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家宴

第009章 家宴

徐家老宅。

“寒心啊,待會你就跟在我身邊吧。”

“奶奶,我……”沈寒心不想見陌生人,也覺得沒有見徐家其他人的必要,她只是因為交易而留在這裏,她不明白徐老太太這麼做的目的。

“就跟着吧。”

“……”

“老楊,都準備得差不多了吧?”

“是。人到齊了就可以入席。”

“好,我們先下去吧。”

客廳。

老楊端了杯花茶走到沈寒心身邊,沈寒心接過,遞到徐老太手裏。

“寒心啊,我讓老孟教你茶藝和花藝吧,整天看書,眼睛看花了。嗯?”

“謝謝。”

徐老太笑眯眯地點點頭,喝了一口茶。這時候,門口傳來了笑聲,是陳俊生一家四口到了。

“媽!”

“外婆!”

陳俊生小女兒飛跑着撲進徐老太太懷裏,嬌滴滴地說,“外婆,你今天怎麼穿得這麼艷麗啊,都快變成老妖精了!”

徐老太哈哈直笑,“你取笑外婆!”

“曉曉,沒規矩。媽,你這身很合適。”

“媽媽,我鬧着玩的。外婆老了也是個美人,穿什麼都好看。”

一室笑聲。

老楊領着沈寒心給他們上了茶。陳俊生夫婦都對眼前這個突然出現在老宅的女孩心生好奇,卻沒敢問,他們知道徐老太太向來不要人家過問她的私事。陳曉曉也瞥見了這個和她年齡相仿的女孩,雖然衣着素凈了些,氣質卻十分清雅,她十分好奇,脫口就問,“外婆,她是誰?”

徐老太太見問,大方地說道,“這是我的小助理,沈寒心。”

沈寒心見徐老太提起自己,微微向陳曉曉看了一眼。

“外婆,你很忙嗎?”陳曉曉不住打量沈寒心,黏在徐老太身上撒嬌,“是不是嫌楊伯伯老了,辦事不利索呀?不過,她看上去那麼小,可以為外婆做些什麼呀?”

“她呀,比你大一歲,比你哥小三歲。年輕才好呀,外婆就喜歡和年輕人在一起。”

在座又鬨堂笑開。

徐琝夫婦款步走進來。

“舅舅,上次說好的禮物呢?是不是忘了呀!”陳曉曉拽着徐琝的胳膊,小嘴撅的老高。

“喏。”徐琝從西褲口袋裏掏出個小盒子塞到她手裏。

陳曉曉打開,是一枚藍鑽天鵝型胸針,“舅舅,我最佩服你了,這都弄得到,謝謝!”

眾人廝見過,入了席。

這是徐家規矩,半月一次家宴。

沈寒心幫着楊伯上菜。徐老太拉着她的手,柔聲說,“你去吃飯吧,這裏有老孟他們。”說著,看了眼楊伯,楊伯會意,徐老太又和沈寒心說了一句,“吃完再過來。”沈寒心點頭,跟着楊伯離開。

席間,無非是生意上的話頭,徐老太又對一雙外孫的學習寒暄了一番。

李書英從進門起就把心神停留在沈寒心身上了。她就是婆婆找的那個女人了。昨晚她一整夜失眠。現在親眼看見了,心裏更是不舒服,一頓飯下來,她一句話也沒說。徐靈看她悶悶不樂的樣子,心裏狐疑,又不好當眾發話,只等着散席。

在如常的還算愉悅的氛圍里結束用餐,眾人又回到客廳閑坐。

徐老太讓外孫陳文舉彈鋼琴給大家聽。徐靈拉着李書英在一旁說悄悄話。徐琝靠着立柱站着,眼睛看向鋼琴的位置。陳曉曉偎着陳俊生翻看一本畫冊。大廳里琴聲悠揚,眾人安靜無話。

一會,沈寒心和楊伯端着茶水回到客廳。李書英和徐靈已經回到座位上。沈寒心和楊伯布好了茶水,陳文舉在彈琴,不需要給他上茶。徐琝站着,沒有要坐下的意思。楊伯端了一盞龍井正要過去,被徐老太不動聲色地攔着,她瞥了一眼沈寒心。楊伯會意,把茶杯放在沈寒心的手裏,說了一句,“這是少爺愛喝的龍井。”然後裝作給徐老太添熱水,轉過身忙着。

沈寒心明白,抬起步子向徐琝那頭走去。他兀自站在那,周身透着冷淡,讓人不敢靠近。想起昨晚,沈寒心心慌意亂,每進一步,心裏的羞澀又加重一分。好不容易走到他旁邊,站住,不敢看他,不敢說話,只能舉起手裏的茶杯,等着他快點接過去,自己也好走開。

兩秒,五秒,九秒,可惡,這男人是不是故意的!

沈寒心大着膽把茶杯拖高了一點,嘴裏擠出一個字,“茶!”

男人眨了下低垂的眼眸,就好像剛剛才發現眼前站了一個人似的,站直了身體,慢悠悠伸手接過茶杯,手指觸碰到沈寒心托着茶盞的手背,沈寒心驚慌地縮回了雙手,茶水微微溢出。沈寒心回身就走,輕輕地走到擺放着甜點的小桌邊,背着身,生怕被人看見她赤紅的耳根。

徐琝順勢坐回座位。陳文舉彈完第二支曲子,也回到位子上。用過點心,又坐了一會,月亮已經爬高。陳俊生一家先行離開。

徐老太讓楊伯送李書英回去,“書英啊,待會你董伯伯要過來,有些生意上的事要談,我先讓楊伯送你回去。”說著,不容李書英反駁,就招呼楊伯取車。李書英只好悻悻離開。

在那個女人懷上孩子之前,丈夫夜不歸宿的日子只怕還多着。撫上自己平坦的小腹的時候,李書英不禁一陣傷心。雖然自己不能生養,卻並沒有動搖到她和徐琝的婚姻關係,畢竟兩家是世交,徐氏和李氏在豫州又鼎足而立,她依舊是徐家少奶奶。但是不能生養的女人就像是空瓶——活不了嬌嫩的鮮花。想到日後還要和一個陌生人母子相稱,心裏又一陣酸楚。李書英閉上了眼睛,不讓眼淚掉下。

徐家客廳。此時只剩徐老太、徐琝、沈寒心三人。

徐老太假意先回房間歇息,“琝兒,待會你董伯來了,再叫我。”丟下一句話就走了。

沈寒心看着徐老太離開,手裏的茶具才收拾一半又不好丟開,只能硬着頭皮繼續。徐琝交疊着長腿,悠閑地坐在沙發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淡說道,“涼了,換了。”

沈寒心呆住,管家他們此時都在後廚忙着,這裏只有他們兩個人,不是叫她是叫誰。只是她們雖然有交易,她卻不是他雇傭的僕人,他這樣冷冷使喚一句——是欺負人。沈寒心輕舒一口氣,暗暗好氣。轉念又想到眼前是寄人籬下的境況,剛才也是自己給他遞的茶,只好起身。

沈寒心取走了男人跟前的茶杯,重新放了茶葉,加了熱水。男人看着女人單薄的身影,在女人轉身的一刻,又悄然把視線收回。

沈寒心走近,生怕又像剛才一樣發生肢體接觸,小心地把茶盞放在男人身前的桌子上,轉身就走,因為著急,膝蓋猛地撞上桌角,“嘶――”,疼痛傳來。徐琝斜睨一眼,她這是在避開他嗎……沈寒心顧不上疼,繼續走開,強裝無事地把剩下的碟子、杯具收拾完全,送回后廚。這才掀起裙角檢查,膝頭青紫一塊,也還好。只是心裏惴惴不安,這才第二天,自己已經無法冷靜地和那個男人相處了,接下去的幾個月又該怎麼辦。

叮――咚――

老管家孟伯開了門,徐琝迎上來客,徐老太已經從房裏出來,笑語寒暄過後,徐老太就轉入正題。

“董副,是這樣的,之前股東會議提出的案子,我考慮過了,我同意。”

“……”

“但是我有一個要求。”

“徐老,您直說。”

“新產品的文字logo部分由我指定的人來完成。”

董副總沉默了一會,說道,“這個沒問題,只是不知道徐老推薦的人選是誰?”

“是個年輕人。”

“哦?那是後生可畏,才進得了徐老法眼哪!”

“是個女孩子。”

徐琝也不清楚他媽媽的意思。又見孟伯把沈寒心叫了過來。

“董副,這就是我選的人,沈寒心。寒心,這是集團董副總。”

沈寒心不明就裏,還是恭敬地問候一聲。

董成看見眼前這一個小小的丫頭,錯愕萬分,忍耐着老臉廝見過。

“嗯,年輕有為。請問——”

徐老太搶先說話,“寒心是毓蘭大學中文系三年級的學生。”徐老太氣定神閑。

“原來如此。只是沈小姐還只是個學生,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只怕……”

“董副放心。我的主意,只是由寒心完成logo的文字部分,不參與其他。但凡新產品所用文字logo,一律採用寒心的設計,僅此而已。”

董成不好再說什麼,“徐老的意思,我明白了。”

“那就麻煩董副安排了。”

“哪裏!”

“接下去的工作,琝兒你要和各位董事齊心協力。”

徐琝點頭。

……送走董成之後,徐老太才慢慢地和沈寒心詳細說明。

珍惜她。這麼簡單的理由,又是這麼使她感動的理由。沈寒心感到驚訝,又是驚喜。她不敢相信,逼他就犯的徐老太太,現在卻在為她打算。

徐琝知道母親雷厲風行的做事風格,這一回卻是為了沈寒心這個小丫頭,還牽涉到新產品的logo專利。除了身體交易之外,母親還要讓她進入公司嗎?徐琝不解。徐老太給他的答案和給沈寒心的答案一樣,只是因為她好,因為她乾淨,她想要珍惜她。

徐琝從徐老太房裏出來,孟伯端了碗葯湯給他。徐琝瞭然,喝了。在子嗣問題上,他尊重母命。

沈寒心泡在浴缸里,神思恍惚。一月來的變故,攪亂了她原本的生活軌跡。對於未來,她現在比以前更加把握不住。未來總是以模糊的面孔示她。無數次,她從日子裏的點滴感受到蓬勃的生氣,也是無數次,她墜入無邊暗淵的圍困。

沈寒心怕自己睡著了,抖擻精神,起身,圍上浴巾走出浴室。才挪出兩步,就發現男人立在窗前,凝視月色,他穿着一身深紫色睡袍,他這是在等她嗎……

沈寒心一陣驚慌,躡手躡腳地走到床邊抓起睡裙,跑回浴室,鎖了門。

男人聽到身後的動靜,回身,在床上半躺着。

過了十分鐘、二十分鐘……過了三十五分鐘,沈寒心終於從浴室出來了。果然,男人還在。他半躺在床上,他應該是睡著了。沈寒心輕輕地呼了一口氣,男人聽見,沒有出聲。沈寒心輕輕走向床的另一邊,側身躺下,拉起被子嚴實地蓋住自己,心下祈禱。

五分鐘、十分鐘、十五分鐘……就在沈寒心將要睡着的時候,被子被猛然掀開……又是這樣!

沈寒心被弄醒,羞恥在心裏蔓延。

他沒有給她適應的空隙,把時間擠碎在她的喘息里。她接受了交易,因為陷在他母親的設計里。他是要用這種姿態來表示他對她的厭惡嗎?他們是權勢在手,可以欺凌她。那麼她呢,為什麼從來沒有保護。

眼淚從眼角流下。沈寒心自己都沒有發現,她的臉上還是保持着平靜的表情,只有氣息隨着身體在顫動。

背着光,她仍然看不清男人的神色。兩天了,她都不敢看他的眼睛,也沒有看到過他的眼睛,那裏面是不是也裝着與他的行為相一致的嘲弄、輕薄……是。她為什麼會渴望在一個陌生人身上尋找到疼惜呢?是因為從來不知道被疼惜的滋味嗎?

……

沈寒心蜷進被窩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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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來另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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