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章 舅舅
李墨誠眉頭緊鎖。
姚衡遠，柳定山，袁白鷺站在一旁。
李墨誠嘆道：“林河這孩子，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就算僥倖能救回來，以女真人那兇殘的性子，估計也……”
姚衡遠道：“大人……還未……還未見到，或許林河足智多謀，或許……”
李墨誠輕輕搖了搖頭：“衡遠，我知道你和林河情同手足，這幾日，你也操勞費心了，我們不等了，按原計劃進山吧，聖上，還等着咱們呢。”
頓了一下，他又接着道：“找兩個機靈點的先鋒校衛，去驛站候着吧，定山，進山的獵戶，都安排妥當了吧？”
柳定山抱拳道：“已辦妥，大人！”
李墨誠點了點頭，又看向袁白鷺，袁白鷺拿過林河的斷刀，道：“大人請看，這斷刀卷刃之處，已經變的平整光滑，光亮如新，看來，目的地就是這方圓之內了，我們按原計劃，用易經尋卦之法，定位尋穴，可找到此地。”
李墨誠點點頭：“那就勞煩袁長老了。”
“能與李大人同行，貧道榮幸之至。”
李墨誠看了看眾人，道：“我們此行，就勞煩諸位了，客套的話我也不說了，請各位打起精神，此事如若辦成，或許可解我遼東禍亂，將女真人一舉踏平，當然，這是最好的結果，最壞的，也不用我多說，在場的除了袁長老，都是軍人，我等報效朝廷，義不容辭，待我等凱旋之日，墨誠定為諸位請功！幹了這碗酒，我們明日清晨出發！”
一夜無事，眾人早早休息。
第二日清晨，鄭縣丞找來的獵戶來了，一個黝黑的漢子，渾身黑亮，衣服滿是污漬，帶着他的女兒，也是小麥色的皮膚，頭髮亂蓬蓬的，渾身油次馬哈，髒兮兮的，倒是雙眸專註有神。
姚衡遠皺了皺眉，這鄭縣丞是他娘的找了兩個叫花子過來湊數的嗎，竟敢如此敷衍！耽誤了大人的要事，老子定一刀斬了他！
鄭縣丞當然也看出來姚衡遠臉色不好了，趕緊解釋道：“李大人，諸位大人，稍安勿燥，切莫以貌取人哈，這可是本地最厲害的獵戶了，上山下海，尋路探穴，箭無虛發，特別能吃苦耐勞，技藝特別高超！海老三，快，這是李大人、袁大人、姚大人，柳大人，快，快叫人啊！”
海老三趕緊“哦哦”的道：“諸位大人好，大人好！”回頭又問鄭縣丞：“俺，那個，用跪嗎？”
李墨誠擺擺手，不用跪。另外的兩個力工，倒是非常的敦實，個子不高，那手臂與腰身粗壯結實。看到官差，靦腆的低下頭，不多話。
海老三憨憨的笑了笑：“嘿嘿，諸位大人，這是俺的女兒，叫做海棠，快，妮子，拜見各位大人！”
那丫頭倒是隨便拱手行了個禮，頗有江湖好漢之風，話也不說，海老三“嘿”的炸毛了：“你這死丫頭，見了這麼多大人……還給俺弄哪個死出，老子揍死你，揍死你！”
柳定山見狀，沉聲道：“好了，不要鬧了，收拾好行囊！”
海老三又趕緊哈腰道：“是是是，諸位大人見笑啦，見笑啦！”又瞪了一眼海棠，海棠根本懶的理他，自顧收拾自己的弓箭與行囊。
此時，敞開的大門外，走來一人。
他一身布衣普普通通，髮髻也是青布包裹，卻是氣度不凡，一雙眼睛似笑非笑，彷彿什麼都不放在心上，又彷彿看穿了一切。走進這錦衣衛駐點，就跟進自己家門一樣。
眾人也注意到了這人，想說什麼，又什麼都沒說，就好像這人幹什麼，都是自然如此，沒有任何不妥。
姚衡遠想上前盤問，只是抬了抬手，張開嘴巴，又什麼也說不出來，啊，這是什麼一種感覺……這人……
那人進了門，保持一個剛剛好的距離，拱手道：“李兄，別來無恙。”
啊，原來是和大人是認識的，怪不得，怪不得，我就說嘛，自然如此。
姚衡遠如是想，為剛才沒有去攔阻盤問找了個台階給自己下。
李墨誠神色微變，又似驚喜，又似惶恐。
他連忙彎腰作揖：“傅林兄，快請，快請！”
孫傅林微微一笑，大步走進庭院，氣定神閑，絲毫不管後面一頭霧水的人。
李墨誠趕緊跟上，吩咐一句：“你們先行收拾，我和傅林兄說幾句話。”
進了屋，孫傅林隨便一坐，李墨誠站着。
孫傅林道：“李兄，我來接蓉兒。”
李墨誠猶豫了一下，道：“她……她有點不太好，還在歇息。”
孫傅林“哼”了一聲：“女兒交到你手裏，你這個當父親的，竟然如此不負責任！”
李墨誠低下頭：“傅林兄教訓的是，墨誠記下了。”
“記下有個屁用，帶我去見人！”
孫蓉兒已經昏迷兩天了，孫傅林見到她，先是伸手把脈許久，又伸手撐開她眼皮看了看眼仁兒，最後捏嘴看了看舌相。
“紙筆拿來。”
李墨誠乖乖照做，孫傅林寫了個方子，遞給他：“安排去煎藥吧，我知道你有公務在身，但是還能把蓉兒弄成這個樣子，真是！”
孫傅林見李墨誠不說話，又道：“行了行了，你走吧，知道你有要事在身，待蓉兒醒來，我會接她走，至於什麼時候再相見，再議吧，就這樣。”
李墨誠也不解釋，接過方子道：“是，墨誠這就去辦。”
出了門，李墨誠眉頭緊皺，他們這次行動，怎麼是個人都知道了，這保密工作，簡直形同虛設，好似有一雙眼睛，在無時無刻的盯着他們一樣！
孫傅林十九年沒見了，除了多了些鬍鬚，竟然還和之前一模一樣，真是不可思議，當年他就是那麼無所不能，算無遺策，簡直沒有不會，不精通的，李墨誠最服的，就是他這個小舅子了。
在他面前，李墨誠一直謙卑順從，沒辦法，人家實在是太強了，全方位碾壓他，現今見了，這壓迫感少了些許，卻又生出一種讓人不自覺的親近感，連自己手下的武官都覺得沒必要盤問。雖然自己已經是朝廷實權命官，但他看的出來，孫傅林根本就沒放在眼裏，在他眼裏，他還是當年那個墨誠，傅林，永遠是傅林啊！
他搖了搖頭，排除心中的雜念，吩咐丫鬟去辦了，定好的出發計劃也不能耽誤，和孫傅林又寒暄了幾句，便帶隊出發了。孫傅林雖然生氣孫蓉兒弄成這個樣子，但也表示，後面的事他自己就處理了，你李墨誠該幹啥就幹啥去吧。
偌大的宅子，又空空如也了。
丫鬟伺候完，就回偏房了。
到了傍晚時分，孫蓉兒醒了過來。
“舅……舅舅……”
她睜眼看到第一人，當然是孫傅林，她趕緊拿被子蓋頭，又想裝鴕鳥。
孫傅林把被子慢慢地，但堅決地拉下，重新露出她的臉。問道：“你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還有哪裏疼？”
孫蓉兒小聲道：“肚子……餓的疼……”
孫傅林氣樂了，這臭丫頭，真是讓人操心的命，親自去煮了粥，取了些滷味，餵了她吃。
風捲殘雲般進食過後——真是，禮儀都學到狗肚子裏去了，孫傅林又替她把了脈，不說別的，這小身板還行，挺抗折騰，沒有留下什麼後遺症啥的，於是道：“你也鬧夠了，收拾東西，和我回去了。”
孫蓉兒膩歪歪的道：“哎呀~舅舅~你幹嘛呀~”
孫傅林哼了一聲，氣憤不已，怒道：“還知道有我這個舅舅啊，要沒有我，你都見閻王了！”頓了頓，又恨鐵不成鋼的道：“當初說了不讓你自己出來，偏不聽，你瞅瞅你那三腳貓功夫，還有那腦袋瓜笨的呀，差點就被人家吃的渣子都不剩了，枉費我當年做了……找了那麼多名師教授你！”
孫蓉兒瞪大了眼睛：“什麼做了，你做了啥？”
孫傅林又哼了一聲，他好像很喜歡哼哼哼的。
他接着道：“好了，不提那些了，當初答應你三個願望，第一，見你的親生父親，第二，不干涉你的自由，讓你好好出來自由玩耍，第三，找個你喜歡的男人，體會一下那個……那個什麼，現在，三個願望都完成了，和我回艦……回寨子裏去！”
孫蓉兒嘟嘴道：“可是……人家第三個願望還沒完成呢呀……”
孫傅林又道：“哼，和這些……人，有什麼好扯的，跟我回去！”
“舅舅~舅舅~我的好舅舅呀~”孫蓉兒又開始放賴，扯着孫傅林的袖子開始撒嬌。
以前這招都是很好用的，舅舅很慣着自己，但是這次，貌似不靈了。
孫傅林目光如炬，一字字道：“舅舅說的話，都敢不聽了嗎，你，忘記了，你兒時的玩伴了嗎？”
孫蓉兒呆了一下，立刻嚇的臉色鐵青，眼淚涌動，瑟瑟發抖！
見她嚇成這樣，孫傅林有些得意，但又有些於心不忍，輕撫她的秀髮，道：“蓉兒，舅舅都是為了你好，你知道的。”
孫蓉兒擦擦眼淚，喃喃的道：“舅舅，那我……那我，最後一個請求，真的是最後一個！林河被女真人抓走了，您就送佛送到西，救救他好不好？你救他，只要看到他安然無恙了，我就和您回去！”
孫傅林看着她，道：“你喜歡他嗎，告訴舅舅，實話實說！”
孫蓉兒扭過頭，迴避他的目光，道：“喜歡……有那麼一點點吧……畢竟我這出來以後，他是我接觸過，比較順眼的一個人了嘛……不也是為了保護我……才被抓走的嘛！”
孫傅林道：“你喜歡的林河，現在，正和女真人的美女卿卿我我呢，這麼說，你滿意了吧？”
孫蓉兒眼珠子一瞪：“什麼，這該死的臭河！”隨即又是一喜：“那……那這麼說，他沒事了？”
孫傅林道：“你從百餘丈的山頂跳下去，會不會有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