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寧王
翌日清晨，微風輕拂過花枝上的露珠，帶走了一整夜的沉悶與燥熱。太陽還未衝破灰濛濛的霧靄，只在天際邊透出了個橘紅的輪廓。高殿內早朝依舊，各部官員彙報完畢后都保持着正襟危坐的表情，等候上位者的指示。
劉洵高居於明堂之上，一眼掃過垂首站立的眾位大臣，右手五指用力抓在龍椅上。片刻過後手指就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舒展開來，連帶着肩膀也聳了一兩下。這才扭頭給旁邊一直密切關注狀況的大太監福貴使了個眼色。
福貴服侍當今聖上多年，早就練就了一顆玲瓏七竅心，無需多言便對劉洵的想法心領神會。但茲事體大，事關國之根本，福貴還是裝傻充楞的對皇帝劉洵問道：“陛下的意思是？”
劉洵此刻不再躊躇和猶豫，果斷得吩咐道：“宣讀聖旨吧！”
福貴這才展開了早就擬好的聖旨，嘹亮得黃鸝的嗓音響徹大殿：“皇太子劉哲有失惑無常之性，才疏尚淺，中庸無道，難以為天下主。今日起，除其太子之位，封為寧王。念其孝心可陳，派至皇陵為皇太后守靈，太子妃一同前往。望承訓懷衽，導達善性！”
可謂一石激起千層浪，殿內瞬間此起彼伏的聲音響起。
太子的舅父昌平公趙鵬舉立刻道出了反對的聲音：“萬萬不可啊，陛下！太子宅心仁厚，忠心可鑒，與皇子們也是兄友弟恭，更是處處以陛下為榜樣去學習。雖偶爾愚鈍不可教也，也不至於直接罷黜儲君之位啊！”
二皇子的舅父兵部尚書章子晏不以為然，直接與其辯駁：“什麼叫萬萬不可？昌平公這話有些許偏頗，微臣不敢苟同。儲君之位如何確立，是國事也是家事。作為臣子我們可以舉薦並道出利弊，最後還是需要交給聖上去決斷。此時陛下心裏已有定段，哪能容我等在此指教？再者，已經明旨宣告的事情，此刻你在這裏阻攔，難不成是在要求陛下朝令夕改嗎？”
這二位的反應是無需動腦便可猜測得到的，皇帝劉洵直接略過這兩位的意見，詢問其他人：“眾愛卿可有想法？”
有人極力維護，有人萬般阻攔，自然也有人避之如洪水猛獸。
看待那兩個有地位的人已經快掐起來了，而皇帝卻置之不理。大概都摸不清聖上的想法，就都不敢出聲。
此刻殿內安靜得只有呼吸聲。
劉洵貌似對此刻的場面都不太滿意，但也不再故意為難眾人。
“詔書已下，就這樣吧，退朝！”
早朝過後，太子與太子妃便攜一干人等前往城外守陵。當朝太子就這樣簡單利落得落馬了。
而端王劉徹的府上陸陸續續來了許多臣子拜訪，都是些先前太子黨的邊緣人物。牆倒眾人推，樹倒猢猻散，少有千年青翠不老松，多的是成片茵草隨風飄揚。一下午的時間，端王府就已經送走了好幾撥表忠心的人。
此刻屋內僅有端王劉徹、兵部尚書章子晏、謀士青松三人。
維持了一天假笑的劉徹早就綳不住了，嗤之以鼻得道：“這些人倒是跑得夠快，劉哲剛倒下，他們就急着換牆頭。”
章子晏：“他們倒無所謂，並不用浪費精力與其周旋。”
青松：“尚書說的在理。我們只需維持住現在的勢頭就好。但殿下還有一點需要注意，就是切莫在聖上面前表露爭儲之心。”
劉徹點頭。接着不放心得詢問章子晏：“舅父可把該處理的人？”
章子晏點頭，把手放在脖頸上，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放心，一切妥當！“
而另一位一直關注劉徹動態的李蘭莘，聽到了下屬的報告，臉色變幻無常。
好一會才開口道：“屬實？”
冬青點頭確認：“千真萬確，小姐。”
李蘭莘好不容易控制住吃到大瓜的嘴巴，繼續問道：“那你打聽到是為什麼了嗎？”
“劉徹在祭祖時給前太子劉哲下了葯，半夜裏給劉哲的房間送了個女人。倆人顛鸞倒鳳時正好被夜遊皇陵的陛下聽到了，不過礙於父子情面，陛下應該是忍下了一口怒氣。不然也不至於過了這麼久，都沒聽到任何風聲。後來，太子妃任景嫻在花園內與悅貴人偶遇，快摔倒時被悅貴人扶了一把。這貴人入宮之前尚有醫術在身，就正好識破了太子妃假孕的把戲，然後就去陛下那告發了太子妃。這一籮筐的事情接二連三砸到太子身上，任誰也保不住他了。”
李蘭莘搖頭，“太子是蠢，但也膽子小。這接二連三的倒霉，我懷疑假懷孕的事情是他被陷害了吧？“
冬青忍不住給李蘭莘豎了個大拇指，開口說道：“小姐，您真是神了！”
“我們本來想查查是是幫太子妃瞞過了太醫的診斷，還真就有了意外的發現。那個第一次斷定太子妃任景嫻懷孕的小太醫失蹤了，我們就順藤摸瓜找到了些線索。太子妃假孕前偶感風寒，當時宣召的就是這個小太醫。他給任景嫻開的藥方是能治療風寒不錯，但也會製造出懷孕的假象。後來沒隔多久，太子妃就宣告懷孕了......”
李蘭莘忍住了為謀划這連環計的人拍手稱讚的衝動。“那個小太醫還能找到嗎？”
冬青：“目前還沒有發現他的屍體，可要尋找嗎？”
李蘭莘：“找！他既然提前逃跑了就說明知道有人會暗殺他。要是能找到，再把他這個關鍵證人保護起來，可就有意思多了。”
冬青：“您說，這些彎彎繞繞的算計都是誰想出來的呢？”
“那還用猜？這件事情得利最大的自然是端王劉徹。不過他那個腦子還沒這麼靈光，相比是他視若珍寶的那個謀士青松吧！”李蘭莘繼續道：“追殺他的估計都是死士，你們要萬分小心！”
此刻的京城還維持着表面的平靜，並未因前太子的落馬有任何改變。東街私塾的讀書聲，聲聲入耳，西市酒館內推杯換盞，流光溢彩。而那掀起的千淘萬浪，並不會隨着失意人的離開而謝幕。總有一天會衝破雲霄，在每個人心中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