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齊聚

高祖於烽火戰亂中揭竿而起，豪情義士紛紛追隨，經過數次角逐和勢力割據，方才建立了現在的大周王朝。當初的軍閥將領功成后便退守一方，分東、西、北三處環繞京都。

高祖鐵腕又不失仁慈之心，將士勇武缺從不逾矩，百姓安居樂業，城池固若金湯。

當今聖上太宗皇帝，自出生到登基，都鮮少離開京城。未曾見過流民的苦楚，也未曾和將領一起奔波勞碌。這種軍權旁落的處境，讓他並不好過。這種緊張總是在深夜無人的時候，自大殿的地縫裏漫出來，攻上心頭久久不能消散。

沒有人知道帝王是何時起的軍改的意思，詔令在臘月十五當天公佈。就像當初錦衣衛一夜換血一樣，內外驚愕，朝野震動。

鎮守在邊境線上的軍隊，不再受制最高將領一人的命令。每軍劃分為四部，每部設立六營。軍內訓練計劃與補給分配由四部首領商議定奪，具體操作與施行由每個營的長官互相監督。若是遇上重大外敵侵擾叛亂，四部意見統一后統一執行，意見不合則少數服從多數。每軍派駐檢察使駐守，每月按時將詳細事務如數彙報給京城……

自古鎮邊軍權就是帝王忌諱之事。君臣都恪守本分倒也能相安無事，若有一方在這場拉鋸戰中佔據了上風或是先有了不義之心……小則勞財傷民大則國之根本不保。

如今各地軍權被分散下至，每軍將領則回京。賜府邸宅院，贈香車寶馬，賞金銀珠寶……或封侯拜相，或以挂帥之名頤養天年。

熱血在苦寒之地浸透了風霜飛雪，自然是無比懷念京城家裏的繞指溫柔。深埋在西北黃沙下的汩汩思鄉情懷，一經北風的撩撥，就絲毫不掩蓋的撲面而來。自東海而來的風也不再只是潮熱惱人，夾着濕氣，踏着水花，一路不受阻攔得飄到了京城。

臘月二十八，大雪紛飛。

昨日水洗過的地面上又落了一層薄薄的雪。親眷家屬的熱情絲毫不受天氣的影像。他們自發得集結成對，跟在了朝廷命官的隊伍後面，在通往城內的主路上翹首迎候。

城門角樓上高懸着的大紅色燈籠，自昨夜開始便長明不熄。朱門銅扣上掛着用紅綢編織成的如意結，門下八台鑼鼓瞧出喧天的響着，悠長昂揚的號角聲不斷……

每一處的浩大聲勢，每一步的精巧佈局，是對將士歸來的喜悅，是對飲冰熱血的慰問，是對忠君報國的共振。

迎軍的官員中，禮部尚書首當其衝，向後排開的有兵部、吏部、刑部、工部、史部各個代表。而各家親眷連執手想看的機會也沒有，只是在隊伍的末端遙遙相望。

一陣寒暄過後，重新列隊往皇宮的方向奔去。重兵在握的將領無召不得回京，回京也需立刻面聖，途中不能接觸無關人等。於江山社稷他們是手握兵權的有功之臣，於百姓他們是保衛家國的銅牆鐵壁。但是對於天子而言，他們更是雙刃兵劍，是需要時刻權衡和度量的一股力量。此次軍隊編製的改革，一是剔除不思進取的老賴，讓那些剛剛經過訓練的新鮮血液流進去，攪亂原已經固化的小團體。二是打散這些老將留下的舊部，讓這些曾經在戰場上叱吒風雲的將領，再也沒機會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數年前與高祖並肩作戰的將領們，皆已仙逝。如今留下的子嗣里，有一脈相承繼承祖輩的，也有伶仃飄落隱居市井的。現如今能撼動山河的這寥寥幾位，也因種種原因，個個齊聚京城。

李賦，子子昂，定北軍中的頭號人物。早於幾年前就隱退二線，年初臨危受命平定北邊戰亂，封定國公。

許墨肖，錦衣衛指揮使，常伴聖上左右，近兩年鮮少露面。傳聞身體抱恙，卻從不影響他於神出鬼沒間斬獲無數首級。

關章越，生於陽關外，長在西沙中，從父輩手中世襲軍階，為定西軍的核心人物。

莫九凝，東臨軍首腦莫汶的獨女。莫汶長卧病榻，莫九凝代父之職，領兵操練，巾幗不讓鬚眉。

金戈鐵馬李子昂，追魂使者許墨肖，西沙吹雪關章越，雷鳴電閃莫九凝。

臨近春節的喜悅沖刷了所有疏離，皇宮內的接風宴擺到了深夜，推杯換盞之間稱兄道弟，所有人都是一樣的笑容和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