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發問
姜斐重新綰髮，換了衣裳，高聳的飛天鬢，平添華貴自信，她從馬車下來時，穆青州一時沒認出來。
他錯了一下眼，聽到有人喚“公主”，他才驀地回頭，一時移不開眼，城門那個不拘小節放浪形骸的姑娘，也有如此端莊優雅的時候啊。
他身子僵住，胸口發熱，雙眼發直，腦子也不靈活起來，他該上前，可說什麼好呢，總不能說剛才的事誇她英勇無畏吧，可女孩子不都十分在意自己的形象嗎。
他上次見她，統共才說了三句話，她居然還記得他，當時沒有深思，現在念頭一起，竟然歇不下來，翻來覆去的糾結於她怎麼認識他的？畢竟他可不是兒時那個小胖子了，那是後來關注到他的嗎？
越想越覺得自己的心飄忽起來，胸膛好似有火，耳根發燙，喜上眉梢。
思緒萬千，獃滯的他，被宮門的守衛喚醒了，他驀地一怔，眼前空蕩蕩，急色四顧，公主呢？白日夢？自己嚇了好大一跳。
不顧守衛的勸離，終於搜尋到了公主的護衛，那就不是夢啊，他急聲道：“可看見赫銘公主了？”
守衛像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眼瞎呀，一個大活人從眼前走過沒看着？
穆青州白凈的臉像被炸熟的蝦。
一時間又懊惱又羞赧，他握緊拳頭猛地朝宮門內跑出幾步，守衛已經架住了他的胳膊，他仍高呼道：“姜斐公主，姜斐公主！”
呼浪傳進姜斐的耳朵，她頓步回首，此時她也不過才走過五十米，看清了穆青州焦急的臉色，看來是有什麼着急的事，難怪剛才看起來神遊在外。
她站在原地朝着守衛擺擺手，守衛這才放過他，他雖然是穆國公府世子，但沒有官職，沒有皇上應允是入不了宮的，有公主做主才被放行。
穆青州疾步向前，後有緩下來，到姜斐跟前時，他已經鎮定下來，不過姜斐只是笑着朝他頷首后徑直向前。
好似萍水相逢，我施以援手就此作罷，各走各的。
分明是陌生人的姿態。
原本內心躁動的他好似被澆了一盆冷水，原來她只是知道他叫穆青州而已啊，就像很多人知道但不認識他一樣。
他神思不定的跟在後面，又驀地抬頭幾步跨到她的身側，看她一眼后急忙移開，眼中有一種刻意壓制的溫良，“多謝。”
姜斐笑了笑，看着眼前面白雋秀的公子，“穆世子進宮來做什麼？”
穆青州羞赧的看她一眼，“我就是想試試，公主呢？”
試什麼？
姜斐望着前方，語氣輕佻，“當然是來認罪啊。”
認罪？穆青州臉色一變，急於出口的話在看到姜斐似笑非笑的臉色時，頓住而後沉鬱，說出了青澀的關心人的話，“公主，別怕。”
說出別怕后，發現自己又給不了什麼承諾，心裏更加的難受起來。
姜斐微愕，旋即一笑，這小子怎麼這麼可愛啊。
她輕笑一聲，“我當然不怕呀。”
看着她笑魘如花，沒有一絲憂慮的臉，穆青州暗嘆自己多心了，也笑了笑，“公主，不管怎樣，我都希望你沒有任何的危險，有的話——我願意幫你。”
姜斐詫異的看着他，他的臉有瞬間的緊繃，雙目不安，拘謹着，他圖什麼啊？
她看他片刻，一笑了之，總之沒有不圖利的善心，她邁步繼續向前，而穆青州默聲跟着。
一直走到皇上的寢宮，兩人都沒再說什麼。
……
……
皇上寢宮外的大臣已入了內，此時正在議論顧允中叛亂之事。
入內便聽到爭論，入目是站立的大臣，而後是床側的三皇子，床尾站着趙友。
姜斐的視線這才緩緩移動到皇上的身上。
他身後墊着厚被斜身倚着，目沉臉枯，說不出的蕭瑟。
姜斐垂眸，掩飾眼底那濃郁的陰霾，她踏近，終於被人發現，眾人驀地看向她。
來了。
她乖巧的施禮，三皇子忿忿的看着她，皇上冷聲道：“阿斐，是你打的你三皇兄，你可知錯？”
皇上這麼一出聲算是打斷了關於顧允中叛亂的爭論。
江太傅拽了拽丞相的袖子，“不如走吧，還說什麼啊。”輕重緩急沒個分辨嗎，這種時候反而要揪着這麼一件小事，他惱火。
丞相瞪他，這哪算小事啊，三皇子要立足就得有威嚴，被公主打了還打在臉上，如果是涉及普通皇子的臉面那當然不算什麼，可要是未來儲君呢，偏偏太子死了，天上掉下個餡餅還偏偏砸中了三皇子，只能說公主倒霉吧。
姜斐緩緩看向皇上，帶着點哀怨，“父皇，是我打的，確實錯了，不過是錯在打在他的臉上，讓他不好見人了，我應該打在別處。”
眾人怔了怔，沒被人發現的穆青州攥緊了心，公主可真敢說啊。
三皇子雙眼怒火，差點開口咒罵，這個賤人三番五次不把他放在眼裏，以後總要讓她嘗嘗苦果。
他勾唇一笑，“既然阿斐知錯了，這件事就過去了吧，父皇。”
皇上擺擺手，陰鬱着臉道：“這麼大了難道你不懂禮數不知尊卑嗎？行事竟然如此狠辣？”
姜斐看了眼三皇子臉上的傷，打的輕了。
她似笑非笑的道：“父皇，您教我了嗎？子不教父之過，您應該先捫心自問，不過我為什麼這麼做，您怎麼不問呢，不想問吧。”
問了緣由就知她忠孝兩全，為了姜氏皇族挺身而出，為了大衍安穩甘願涉險，為什麼不問呢？
看着姜斐那諷刺的笑，和尖銳的質問，皇上愣住，沉鬱的眼精光乍現，心中百轉千回，這孩子什麼時候這麼聰明了，不過這種時候再明了的事那又如何，什麼都是他說了算。
他沉着臉哼聲道：“狡辯！你這般年歲還這般不懂事，去夫家受教去吧！朕也沒有多少時日管教你。”
這一錘定音，砸的眾人七零八落。
姜斐失笑，還真是——
非要把這點子齷齪的心思做戲給人看，讓朝臣讓天下知道是因為她犯錯才擇婿，而不是他在這戰亂時出賣女兒來換取穩固。
她昂着頭，雙目凌冽，剛要說話，卻聽到身後穆青州撲通跪下，“皇上，不可！”
姜斐訝異回頭，還真是要幫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