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歸家
林立對“小林總”這一稱呼極為不滿,雖然姓林,但是他希望與自己的父親切割,甚至是斷絕父子關係,他不希望與林總有任何瓜葛。
但無奈的是,自己羽翼未豐,無法與父親對抗,索性只能採取些暗箱操作,從洪建集團里吸些血而已。林立覺得由晚不過是父親的一條狗,甚至不配自己當面動怒。
但當他知道自己最大一筆單子就是讓面前這個毛頭小子攪和掉的時候,林立又很想攥緊拳頭朝由晚的臉招呼一下,打他個眼冒金星,鼻血四濺,滿地找牙。
但是什麼也沒發生,林立只是不屑一顧瞅了瞅由晚,就在保安的陪護下,經由陽敏引路前往自己下榻房間。
此時已至半夜三更,但拉延人家裏的每一個人都無睡意,林立躺在床上盤算着他的小九九,他不是一個甘願認輸的人,目前只是龍游淺底而已,他這條龍總會蓄積力量一飛衝天的。如果讓其一輩子都禁錮在這裏,他寧願去死。
而在迎客的廳堂里,簡要參觀完拉延人家的劉漢靠在椅子上啜着茶,旁邊並排坐着那位中年女會計,雖然是個中年婦女,但一身白領打扮,下巴寬厚,皮膚雖有褶皺但並不明顯,顯然是抹了粉的原因,紅色鏡框的眼鏡凸顯出其一種文雅之美。
“哦,剛才忘了介紹了,這位女士是集團財務部的副主任,姓肖,你們叫她肖主任就可以了”劉漢快人快語,開門見山,絲毫不藏着掖着。
肖主任滿臉嚴肅,不苟言笑,這讓坐在對面的由晚感到頗不自在,左側的陽敏雖然感覺氣氛有些不對,但說不出來所以然。而右側的劉峰則一臉鄙夷。
接下來的事如劉峰所料,拉延人家開始由肖主任接管,由晚從老闆又變成了打工者。看着自己辛苦建立起來的拉延人家被她人佔去,城府不深的由晚氣憤至極,劉峰在一旁耐心地勸慰他。
“還有三十萬呢,這是我們東山再起的資本,你沒有在商場打磨過,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啊,傻孩子!”劉峰說。
“你說得對,我太天真了,其實我只不過是林總手裏的一枚棋子,現在要鳥盡弓藏了。”由晚幽幽地道。
這時一旁的陽敏問:“後面我們該怎麼辦,總不能真的給那個姓肖的女人打工吧!”
劉峰說:“目前只能靜觀其變,等把這個姓肖的女人摸清楚在做打算。”
由晚補充道:“我覺得突破口不在姓肖的女人身上,而在林立。他是一隻被關在籠子裏的老虎時時刻刻都想出去。”
劉峰和陽敏都為這個少年能有這樣準確的見地而驚訝。
劉漢在拉延山住了些日子,看肖主任穩定之後,便獨自和司機返回魯市。
拉延山的生活簡單而平靜,林立似乎也沒有異常的舉動,每天吃飯,閑逛,看電視,只是沒有手機可划。肖主任帶着兩個保安把拉延人家裏裡外外,仔仔細細地轉了個遍,像是在尋找寶藏一般。
而由晚三人則是做些日常的服務工作,拉延人家沒有對外營業所以工作倒不是太繁雜,只是每日給這麼多人做飯,讓陽敏有些吃不消,在取得肖主任的同意后,由晚將吳娟招了過來,協助陽敏。
一切都很平靜,平靜得有些瘮人。各方都在互相觀察,觀察對方的意圖,各方有各方的想法。
拉延人家不需要自己負責了,由晚有些失落,但卸了擔子感覺也很輕鬆。他突然發現自從回拉延山來一直為林立的事情奔忙,還未得閑回家一趟。
第二天清晨,在向肖主任請假之後,由晚獨自一人向家的方向走去,他的家在另一座山峰,需要跨過一處山谷,這是他以往當學生時常走的路。
古人說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但由晚卻絲毫感受不到,雖然離家許久,但似乎昨天剛回過家,一切都如往常一般。他似乎覺得自己還是那個十六歲的學生。
家裏沒啥改變,房子還是那房子,菜地還是那個菜地,父母也還是那個父母。父親見由晚回來絲毫沒有驚喜之情,只是嘴上一味地埋怨咋不事先打個電話。母親在整理菜地,由晚向母親打了個招呼,母親也只是看了看他,問他吃過早飯了么,待得到肯定地答覆后便又忙自己手上的活。
由晚有些失落,他覺得父母與他似乎漸行漸遠,就像兩列同向而行的列車,在岔道口時各奔東西。但這一切似乎又在情理之中,這麼多年以來,由晚與父母之間就是這樣過來的,只是在這出去打工的日子裏,似乎這樣的變化加劇了。
回到自己的房間,一切如故,但也有了些小小的變化。原先書桌上堆着的書本被碼到了桌肚裏。桌上放了些日常生活的雜物,如針線盒、香煙、白酒、雞毛撣子等。床上則成了儲物倉,櫥櫃裏放不下的棉衣棉被都整齊地堆放着。
由晚是個念舊的人,坐在書桌前,他想起了學生時代的往昔歲月,是那樣的金燦燦、是那樣的甜蜜美好、是那樣的天真無邪。從現在看來,複雜的數學題算得什麼,長篇文言文又算得什麼,多坐一會,多練一會就都出來了。
由晚默默地整理着自己的書本,從初一到初三,從數學到語文,從日常練習到期末試卷。一本本,一張張仔細展開疊好,按時間順序裝在箱子裏。
父親和母親都在忙着自己的活兒,無暇關注由晚。由晚自己則在房前屋后瞎轉悠着,讓記憶逐個掃描這些地方,然後從大腦里調出對往事的回憶。
由晚兒時的生活是孤單無助的,父母生了兩個女兒才得到這個兒子,卻僅僅是得到這個兒子。就像一個擺設放在那裏,甚至懶得去撣一撣灰塵。孤獨成長的童年讓由晚變得寡言而內向,老實又膽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