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險象環生
電話接通了,但對面默然無聲。
鍾程望着蘇言溪,目光中滿是求助。
蘇言溪在紙上寫下:為什麼不回郵件?
鍾程壓着嗓子,用低沉緩慢的語調說出了這句話。
幾秒鐘之後,對方說話了。
“是誰告訴你的這個手機號?”對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陰沉。
蘇言溪愣了一下,在紙上寫下一行字,又迅速劃掉。
“老王。”鍾程眼見時間拖太久了,隨口說出一個十分大眾的稱呼。
對面陷入了沉默。
鍾程正欲說話,蘇言溪急忙用手制止,讓他保持耐心。
片刻后,對方道:“你為什麼沒看貨?”
蘇言溪立刻在紙上寫下:回復了郵件,就是看了,不用管我怎麼看的。
這句話有些強勢,鍾程盡量用威嚴的語氣說出來,試圖從氣場上壓住對方。
對方的語氣緩和下來:“你這樣讓我很難辦,我們是要走流程的。”
蘇言溪在紙上寫下:錢不夠就再加個0。
這句話透出一股土豪氣息,鍾程深吸一口氣,用自信的語氣說出這句話,對方輕笑一聲,說道“不至於,太多了承受不住。你先看貨,確定了想要的部位,再談錢。我們還是用郵件聯繫,別打手機,這樣容易暴露,對你對我都不好。”
蘇言溪在紙上寫下:之前的郵件刪了,再發一個我去看。
對方說了一個“行”,便掛斷了電話。
鍾程喘了幾口大氣,此前他一直憋着,面色都漲紅了,他和蘇言溪配合的還算不錯,至少讓對方相信了,如果剛才的對話中,稍有一句不符合對方的預期,肯定就被揭穿了。
“趕緊去網咖。”蘇言溪下床,雙腳剛一落地,立馬疼了起來。
“我自己去吧。”
“又沒斷骨頭。”蘇言溪站起身,“想想他們是怎麼網暴我的,這點疼不算什麼。”
“那我幫你綁緊一些,可以減慢血液流通。”鍾程將買的紗布拆開,緊緊纏住蘇言溪的腳踝,纏好之後,蘇言溪跺了跺腳,確實沒那麼疼了。
兩人裝扮一番,出門打車,直奔東郊。
路上的時候,蘇言溪一直琢磨那人的話,她低聲問鍾程:“那人說的是“確定了想要的部位再談錢”對嗎?”
鍾程點頭道:“沒錯。我想不通這是啥意思,難不成是分屍?”
蘇言溪搖了搖頭,她知道鍾程就是隨口一說,肯定不會是分屍,有可能對方指的不是人,而是別的。但不管怎樣,對方已經咬住魚鉤,將他釣出來是遲早的事。
由於蘇言溪中午被認出來了,這一次,她換到飛仙網咖,鍾程到召喚師網咖,兩人找位置藏好之後,距離電話打完過去了半個小時。
蘇言溪推測,就算那人打完電話之後立刻去網吧發郵件,前後也至少要半個小時,就算看不見他進網吧,也能看見他出來,所以她沒着急,手握望遠鏡,耐心等待。
另外一邊,鍾程在咖啡店外面的露天椅子上坐着,手拿一份雜誌,舉在臉前,雙眼緊盯網咖門口,此處距離較近,他視力好,並未用望遠鏡。
大約十分鐘后,鍾程看見一名身材幹瘦,穿着青色外套,戴着口罩的男子沿路走來,男子留着平頭,雙手插兜,走路時略微低頭,從外表看較為普通,但他的雙眼時不時掃視四周,透出一股機警。鍾程只看了一眼,便確定就是此人無疑,他在妹妹住處和此人打過一架,又在網咖看過此人視頻,對他的身形和走路姿勢早有預期,就算換了裝扮,沒戴帽子,也能迅速認出。
“他來了。”鍾程壓低聲音,安耐住激動的心情。
“確定嗎?”蘇言溪問。
“確定。”鍾程瞄了一眼,那人已經走入網咖,“他進去了。”
“我這就過來,你按兵不動,如果他提前出來,你就跟蹤他。”
十分鐘后,那人出來了,沿路步行着往回走。
“你先跟蹤,我在你後面。”蘇言溪道,“記得把位置共享開上。”
鍾程不遠不近地跟在那人後方,那人很機警,鍾程不敢跟太近,大概走了一百米,那人騎上了一輛停在路邊的電動車,拐彎朝後方駛來,鍾程趕緊躲進草叢,待那人駛遠后,他開鎖了一輛共享單車,騎着單車,追了上去。
鍾程一邊奮力騎車,一邊和蘇言溪彙報情況。
那人騎着電動車駛出郊外,沿一條水泥路前行,最後拐入一條土路,兩側是莊稼地,路上行人稀少,車輛寥寥,很容易被發現,鍾程果斷棄車,跳入莊稼地,利用望遠鏡鎖定目標,從地里迂迴跟蹤。
那人駛入樹林,林中有條小徑,小徑盡頭處有一個不大不小的院落,四側圍牆,有一扇鐵門,像個自建房,又像個小工廠,或養殖場。那人打開鐵門,推車進入,又將鐵門鎖上。鍾程躲在林中,利用望遠鏡看到了裏面的大概情境,院落較空,停着幾輛電動車和一輛三輪車,沒見特殊物件。
鍾程橫穿樹林,躡手躡腳朝工廠走去,他並不知道,在小徑上方的樹杈上,隱蔽着兩個高清攝像頭,拍下了他的一舉一動。
與此同時,那人的手機傳來提示音,那人掏出手機,發現是監控提醒,他立刻切出監控畫面,發現一個人正朝工廠走來,看其走路的模樣,就知心懷不軌,待其走近之後,監控拍到,那人狹長的雙眼立刻眯起,射出兩道陰狠目光,雖然喬裝打扮了,但他還是認出此人就是和他在鍾穎住處打架的那個,他知道此人是鍾穎的哥哥,名叫鍾程,網上已經曝出來了。
“竟然找到了這裏。”那人低聲自語,“真是陰魂不散。”
那人倒沒慌張,走至院落東邊的一道鐵柵門前,裏面傳來一陣低沉悶吼聲,他用鐵盆敲了一下柵欄,幾隻大嘴忽地頂在了柵欄上,滿口獠牙,是幾隻惡狗。他將鐵盆中幾點帶血碎肉扔進去,幾隻惡狗立刻爭奪起來,但這點碎肉哪夠塞牙縫的,悶吼聲更甚,隱隱帶着怒意,顯是餓急了。
那人繞至后牆,將一條門栓拔下,這條門栓關聯着狗房的後門。
做完這些之後,那人坐在屋前的一張椅子上,調出監控,觀察着鍾程。
院外,鍾程走至鐵門前,試着推了一下,沒推動,鐵門厚重,從門縫中隱約可見數道鎖鏈,鐵門高度和牆壁一致,接近四米,徒手攀爬幾乎不可能。
鍾程想看看院落有多大,是否有後門,他貼牆行走,走至右側圍牆時,發現牆上有一條縫隙,他用手指觸摸,勾勒出一個一米左右高度的弧形圖案,他在圖案範圍內摸索,在靠下的區域,摸到了一塊活動的石頭,他將石頭往外一拽,竟關聯了一個鐵環,他意識到這可能是一個側門。
他隱約聽到門內傳來動靜,他加大力道,將鐵環拉出,弧形圖案緩緩裂開,赫然是一扇拱形門,伴隨着輕微的咔嚓聲,拱形門打開了,一股刺鼻味道撲面而來,像是血腥味,混雜着某種惡臭味。鍾程半蹲在地,尚未來得及反應,就見石門內一個黑乎乎的東西竄了出來,那東西速度很快,直接竄到了他臉上。
鍾程在最後一刻看清那是一條狗,張着血盆大口,他眼疾手快,雙手頂住狗嘴,將其用力甩開,但石門內又接連竄出兩條惡狗,體型彪悍,鍾程尚未來得及起身,兩條惡狗便撲了上來,鍾程就地翻滾,四肢着地,昂首朝狗低吼,做出兇惡的表情,他極富野外生存經驗,知道碰到這種攻擊性強的惡狗時,萬萬不能跑,要做出完全不怕的樣子,對峙一番,狗就慫了。
但這幾條狗肚子都餓扁了,紅着眼睛,根本不怕,徑直撲向他。
鍾程知道對峙的重點就在一開始,如果沒穩住局面,就沒對峙的必要了,他翻身而起,拔腿就跑。
鍾程速度雖快,可還是跑不過狗,狗追了上來,咬住了他的褲管,他一腳將狗頭踢開,朝右側樹林跑去,想爬到樹上避險,但剛跑了幾步,只聽腳下傳來“啪!”地一聲響,他的腳被什麼東西夾住了,他低頭一看,竟是一個小型捕獸夾。捕獸夾上有尖牙,腳掌處霎時鮮血淋漓,惡狗聞到血腥味之後,更顯兇相,嗷嗷叫着,撲向鍾程。
鍾程來不及掰開捕獸夾,瘸着一條腿,踉蹌朝前跑去。
前方有一棵樹,他迫切地想爬到樹上,並未注意到樹前有一推乾草,當他踩在乾草上的一瞬間,他就知道完了,他踩空了,乾草下是一個陷阱。
他掉進了一個深約四米的坑洞。
當他跌落至坑洞底部的時候,感覺頭頂上空有個影子迅速罩了下來。
他跪在地上,仰起頭,絕望地看到三條惡狗從天而降。
惡狗血紅色的舌頭在空中顫動,長長的涎液落在了他臉上。
鍾程知道,自己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