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安陵城
冬天的寒風依舊呼嘯,不過也是強弩之末了。
懷民今天要去見一個人。
就是那個搞出儲存某種能量的盒子的老傢伙。
身披黑甲的他,寒冷似乎被隔絕在外頭。
懷民沒見過第一台計算機是長什麼樣子的,只是聽說很大。
現在他看到眼前這個所謂的符文能量盒,他算是見識到了。
佔地都快比一套房子還要大的東西,你跟我說是盒子?
大就算了,那一頭插着一根長刀,兩者相較,就跟一根牙籤似的。
這個造物上面銘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看着有點像符號,懷民看不懂,但是大受震撼。
別說懷民看不懂了,就連它的造物主都看不懂。
老人在代行者面前很是拘謹,家族榮光,就在此時。
雖然拘謹,但是他興奮呀。
得到代行者重視的項目無不風生水起,各種資源往裏面堆。
“你說你叫什麼來着?”懷民嘴角抽搐問道。
“小老姓羅,名艾科。”
老人彎着腰,在代行者面前他不敢抬頭,因為他怎麼說也算是舊時貴族。
代行者對他們可沒有絲毫心慈手軟。
“羅老先生,挺起脊樑,您是先驅,不用如此卑微。”
先驅?代行者說我是先驅?
羅艾科受寵若驚了,因為自己的身份在秦柯莉到來之前一直被排擠,舊時代的蛀蟲,他們背地裏是這麼說的。
“可以嗎?”羅艾科遲疑道。
“有何不可!羅老先生,這之後安陵城將給予你津貼,你的家人將得到優待,但是,羅老先生,不要拘泥於什麼家族榮耀。”
懷民停頓了一下,頭盔表面那猩紅的目光注視着羅艾科:“格局要大一些,羅老先生,你的名字將被錄入教科書,你也知道教科書是什麼,這是名垂青史的事業。”
懷民鄭重的話語猶如重鎚一樣敲擊着羅艾科的內心,就在剛才,他還想着家族的榮耀。
那道猩紅的目光似乎能穿透自己的身體,直視自己的靈魂。
“小老兒受教了,是小老兒目光短淺了。”
向著代行者鞠了一躬,羅艾科重新挺起了胸膛。
“但是!”
眾所周知,但是之後的話才是關鍵,羅艾科瞬間打起了十分的精神。
“這個所謂的能量盒還不足以投入使用,我希望羅老先生能將其小型化,那些奇怪的能量也能承載更多,如果這事成了,這座城市,不,人族將銘記羅老先生的功勞。”
這麼大的一個物件,而且所儲存的能量小到只能勉強驅動一柄符文長刀,這不可能投入正常使用,但是這種事情懷民也急不來。
不談虛的,投入這麼多人力物力,總不能停留在這裏。
羅艾科右手舉拳至與眉並齊,立正道:“羅艾科定不負代行者信任。”
這個行為是白易搞出來的,頗有一番軍人的味道。
懷民沒再多說什麼,今天主要是巡視一下成果。
每天都縮在城主府里,這樣不行,不能體會到變化。
就連顧飛蘭也被白易叫去幫忙了。
腳底踩着積雪,代行者的身邊沒有任何護衛,但是每個見他經過的人族都會駐足行注目禮。
下一站去哪裏呢?
懷民一邊走一邊思考着。
安陵城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城外還在擴建,但是舊城牆沒有拆除。
曲折扭轉之後,
懷民聽到了郎朗的讀書聲。
不知不覺來到了學院門口。
圍牆中間的大門上面高掛着“安陵學院”幾個大字。
他記得這是一所可以說是從幼兒園到大學都涵蓋在一起的學院。
佔地面積非常大,配置了兩個操場,兩個食堂,還有若干棟宿舍。
站在門口的是一個士兵,目前城裏的警衛也由士兵代替。
士兵看到猙獰的黑甲,就知道是代行者,立馬行禮。
懷民只是點了點頭,說道:“開下門。”
那個士兵立馬把大門一旁的側門打開。
代行者的行為不需要任何理由。
士兵也沒有從代行者那邊得到去通報的命令,所以開完門之後,他就回到自己的崗位上,雖然心跳有點加速,但是不能表現出來。
從側門入內是石磚鋪制的道路,兩邊種着樹木因為是冬天,所以上面只有白雪堆積。
走了幾步便能看到一片操場,對面是一棟三層建築。
凹形建築將操場包裹在其中,印象里,這個應該屬於低年級的。
在安陵城,會給每個孩子學習機會,但是入學就必須住校,每十天放一次假。
這裏也是一個篩選機構,不想好好讀書的孩子會最先被淘汰,大家都很忙,沒有人會去發掘你所謂的亮點。
就那白易的話說:“如果是金子,那麼在田地里和礦洞裏也會發光。”
目前而言,好像還沒有看到這類孩子。
如果連低年級這關都過不了,那麼後面的中級和高級就不需要了。
也正是因為這套系統下來,每個大人都會教育孩子學習的重要性,這一代的孩子經歷過帝國的毀滅,見識過人相食的場面,所以很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
再說了,入學就是減輕家裏的負擔,沒有學費,還包吃包住,這對於目前每個家庭而言都很關鍵。
當然,學習總會有成績,成績總會有高低,但這不會是淘汰的因素。
就算你的成績再低,低年級的前三年也會讓你順利讀完。
這是懷民考慮到識字率的問題,但是在這之後,想要晉級就得多動動腦子了。
打架鬥毆甚至歧視霸凌都不存在於學院之內,至少目前沒有。
因為這才是淘汰因素。
前面說的不想學習的孩子就屬於這一種。
這是一所類似於軍校形式的學院,如果想打架,野外有的是魔獸讓你打,前提是你能活着回來。
又因為軍隊之中本身就帶有小隊性質,你的同學都可能成為你戰時的同伴,誰也不想在出任務的時候被同伴捅刀子,儘管這樣屬於同歸於盡。
中年級的時候學生們就會開始考慮出路了。
你可以當個普通人,也可以入伍,更何況現在的科研部也很缺人。
這還是第一年,之後會出現什麼問題,懷民也不知道,但是以代行者的權柄,沒有人會去徇私枉法。
站在操場中心,遙望着教室里的孩童,下到五歲上到九歲的孩子在裏面拿着課本跟隨着老師朗誦。
如同回到自己的校園生活,人的記憶往往帶着美好的濾鏡。
那時的懷民不像這些孩子一樣備受生存的威脅,只需要學習的生活是那麼的無憂無慮,這倒是和這些孩子差不多。
是自己的私心嗎?
懷民不知道。
風聲雪聲讀書聲,聲聲入耳。
在這裏懷民能感受到自己曾經還是個人。
向左沿着道路行走,繞過低年級的教學樓就是中高年級的了。
這個操場相比於低年級的更加寬廣。
有學生頂着寒風在體育老師的帶領下跑步。
從這個年段開始,他們必須強健體魄,這樣才能讓他們更有機會生存下去。
當代行者的黑甲出現在他們面前時,這些孩子一下子亂了步伐。
前面一個摔倒了,後面一個就有可能踩踏上去。
所幸體育老師是個練家子,幾番手腳之後就穩住了隊伍。
學生們停在跑道上,老師踏步小跑向懷民。
同樣舉起拳頭並齊眉:“您好,代行者。”
語氣鏗鏘有力。
“嗯,你繼續授課,不用管我。”
懷民點頭,擺了擺手,示意對方繼續。
體育老師領命,他不只是一位教師,也是一位軍人,擁有軍籍的他原本也是一個士兵。
在那個至暗的時刻,他原本應該將生命留在戰場上,但因為需要保護一些人物而來到安陵城。
新整編后的軍隊裏所有的軍人也都要接受再教育,用懷民的話說,就是思想鋼印。
讓炮灰帶着思想鋼印成為一個有意義的炮灰。
這是這個世界的無奈,如果不是那可以令人絕望的個體偉力,想必他們都會變成一個個出色的軍人。
雖然話也不能這麼說,懷民也在嘗試,只需要螞蟻足夠多,口器足夠鋒利,依舊能咬死大象的。
被重新賦予保衛人族的職責,而非保護某個家族,某個人,這樣的方式讓他們重拾責任,精良的裝備讓他們重獲希望。
在這之中,個人崇拜在所難免,而懷民自然而然的成為了一個象徵,或者是一個信仰。
當一個世界擁有着極高的個體偉力的時候,神明不再成為所有種族的信仰。
信仰虛無的神明還不如信仰實在的君主,或許哪個君主心情好,還會給你實在的好處。
儘管微乎其微,但是眼前的代行者不就是個很好的例子。
說回學院,因為中高年級的人數相對較少,所以是混搭的形式。
高年級的就會接觸到一些科研項目還有小隊演習任務。
這都是有補貼的,讓他們不只是學習,還能填補一些家用。
補貼大多數不是錢財,而是一些肉食蔬菜穀物還有毛皮,這些可是硬通貨,金銀財寶在這裏可填飽不了肚子。
懷民也知道,這種特例只存在安陵城,如果城市多了起來,明顯是不行的。
什麼?人族已經沒有其他城池了?
那不就得了,有口飯吃就不錯了。
懷民走完了學院,在校門口呼出一口長氣,好想身處其中。
算了,繼續走吧。
剝離不切實際的幻想,懷民想着應該去安陵城辦事處看看。
說走就走,很快,懷民就來到又一棟三層建筑前。
話說目前的磚石結構就只能支撐三層建築嗎?
懷民還沒關注過這方面的事情。
這裏也算是安陵城的辦公大樓了,人來人往,都穿着幹練的勁裝,長袖衣袍這種已經不再適合安陵城。
很多事情都需要來回跑動,束口勁裝長褲更加適合。
等到了夏天,都給我穿上短袖什麼的。
懷民摸着頭盔下方,假裝摸着下巴如是想到。
門口的士兵有一個屬於他的崗亭。
對於行禮,懷民已經見怪不怪了,點頭招呼之後就直接入門。
一層的人們看到莫名其妙到來的代行者先是停下手中的工作表情錯愕,然後是吃驚,再然後是大叫。
“代行者!”
“代行者來啦!”
“代行者大人!”
不是,為什麼這個辦公樓裏面的人能這麼激動?
自己又不是什麼洪水猛獸,emm,好像在他們眼裏沒什麼差別。
不過那幾個女的為什麼一下子就抱團了。
代行者蒞臨的消息很快傳到第三層。
管理者白易就跑下樓梯,對,用跑的。
她也沒想到懷民會走出那城主府,可能是心血來潮吧。
懷民目光看着白易身後的兩位,秦柯莉和顧飛蘭。
對於懷民來說,白易比較成熟穩重,她主持下的辦公人員應該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所以先排除。
那麼罪魁禍首應該是後面那兩位了。
在員工的注視下,白易將懷民帶上了三樓。
懷民一屁股就坐在白易的位置上,雙手交握放在桌面。
“說吧,怎麼回事。”
沉默,很詭異的沉默。
秦柯莉看着左邊的房頂,顧飛蘭看着右邊的房頂。
中間的白易左右看好像都不合適,只能低着頭看着腳尖。
手指敲打着桌面,現在也就他們四個,懷民撤掉了頭盔,露出綠色的光頭。
皺起並不存在的眉毛。
“誰先說?”
三女對視了一下,目光似乎傳遞了什麼信息。
“怪我。”
白易先開口:“我認為恐怖並不能良好地統治一座城市,但是英武可以。”
沒想到是你這個黛眉大眼的。
懷民最先排除了一個正確選項。
“也怪我。”
這時,秦柯莉也開口說道:“你要想呀,那些老傢伙不會乖乖聽命的,所以適當的計劃是可以透露出去的。”
嗯?最終城市規劃白易是知道的,如果單純的實行恐怖統治,當初白易可能不會那麼簡單的答應,畢竟是看過計劃書的人。
嘖嘖嘖,懷民嘴裏發出奇怪的聲音,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兩人。
“我也有份。”
一道弱弱的聲音傳來。
顧飛蘭舉着手,就跟做錯事的孩子一樣。
“之前你救我的時候很多人都看到了,身為當事人,難免會被問幾句嘛,我就說了一點點。”
一邊說著,顧飛蘭一邊用食指和拇指捏出一個細小的距離。
懷民算是明白了,白易是打鋪墊的,罪魁禍首應該是顧飛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