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研究所
中星市是鼠國內陸一所大城，第三機械研究所就位於中星市的郊區。研究所十分低調，大門上平時也不顯眼。如果不是刻意指出來，周圍的鼠居民都以為這裏是一個大廠房。研究所的周圍雖然有兵鼠巡邏，但這裏的兵鼠們都穿着普通保安的服色，只有內行知道，這裏的兵鼠是X兵團編製，隸屬兵團保衛處管理，平時巡邏也是實槍荷彈。
洛莫來研究所保衛處上班已經三個多月了。由於白絮的態度，洛莫這幾個月一直鬱鬱寡歡。雖然上次在昊京與老朋友板頭喝了一頓酒，自己在火車上吐的稀里嘩啦的，本來希望能借酒勁忘記白絮和煩惱，但清醒過來時，洛莫仍然覺得自己應該履行諾言，這幾個月每到月底都要把工資一半轉賬給白絮的賬號。
在研究所這一段，洛莫按時上下班，主要任務是在研究所內巡邏。他與老趙頭處的不錯，覺的這個叔叔很有學問。由於相互都是研究所內部成員，老趙頭也給洛莫普及了一下研究所的歷史。
原來在七十年前，第三機械研究所是鼠國研究軍事機械的科研機構，主要負責對於敵國兵器的逆向工程。鼠國好幾次與周圍部族打仗，都靠了第三機械所的逆向工程，了解了敵方的長處，多次瓦解敵國技術優勢。當年由於保密的原因，對外掛了機械研究所的招牌，說是研究的農用機械。最近幾十年，鼠國國力日益昌盛，各類研究所層出不窮，當年靠逆向工程累立功勛的“三機所”也顯得日益落伍，不合時宜了，但是基本保留了骨幹編製。
由於不再負責兵器的研發，“三機所”最近這幾年主要負責農墾機械的設計，繪畫設計圖紙。不過，研究所的成員經費仍由上級撥付。據老趙頭說，下一步的變化就是要將研究所推出去，徹底變成一家民營機構，自收自支。所以研究所的保密等級也在不斷調低，以後可能不再需要X兵團正式武裝力量的保護。老趙頭暗地裏囑咐洛莫：你在研究所待的時間不會太長，保衛部門終究會和研究所脫離，所以盡量不要和鳳來儀發生衝突，以免影響前程。
“洛莫，你對腦科學了解多少？”一天，老趙頭在閑暇之餘和洛莫聊天時說道。“我，我不熟悉啊。”洛莫說。“我最近正在研究一個課題，你閑下來給我做助手，很有意思的。”老趙頭說。
洛莫愉快的答應了老趙頭的要求。通過對老趙頭筆記的閱讀，洛莫基本了解了老趙頭研究的主旨:老趙頭是打算利用計算機數據記錄，給高等智慧生物——鼠，建立一個數據集合，然後通過模擬將鼠類大腦工作原理仿生到機器腦上，從而實現更為高級的AI。洛莫這一向也不斷的利用業餘時間，在互聯網查找資料，查看各種文獻、數據，期望能夠幫助老趙頭找到智慧生物思維存在的秘密。
洛莫穿着白大褂，站在老趙頭的實驗室里，覺得十分好笑，自己一個“鐵青龍證”，現在居然幫助趙六海這個鼠國頂尖級別的專家做起了實驗。據趙六海說，他以前曾經做過一起實驗，據說能夠把高等智慧生物的智力導入到另外一個個體上去，洛莫聽了只覺的暗暗發笑，要真能這麼干，那才叫奇迹呢。跟着趙六海做了幾趟實驗，但是沒有一次能夠重複他前次做好的那個，問了老趙叔，前次他是怎麼做好的，趙六海卻神神秘秘，不肯細說，洛莫也只得作罷。
這一天，洛莫又在網上瀏覽資料時，收到好友板頭的一封電子郵件，打開來看，發現是一張帖子，
《國會議長之子昊京街頭飆車，命喪當場》。看了帖子洛莫才知道，上次飆車出事故的死者是什麼來頭，連忙跟板頭聯繫叫他不要亂髮連結，這件事官方沒有定論，自己知道就好，千萬不要因為網絡發言引火上身。板頭卻不以為然，在即時通訊軟件里回復道，網絡流言已久，並非我第一個傳播，查也查不到我頭上。洛莫素來知道這朋友天不怕地不怕，說話都沒個把門的，況且在互聯網這流言蜚語滿天飛的地方，只好好言相勸，這才讓板頭答應不再對這件事繼續轉發連結。
關閉了電腦，洛莫正要離開辦公室，卻聽見鳳來儀叫喊的聲音：“你們幾個，過來搬東西!”研究所上次雖然將老趙頭剝奪了管事權，卻沒有下正式的任命給鳳來儀，而是另外派下來一個姓宮的技術官僚來研究所任一把手。據老趙頭說是鳳來儀尚年輕難以服眾，因此要多當幾年副手，鍛煉鍛煉。
聽見鳳來儀的聲音，洛莫就知道這婆娘又在擺威風了——平常研究所的兵鼠只負責安保巡邏工作，並不負責搬搬抗抗的活。然而鳳來儀卻很喜歡將研究所的兵鼠當做佣隸，無論是公私物品一律找兵鼠們幫忙搬運，她是研究所的實際管事，兵鼠們雖有怨言，但現在保衛處的兵鼠編製都在研究所，大家都只盼着機構劃分趕緊完成，早點離開這個鬼地方，因此不願當面頂撞。私底下里卻議論紛紛，研究所的經費大量不明不白消失，都是這個鳳來儀搞的鬼。
洛莫本不想出去應聲，但這姓鳳的雌鼠講話不留情面，刻薄至極，如果因為這點小事栽了面子大是不值。因此，磨磨唧唧開了辦公室的門走到院子裏和其他兵鼠一起搬起東西來。
這一次搬運的是一些技術資料，透過磨破的外包裝紙，洛莫覺得露出來的是一些機械圖紙，卻不知道紙上所畫的是什麼機械。
“你，把這裏墊一下，叫我過去。”鳳來儀對洛莫道。由於昨天剛下了一場雨，路面尚有些積水，鳳來儀站在車門旁，穿着時髦的鞋子，右腳的鞋子一塵不染，左腳的鞋子上卻沾了一大片泥土。先前，她坐在車裏沒有下車，搖下了車窗對眾兵鼠吆五喝六。等物資搬運的快完成了，才肯打開車門下車，不料地面有淤泥，踩了半隻鞋子。按照慣例，任務完成時，她都要與大眾合影留念以顯示與民親善、管理有方，隨後好在宣傳項目上留下兩張影像以供宣傳英姿所用。不料，這沾了一隻淤泥的鞋子令她大為光火——這不是大煞風景么？！
洛莫見她頤指氣使，只搬了一大箱圖紙抗在肩上遮住了臉，裝作沒有聽見，往樓梯上去了。等下了樓來，看見鳳來儀正用手扶了一個空紙箱，做出了搬東西的姿勢，叫其他鼠拍照。那隻沾滿了泥水的鞋子早已不見了，換了一雙光亮發黑的新鞋子，也不知她這雙新鞋是從哪裏來的。只那又高又尖的高跟鞋與搬東西的畫面照在同一張照片上，洛莫冷眼旁觀覺得十分可笑。
等搬完了圖紙，研究所召集眾鼠開會，分發各工作組任務，洛莫才知道，這是鼠國從鼯鼠國買來的載員農用飛機圖紙。“三機所”這幾年越混越回去，上頭覺得應該提升研究所的價值，以免這個機構整日裏混吃等死，浪費撥付資金，因此把買來的技術交給了三機所，希望這個機構能把新技術吃下來，就算不掙錢，好歹也要掙個面子。
農墾的飛行機械雖說是傳統項目，但“三機所”並無研究經驗。以前，這個研究所主攻地面設備，對於天上飛的，只是一片空白。洛莫在學校時對於飛行器很感興趣，始終覺得農墾機械使用載員設計純屬浪費。現如今在AI的加持之下，無員設計才是終極目標，無它，概因能降低使用者成本。但此事與保衛部門無涉，洛莫縱有意見也是心中默默念叨，並未與其他鼠輩交流。
老趙頭這幾天不斷的進行試驗，在他看來，傳統的AI使用蠻力把大量的數據導入機器，然後讓機器根據人工設計好的程序分析處理是非常可笑的過程。這個過程機器腦難以形成真正的智慧。這個浸染了老趙頭半生心血的項目，需要研究各種智慧生物的大腦結構，購買大量的儀器和試驗用品，需要不少經費，鳳來儀卻不肯撥款，因此他兩個鬧的水火不容。
“趙顧問，上級要求全員學習‘龜息術’，您為什麼不參加呢？”
“我是科技顧問，只負責研究技術，不負責犯病！”
“好！既然趙先生是顧問，那我們現如今研究題目是‘飛行裝置’，請趙顧問拿出可行性報告來，報告裏要把可行性及其分析步驟寫清楚！”
“我是研究AI的專家，你讓我轉行研究飛行器，你找錯對象了，我不會！”
“那好，請趙先生把實驗室騰出來，我需要安排其他項目組進駐！”
“進駐！我的科研設備都擺在實驗室，如果騰出來，我的研究怎麼繼續？”
“那就對不住了，上級要求研發‘載員飛行器’，這是上級指派的任務，任何人必須服從！”
“我要是不練習‘龜息術’，是不是連辦公室也準備給我收掉？”
“也不是，您的辦公桌我準備搬到保衛處去，畢竟合署辦公也可以節約能源不是？”
一番唇槍舌劍，老趙頭落了下風，氣的臉色發白，洛莫等人聽到爭吵，都趕過來聽聲音，聽見鳳來儀與老趙頭爭吵不休，卻無一個敢出來阻止鳳來儀大發雌威。洛莫生怕老趙頭氣的急了，鬧出什麼毛病，連忙趕上前去連拉帶拽拖走了老趙頭。
“豈有此理！”老趙頭在洛莫的辦公室里坐着，手上捧了茶杯，茶杯蓋子和茶杯碰的“嘚嘚”作響，顯是氣的十分厲害。“趙叔，”洛莫關上了門對老趙頭規勸道:“莫生氣，不值當的。您不是有電腦嗎？回頭從電腦上把試驗數據導出來，拿回家去。我跟您打下手，您要是喜歡，咱們在家繼續研究，反正我現在主要工作只是看大門，也不忙。”頓了頓洛莫又道：“她不讓您管事不是更好，您把桌子搬來我這裏，有事您就來簽個到，沒事您就回家歇着，用不着顧問！”
“我不是難心這個，這些數據我早就怕所里不重視，那天給我刪除了，我家裏早有備份。”老趙頭傷心的道：“我難心的是研究所不務正業！前幾年還好說，不管是研究農墾機械還是別的，總算有成績。這幾年，研究所主要任務是吹吹拍拍，自從那個鳳來儀來了之後就開始推廣‘龜息功’，還雞毛當令箭說是上級的要求！是那個上級要求的？！”他說道吹吹拍拍全員推廣‘龜息功’時，壓低了聲音，顯是不願外人聽見。
“那個靈珠大師到底是幹什麼的？”洛莫道，“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突然就冒了出來。”“誰知道，聽網民們傳播，說他能有各種神通，法力高強，可誰也沒有見過他的真面目。不過據傳言，他的帶功弟子‘弘法’是各路權貴的座上賓。”老趙頭說道，“去年開始，鳳來儀調到我這個所，就說是上級要求推廣靈珠大師的‘龜息功’，天天帶着大家練功，我覺得這是胡鬧，向上反映了幾遭，誰知遞送的報告竟然泥牛入海。我們堂堂科研院所，搞得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洛莫知道，在鼠國昊京，這幾年不斷有權貴家裏養着一些據說有神通的“大師”，但是公然在研究所推廣某種神功的，卻是少見。這鳳來儀公然在科研機構推廣神功，也不知是哪位大爺在背後給撐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