城牆,兩邊懸崖上修了無數箭樓,站在箭樓上整個官道盡收眼底,從城牆到箭樓由石壁上的木棧道連接,城牆後面的開闊處有兩排干欄樓,裏面駐紮着守軍。
毛家兄弟站在霍在身旁,陪他查看關隘防務,毛炅寬慰霍在道:“大公子不必犯愁,爨熊出兵剿匪已有月余,等他收兵回到建寧,大將軍自然會安排他替換公子。”霍在嘆了口氣,回道:“我並非不願到此駐防,只是擔心隨爨熊出征的兒子,至今沒有戰報傳來。”毛詵道:“區區紅河匪患,爨熊要是對付不了,還敢做號稱“無擋飛軍”的南中都尉,公子且放寬心。”霍在仰起頭,雙手扶到城牆上,嘆聲道:“也罷!此處的防務到是被爨熊經營的固若金湯,想必蜀中的王濬也不敢輕易犯境。”三人又議論起各家都抽調了多少家丁部曲,說話間,三人走下城樓,來到守軍駐紮的干欄樓前。樓內傳來了吵鬧聲,聲音越來越大,吸引眾人圍了過來。突然,兩人翻過干欄跳到場地中間,掐打起來,兩方的兵士眼看要打起群架。霍在見狀,氣不打一處來,揚起鞭子就向其中一人抽了過去,不偏不倚,“啪”的一聲正好抽在其中一人手臂上,霍在順勢一扯,被抽中的人倒地滾了兩圈,抱起手臂嚎叫了一聲。
霍在端坐在中軍帳里,剛才起衝突的兩人捆綁着跪在帳前,毛詵喝道:“你二人是哪家的兵丁?”
額頭滲出血的兵士答道:“小人是李家的部曲,今帶了精兵五百到此駐紮。”
另一個乾瘦孱弱的兵士顫聲答道:“小人是孟家的部曲,奉我家主人之命,帶領精兵八百聽候大公子調遣。”
霍在不耐煩的問道:“你二人為何事打鬧?”
額頭受傷的兵士搶先道:“大公子明鑒,我五百兵士剛安頓好,這蠻子便帶人擠進我們的營房,這廝比他家主子還不要臉,居然讓我們給他們挪地方,我不讓步,他便動手傷人。”
還未等李家部曲小頭目說完,另一人“呸”了一口唾沫,憤然道:“你李家血口噴人,我分明是與你商議,你欺人太甚,譏諷我們孟家不說,還抬手便打,請大公子為我們做主。”
毛炅面生疑惑,問道:“各家的營寨都分配停當,你孟家為何要去擠李家的地盤啦?”
孟家小頭目回道:“毛大當家有所不知,我按賬房掌事安排,在李家營房旁邊駐紮,怎奈分配給孟家的營房裏面是一塊大石頭,根本不能住人,不得已才去與李家商議。”
霍在聽完大惑不解,便帶着眾人到營房查看,打開營門,一塊大石頭擋在眼前,屋裏大部分都被這塊石頭填滿,住不下幾個人。毛氏兄弟圍着石頭轉了一圈,沒發現什麼特殊的地方,眾人便退了出來。霍在本就無心帶兵,所以吩咐毛氏兄弟叫他二人妥善安排,便悻悻然回中軍帳去了。毛詵哄着眾人散去,帶着孟家的小頭目往後山紮營去了,毛炅望着營房內的石頭,臉上佈滿了疑雲,過了少頃,也轉頭回了自家營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