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兵行險招
“周兆剛,32歲,籍貫在外省村鎮,初中學歷,獨生子,未婚。”鍾程一邊看文件,一邊講給蘇言溪聽,“社保系統顯示,他的工作截止到三年前,曾在一家物流公司當快遞員,近三年來,沒有工作,屬無業游民;房管系統顯示,他名下沒有任何房產,也沒有租房備案;交管系統顯示,他名下沒有任何機動車輛;通信系統顯示,他名下有四個手機號,一個用了三年,另外三個用了兩年。”
“無房無車無工作未婚。”鍾程總結道,“這傢伙是個典型的四無人員啊。”
蘇言溪在便簽上記錄下了周兆剛的關鍵信息,對於他的“四無屬性”,蘇言溪早有預料,她最關注的是周兆剛的通訊信息。
“另外三個用了兩年的手機號能看到具體辦理時間嗎?”蘇言溪問。..
“我看看……全是兩年前的四月份,三天內先後辦理。”鍾程道。
蘇言溪急忙翻看便簽,找到此人的郵箱註冊時間,七個郵箱,三個是半個月前註冊的,四個是兩年前註冊的,註冊時間也是在四月份,幾天內先後辦理。
“郵箱註冊時間和手機號辦理時間很接近。”蘇言溪梳理着線索,試圖挖掘背後的事件線,“按時間推算,此人三年前離職,離職后立馬換了新手機號,然後蟄伏了半年多,在第二年的四月份,幾天之內,先後註冊了四個付費郵箱,辦理了三個手機號,絕非偶然,很可能和他現在乾的事有關。”
“他現在不回郵件了,我們是不是可以試着從手機號下手?”鍾程道。
“我也是這樣想的。我們雙管齊下,不信他不上鉤。”蘇言溪拿起望遠鏡,看了眼網咖門口,“如果下午六點前,他還是沒回郵件,我們就回旅館,給他打電話。”
“好!”鍾程提聲答應,隨後想到還要再監小時,頓感全身酸疼了起來。
剛才蘇言溪整理思路的時候,忘記了用書本遮掩面容,被對桌兩名穿着艷麗的年輕女子看見了,她們一邊觀察蘇言溪,一邊低聲討論着什麼,其中一名女子拿出手機對着蘇言溪拍照,被機警的蘇言溪察覺到,迅速將帽檐下拉。
“你是那名主持人吧。”那名年輕女子起身走了過來,站在蘇言溪面前。
“好像是叫蘇言溪……”她的同伴也跟了過來,兩人彎腰觀察着蘇言溪的臉。
蘇言溪知道不能在這呆了,她悄然將望遠鏡裝進包里,起身匆匆離開。
兩名女子見狀更加確信了,她們跟在蘇言溪身後,一名女子不依不饒地詢問,另一名女子似是在和誰打電話,表情興奮,好像在叫人來。
“你們認錯人了。”蘇言溪加快腳步,試圖甩開女子。
“不可能認錯,你就是那個訪談殺人犯!“那名女子的語氣忽然變得兇惡,像是蘇言溪是壞人,她是逮住了壞人的正義之士一樣,她見蘇言溪要跑,竟伸出手拉住了蘇言溪的胳膊,朝同伴喊,”快按住她,別讓她逃了!”
蘇言溪情急之下,用力推了女子一把,女子踉蹌倒地,蘇言溪趁機跑了,兩名女子緊追不捨,還呼叫路上群眾一起抓人,儼然有種將蘇言溪當成小偷的感覺。
蘇言溪跑的太急,踩到了一塊石頭,崴了腳,她忍着疼,一瘸一拐地朝前跑,眼見兩名女子和一名被慫恿的中年男子就要追上來了,一隻手忽然從路邊伸出,將她拉到牆角,是鍾程。鍾程要出去和他們對峙,蘇言溪趕緊拉住他,藏進一片草叢,待那三人跑遠之後,鍾程才扶着蘇言溪出來,到路邊打了一輛出租車。
“要不要去醫院?”上車后,鍾程關切地問。
“不用……買點葯擦擦就行了。”蘇言溪驚慌未定,不停觀望後方。
“我在耳麥中聽見你喊了一聲,問你一直沒回,就趕緊跑過來了,她們為啥追你?”
“她們認出了我,我想走,她們不讓我走。”蘇言溪感到悲哀,更感到荒誕,她沒做錯什麼,面對挑釁,卻要像懦夫一樣逃跑。可在那種情境下,她又該怎麼做,和她們對罵、對打,還是報警?不管打贏還是打輸對她都沒好處,走慢了還要被曝光。她沒有選擇,只能逃,逃離她們的視線,才能逃離輿論的漩渦。
“這些人真是瘋了!”鍾程握緊拳頭,“黑白不分,好壞不分!”
蘇言溪緊咬牙關,扭頭望向窗外,她眼睛裏閃爍着屈辱的淚花,她很想放聲大哭,將所有委屈融入淚水中流走,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在哭泣之前,她需要清白,她不想躺着哭,更不想跪着哭,她想站着,哭還是笑,自己做主。
“接下來咋辦?”鍾程低聲問。
“先回去再說——”蘇言溪看了一眼出租車司機,司機正通過後視鏡觀察她,兩人對視一眼,司機急忙移開目光,蘇言溪道,“前面停車。”
下車后,蘇言溪換了件外套,又打了一輛車,兩人在距離賓館三百米遠的地方下車,步行着往回走,此時的蘇言溪已經重新調整好情緒,他們一邊走,一邊低聲討論後續的計劃。
“現在兩點多了,他還沒回郵件,大概率是不會回了。”蘇言溪將帽檐拉的很低,遮住臉面,強忍着疼痛,雖然走得緩慢,但盡量不一瘸一拐。
“難道我們暴露了?”鍾程站得筆挺,用身體擋住蘇言溪。
“應該沒有。”蘇言溪搖了搖頭,不過她很快想起一件事,神情中多了一絲不安,“雖然我們沒暴露,但我在咖啡店裏被拍照了,後來將那個女人推倒時,也被她同夥拍下來了,應該很快就會被傳到網上,一旦上了熱搜,那人肯定會看到,他稍微一分析,就能猜到我的目的。我們必須趕在輿論發酵前,引他現身。”
“直接打電話?”鍾程問。
蘇言溪點了點頭,電話是必須要打的,但她還沒想好該怎麼打,她說:“最多兩小時,輿論就會發酵。我先回旅館準備,你去幫我買點葯,再買瓶酒。”
蘇言溪忍着疼痛,快步朝旅館走去。
回到旅館,剛休息了兩分鐘,鍾程就回來了,他滿頭汗水,氣喘吁吁,顯然是跑回來的。蘇言溪正欲擦藥,鍾程阻止她:“現在要冰敷,先用冷水沖。”
蘇言溪用狐疑的目光看著鐘程。
“這種事我有經驗,聽我的,明天就不疼了。”鍾程將椅子搬進洗手間,扶着蘇言溪進入,讓她坐在椅子上,他一隻手拿着淋雨噴頭,另一隻手握住蘇言溪的小腿,用冷水對着她的腳踝沖。
足足沖了十分鐘,沖得蘇言溪的腳踝都麻木了,沒知覺了,才停止。
“到床上躺着,盡量別用這隻腳着力,要想好得快,就得照顧好它。”鍾程一副經驗十足的模樣,蘇言溪本想起身用單腳行走,但鍾程將她按在了椅子上,直接將椅子連同蘇言溪一起抱了起來,將椅子抱到床邊,蘇言溪輕鬆爬到了床上。
鍾程將被子疊起,墊在蘇言溪腳下。
“謝謝。”蘇言溪感激地道。
“謝啥!”鍾程岔開話題,“已經過去二十多分鐘了,啥時候打電話?”
“事不宜遲,就現在。”蘇言溪將枕頭墊高,“我剛才想好了,就打他三年前註冊的那個號,應該是他的私人手機號。”
“用我的手機打?”
“可以。他應該沒那麼快查到手機號相關的信息,我們打的就是時間差。”
“接通了說啥?”
“先說郵件的事,再往內容上引,讓他多說話,你盡量少說,琢磨着對方的意思,隨機應變。接通后,我會在邊上幫你想,我寫下來,你照着讀。”
“好……”鍾程有些緊張,拍打了幾下臉頰,原地跳了兩下,找出周兆剛的手機號,按下號碼之後,和蘇言溪對視一眼,兩人的眼神中,都有着背水一戰的決絕。鈴聲一直響到最後,無人接聽。
“別急着再打,否則會顯得我們很迫切。”蘇言溪望着天花板,“讓我想一想。”片刻后,蘇言溪道:“給他發條短訊,短訊內容:10241。表明我們的身份。”
鍾程立刻編輯短訊,給蘇言溪看:“發了?”
蘇言溪喉間吐出一個字:“發。”
蘇言溪也很緊張,她很清楚,如果對方不回郵件,也不接電話,那他們毫無辦法,隨着時間的推移,對方必然會識破他們,到時所有努力便會付諸東流。
這幾乎就是他們的最後一步了,也是最險的一步,要不是她今天在咖啡店內被認出來,她不會如此急切地與對方電話聯繫,因為她根本沒想好後續計劃。
短訊發完后,每一秒都如此漫長。
蘇言溪早已直起身子,腳踝的疼痛也感知不到了。
鍾程眼巴巴地看着蘇言溪,蘇言溪也看著鐘程,他們在彼此的眼睛裏看到了希望之火正在一點點熄滅。又等鍾,鍾程喉結滾動了一下,正欲說話,蘇言溪突然道:“不等了,打!”
鍾程早已按耐不住,立刻撥打了周兆剛的電話。
鈴聲響到最後,就在鍾程以為不會接了的時候,竟然接通了。
鍾程的眼睛陡然睜大,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蘇言溪立刻朝鐘程做了一個下壓的手勢,示意他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