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五節 襄陽城富貴使人愁 望前景二人走鄂州
酒過三巡，葉林終是忍不住問起時蹇方才的手法，時蹇樂得哈哈大笑道：“其實也沒什麼，熟能生巧而已。”葉林哪依他這一說法，定要時蹇教他幾手，屠金望着葉林，責難道：“你就別為難時大哥了。”韓齊也是打圓場，葉林這才住了央求，時蹇見得葉林臉色有些失落，笑着拍了拍葉林的肩膀道：“正所謂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那玩意兒還是不學的好。”葉林聽了時蹇這麼說，心中不快的說道：“那你還學這麼好？”韓齊見葉林不依不饒的，臉上也是一沉，但是沒說什麼，屠金卻道：“小林子，別胡鬧了！“
葉林望了望屠金，又望了望顧自低着頭喝酒的韓齊，也是住了嘴。時蹇見席上一時竟沉悶了，深感對不去這絢麗的陽光，連忙打圓場道：“屠兄弟也不用多慮，葉兄弟想學我這手藝也是好的，總比一些人什麼都不想做強些。想我時某人當初也是無衣無食、寄人籬下，還不是靠這空空妙手起了家。不過那都是好些年前的事了，那年月，兵荒馬亂的，不說是我，就連正經人家也難得安穩的吃上幾頓飽飯，所以……呵呵，也沒人來管我。現在好了，百姓都吃得飽了、穿得暖了，還有韓兄弟在衙門當差，還是正經做個買賣合算。既掙得多又不虧心，也不至於給韓兄弟惹些多餘的麻煩，人前人後誰也不敢說咱們不是，晚上也能睡個安穩覺，你說是不是這個理？”時蹇最後的話顯然是對葉林說的，葉林也在心裏記下了，想想自己當初，雖說是手頭有些富餘，可是哪晚又睡安穩了呢？
“時兄這話說得對，小林子，你說呢？”屠金聽了時蹇的，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這才叫漂亮話！葉林默默的點了點頭，他何嘗不想過安穩日子，但是什麼事他都會想到最壞的結果，就是像先前那樣，和屠金兩個人身無分文，要是學會了時蹇那一手，就再也不怕了。韓齊此時也是放下酒杯道：“大家能坐到這裏喝酒，說明都是朋友，我也不怕說了醜話開罪你，葉兄弟。方才時兄也說了，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既然有道就必然有義，你說若要是你辛辛苦苦販茶或是怎麼掙了錢，想我們胡吃海喝一番慶賀一下，不想卻被別人給扒走了，你心裏定會難受吧，就說方才，時兄開玩笑拿了你的玉佩，你還不是和他鬧得不可開交？說不好聽一些，若要是那些錢是別人救命用的呢，你卻給他扒了去，那你豈不是害了一條人命，於心何安呢？”
韓齊的話說得葉林啞口無言，他以前根本就沒想過這樣的問題，此時聽韓齊說來，心中更是慚愧，興許自己已害了不少人命了。屠金這時也是開口了，對葉林道：“我知道你以前都是為了我好。現在好了，時大哥為咱們做主，咱們有買賣做了，以後大堆大堆的銀子，我怕你是拿都拿不動了。”聽着屠金的俏皮話，葉林心裏也是開了花，難為情的說道：“你們怎麼都說我，我不學了還不成嗎？”聽了葉林此言，其餘三人哈哈大笑，沉鬱的氣氛一掃而空，四人端起酒杯來一飲而盡。放下酒杯，時蹇卻是笑着說道：“屠兄弟，你也不要把做買賣想得太簡單，這裏面學問可大着呢。”葉林此時已放開了心結，開玩笑的問道：“這個你是要教的吧？”
不待時蹇說話，韓齊卻搶着說道：“這個還用說？時兄這人你們現在還不了解，雖然平日一副深沉老練的樣子，心裏可熱情了。你們別看他五大三粗的，心裏可細着呢，若是他不藏私的話，定會讓你們兩位也成為襄陽城裏數得過來的人物。”時蹇聽了，大笑着對韓齊道：“好哇，我算是明白了，你就是他們的托兒，我這是上了你們的賊船了。”說完，眾人又是大笑一陣。正在此時，突然聽得門外傳來一聲大笑，道：“好你個時大官人，滿襄陽城尋不見你，卻躲到這裏來尋開心了。”
時蹇一聽，連忙衝著滿外大聲道：“來來來。子通，快進來，給你介紹幾位朋友。”時蹇話音剛落，一個年輕公子走了進來，看見還有外人在，連忙拱手作禮，時蹇更是站起來介紹道：“這位是咱們襄陽城的韓捕頭，你是認識的，這位是屠兄弟，這位是葉兄弟，他們都是自外地來的，以後你可得多幫襯些。”屠金和葉林連忙作禮，時蹇又向屠金和葉林介紹那年輕公子道：“這位便是我們襄陽城裏最出名的官窯四公子之一——汝窯李子通，又稱‘富汝皆知’李子通。這位才是真正的財神！”聽得時蹇的介紹，屠金和葉林二人均感世事變幻無常，若不是此番偶然，恐怕連一輩子都不會結識到這般人物。
李子通與時蹇和韓齊寒暄了一會兒之後，這才問屠金和葉林自哪裏來，幹什麼之類的話，得知現在時蹇手下販茶，隨即大笑着道：“好哇，你們可算是造化了，想當年我在時大官人門前站了三天三夜，時大官人硬是連門都不讓我進的。”時蹇見李子通說起往事，也是笑着道：“你那是居心不良，再說我若當時真的讓你入了行，現在的襄陽城恐怕就不會這麼繁榮了！還有，以後少來什麼時大官人時小官人的，莫不是想被我攆出去吧。”李子通見時蹇作勢要攆他，連忙抱拳道：“時兄手下嘴下都要留情！我這也是跟你學的，我那些玩意兒你還看不上呢，哪敢稱什麼官窯四公子啊，青樓四公子才對嘛。”說完引得一干人等哈哈大笑。
“誒，說到青樓四公子，好像就是你們四位吧？”眾人一邊喝酒一邊聊開了，屠金和葉林雖插不上太多，卻也不感到冷落，又添了些酒菜之後，韓齊向李子通問道。“韓兄你也算是襄陽通了，怎會問出這等問題來？我的銀子又不是天上掉的，也不是地上生的，而是一把把血汗換來的，我還不會那麼糟蹋。”李子通像是受了很大的冤屈似的，時蹇聽了樂得哈哈大笑：“是啊，我們李大公子哪有閑情去理會那些庸脂俗粉啊，小雯姑娘可好？”聽得時蹇如此一說，其餘眾人均是心領神會的大笑一通，李子通也是笑着道：“不說了，不說了，沒趣得很！”眾人聽了又是一陣開心的大笑。
烈日炎炎，儘管穿着薄衣卻都覺得難受，眾人雖是在二樓臨窗小間，卻也熱得不行。時蹇喚來小二要了些冰塊放置室內，這才涼快了許多。屠金和葉林見得入磚石一般大小的冰塊都有些吃驚，這大熱天的哪兒來這麼大的冰疙瘩，想想，定是冬日裏存下來的，也就沒問，韓齊卻是問了。聽得韓齊問起冰塊之事，時蹇笑了笑道：“還說你是襄陽通，難道你不知道寒泉？”韓齊不禁問道：“什麼寒泉？在哪兒？”時蹇得韓齊真是不知道，便對着李子通道：“沒想到吧？”李子通也是用異樣的眼神望着韓齊道：“確實沒想到，寒泉其實不是泉，而是一個直通地底深處的一個洞穴，到底有多深卻是沒人知道，只是那寒泉奇寒無比，斜里下去走大約一頓飯的功夫便不能再進入。”
“卻是為何？沒路了?”屠金聽了李子通的話，也是很好奇，早在萬丈瀑時他也時常鑽山洞，他很明白在山洞裏行一頓飯的功夫根本走不了多遠，便忍不住問道。這時李子通繼續道：“路是有路，只是到了那裏就已經滴水成冰了，再走下去非得活活凍死不成。每年夏天各個酒樓都會派人去寒泉去掘冰，用稻草裹了運回來，以作降熱消暑之用。但是不管第一天掘了多少，到了第二天再去看時，第一天掘過的地方又是結了厚實的一層冰，所以有人說冰下有泉，加之那洞穴奇寒，故而才叫寒泉。”屠金和葉林聽了不禁嘖嘖稱奇，暗自感嘆自己實在是見識淺薄。那韓齊聽了李子通的介紹，也是興趣大發，問道：“那寒泉在哪兒？”時蹇這時道：“城北五里，宛山。”
葉林聽了，興奮的說道：“走，咱們去瞧瞧。”時蹇一聽，大笑着說道：“以後有的是機會！等下我還得帶你們去瞧瞧茶廠，順便給你們講講關於茶的知識，免得你們虧了血本，我也跟着受累。”李子通一見時蹇如是說了，更是笑道：“時兄就是會精打細算，這點蠅頭小利都瞧在眼裏，還真是會過日子。”時蹇笑着道：“哪像你這般財大氣粗，我要是不把持緊些，恐怕早就捲鋪蓋討飯去了。”說完眾人又是一番大笑。人說光陰似箭，卻也不錯，轉眼太陽便西斜而去，李子通先向眾人告辭，韓齊也被衙役喚走，說是什麼地方出了命案，時蹇這才領着屠金和葉林兩個去了茶廠，介紹一些茶色、茶道以及買賣上的一些事情。直到殘陽如血才放了屠金和葉林兩個，順便給了些銀錢和銀票以作周轉之用，屠金和葉林二人這才謝了他，覓了間客棧住下。
在要房間的時候屠金本打算只要一間房，畢竟這些銀子是時蹇的，以後還得還，要省着些，葉林卻堅持要了兩間，說反正要還的，也不怕多幾個房錢。入夜，屠金早早的便躺下了，可左右睡不着，心裏老是想着幾日之後自己和葉林兩個單獨出行之事，雖說運茶的人工有幾個，可還是覺得放心不下。於是起來敲了敲葉林的房門，聽得葉林應了便推門而入，見得房內，見葉林正站在窗前望着那一彎新月，顧自在桌前坐下，倒了茶喝。葉林這才轉過身來，見屠金滿腹心事，便問道：“怎麼了？”“沒什麼？”屠金心不在焉的答了。“沒什麼？你是故意到我房裏來喝茶的？”葉林見屠金有話不說，沒好氣的問道。
“我……我只是覺得咱們是不是太幸運了？”屠金仰起頭望了望葉林，始終沒說出自己的感受來，畢竟僅僅是一種感覺而已。葉林聽得屠金這麼一說，也是想了想道：“你是懷疑時蹇？”屠金搖搖頭，他自是沒懷疑時蹇的，他與葉林兩個除了性命便無身外之物，時蹇圖他們什麼？再說時蹇又是給錢又是給物，還講了一大通如何分辨茶色，如何注意買賣里的小細節，而且自己兩個頂多算個跑腿的，要是出了什麼事或是虧了本什麼的，還不都是時蹇虧得多些。何況屠金自第一眼見到時蹇就認為他是那種值得肝膽相照的人！
“那你想說什麼？”葉林走過來，在屠金對面坐下問道：“要不我去探探？”屠金一聽葉林要去探風，連忙阻止道：“不，不用。我只是覺得人生大起大落實在太快了！在片刻之前我們還是身無分文的小混混，片刻之後便成了襄陽城裏的茶商，而且還結識了襄陽城裏好幾個知名的貴人，你說，你想到過嗎？”葉林聽了也是搖搖頭，不禁道：“是啊，我們實在太幸運了。”接着葉林也是感到一絲不安。此時月光瀉進來，門廊外人影陣陣，遠處更是傳來隱約的歡笑和琴瑟之聲。
襄陽，一個不眠的城市。
“興許是上天可憐我們吧。”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屠金才悠悠的嘆了口氣，反正也想不明白，乾脆放下，不去想它。“小林子，早點睡吧，明日還得去時兄那裏。”屠金起身向葉林說道，轉身出門去了。葉林輕輕了應了一聲，臉上卻無半點喜色，自懷裏掏出那塊玉佩，走到窗前，對着月光看去，思緒飄遠出去。突然葉林感覺到一個黑影在遠處的房頂上飛快的移動，連忙回神看去時，那裏除了一幢高高的建築外，卻也沒看見什麼異常，他揉揉眼睛，還以為自己花了眼，沒往心裏去。收了玉佩，轉身閂上門，躺下睡了。
接連三、四天，屠金和葉林都在時蹇那裏學習，到了吃飯的時辰便與時蹇一道吃了，學得了不少東西。什麼幫是什麼地方的地頭，什麼會是什麼河的水霸，什麼寨是什麼山的龍頭等等，除此之外更是了解到當下茶商的分佈和所屬。總的而言，當下茶商共分為五大支，雖說是各有關聯卻也互不干涉，陸路有三支，一支建康、一支襄陽、一支潼川；水路兩支，一支雷州，一支泉州；依次所屬建康張家、襄陽時家、潼川黃家、雷州肖家和泉州吳家，其下小的茶商便是無可計算，大小茶道更是縱橫交錯，遍佈大城小市，關係網也是上達朝堂下至地方。
到得第五日，時蹇已為屠金和葉林準備好茶葉和人馬，還特地派了個姓丘的賬房先生跟着，來得東門外為眾人餞行，韓齊也是來了。眾人喝了餞行酒，說過離別話，屠金和葉林二人衝著時蹇和韓齊抱了抱拳，轉身一聲吆喝：“走——咯”，一行人慢慢朝着鄂州府進發。
酒過三巡，葉林終是忍不住問起時蹇方才的手法，時蹇樂得哈哈大笑道：“其實也沒什麼，熟能生巧而已。”葉林哪依他這一說法，定要時蹇教他幾手，屠金望着葉林，責難道：“你就別為難時大哥了。”韓齊也是打圓場，葉林這才住了央求，時蹇見得葉林臉色有些失落，笑着拍了拍葉林的肩膀道：“正所謂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那玩意兒還是不學的好。”葉林聽了時蹇這麼說，心中不快的說道：“那你還學這麼好？”韓齊見葉林不依不饒的，臉上也是一沉，但是沒說什麼，屠金卻道：“小林子，別胡鬧了！“
葉林望了望屠金，又望了望顧自低着頭喝酒的韓齊，也是住了嘴。時蹇見席上一時竟沉悶了，深感對不去這絢麗的陽光，連忙打圓場道：“屠兄弟也不用多慮，葉兄弟想學我這手藝也是好的，總比一些人什麼都不想做強些。想我時某人當初也是無衣無食、寄人籬下，還不是靠這空空妙手起了家。不過那都是好些年前的事了，那年月，兵荒馬亂的，不說是我，就連正經人家也難得安穩的吃上幾頓飽飯，所以……呵呵，也沒人來管我。現在好了，百姓都吃得飽了、穿得暖了，還有韓兄弟在衙門當差，還是正經做個買賣合算。既掙得多又不虧心，也不至於給韓兄弟惹些多餘的麻煩，人前人後誰也不敢說咱們不是，晚上也能睡個安穩覺，你說是不是這個理？”時蹇最後的話顯然是對葉林說的，葉林也在心裏記下了，想想自己當初，雖說是手頭有些富餘，可是哪晚又睡安穩了呢？
“時兄這話說得對，小林子，你說呢？”屠金聽了時蹇的，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這才叫漂亮話！葉林默默的點了點頭，他何嘗不想過安穩日子，但是什麼事他都會想到最壞的結果，就是像先前那樣，和屠金兩個人身無分文，要是學會了時蹇那一手，就再也不怕了。韓齊此時也是放下酒杯道：“大家能坐到這裏喝酒，說明都是朋友，我也不怕說了醜話開罪你，葉兄弟。方才時兄也說了，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既然有道就必然有義，你說若要是你辛辛苦苦販茶或是怎麼掙了錢，想我們胡吃海喝一番慶賀一下，不想卻被別人給扒走了，你心裏定會難受吧，就說方才，時兄開玩笑拿了你的玉佩，你還不是和他鬧得不可開交？說不好聽一些，若要是那些錢是別人救命用的呢，你卻給他扒了去，那你豈不是害了一條人命，於心何安呢？”
韓齊的話說得葉林啞口無言，他以前根本就沒想過這樣的問題，此時聽韓齊說來，心中更是慚愧，興許自己已害了不少人命了。屠金這時也是開口了，對葉林道：“我知道你以前都是為了我好。現在好了，時大哥為咱們做主，咱們有買賣做了，以後大堆大堆的銀子，我怕你是拿都拿不動了。”聽着屠金的俏皮話，葉林心裏也是開了花，難為情的說道：“你們怎麼都說我，我不學了還不成嗎？”聽了葉林此言，其餘三人哈哈大笑，沉鬱的氣氛一掃而空，四人端起酒杯來一飲而盡。放下酒杯，時蹇卻是笑着說道：“屠兄弟，你也不要把做買賣想得太簡單，這裏面學問可大着呢。”葉林此時已放開了心結，開玩笑的問道：“這個你是要教的吧？”
不待時蹇說話，韓齊卻搶着說道：“這個還用說？時兄這人你們現在還不了解，雖然平日一副深沉老練的樣子，心裏可熱情了。你們別看他五大三粗的，心裏可細着呢，若是他不藏私的話，定會讓你們兩位也成為襄陽城裏數得過來的人物。”時蹇聽了，大笑着對韓齊道：“好哇，我算是明白了，你就是他們的托兒，我這是上了你們的賊船了。”說完，眾人又是大笑一陣。正在此時，突然聽得門外傳來一聲大笑，道：“好你個時大官人，滿襄陽城尋不見你，卻躲到這裏來尋開心了。”
時蹇一聽，連忙衝著滿外大聲道：“來來來。子通，快進來，給你介紹幾位朋友。”時蹇話音剛落，一個年輕公子走了進來，看見還有外人在，連忙拱手作禮，時蹇更是站起來介紹道：“這位是咱們襄陽城的韓捕頭，你是認識的，這位是屠兄弟，這位是葉兄弟，他們都是自外地來的，以後你可得多幫襯些。”屠金和葉林連忙作禮，時蹇又向屠金和葉林介紹那年輕公子道：“這位便是我們襄陽城裏最出名的官窯四公子之一——汝窯李子通，又稱‘富汝皆知’李子通。這位才是真正的財神！”聽得時蹇的介紹，屠金和葉林二人均感世事變幻無常，若不是此番偶然，恐怕連一輩子都不會結識到這般人物。
李子通與時蹇和韓齊寒暄了一會兒之後，這才問屠金和葉林自哪裏來，幹什麼之類的話，得知現在時蹇手下販茶，隨即大笑着道：“好哇，你們可算是造化了，想當年我在時大官人門前站了三天三夜，時大官人硬是連門都不讓我進的。”時蹇見李子通說起往事，也是笑着道：“你那是居心不良，再說我若當時真的讓你入了行，現在的襄陽城恐怕就不會這麼繁榮了！還有，以後少來什麼時大官人時小官人的，莫不是想被我攆出去吧。”李子通見時蹇作勢要攆他，連忙抱拳道：“時兄手下嘴下都要留情！我這也是跟你學的，我那些玩意兒你還看不上呢，哪敢稱什麼官窯四公子啊，青樓四公子才對嘛。”說完引得一干人等哈哈大笑。
“誒，說到青樓四公子，好像就是你們四位吧？”眾人一邊喝酒一邊聊開了，屠金和葉林雖插不上太多，卻也不感到冷落，又添了些酒菜之後，韓齊向李子通問道。“韓兄你也算是襄陽通了，怎會問出這等問題來？我的銀子又不是天上掉的，也不是地上生的，而是一把把血汗換來的，我還不會那麼糟蹋。”李子通像是受了很大的冤屈似的，時蹇聽了樂得哈哈大笑：“是啊，我們李大公子哪有閑情去理會那些庸脂俗粉啊，小雯姑娘可好？”聽得時蹇如此一說，其餘眾人均是心領神會的大笑一通，李子通也是笑着道：“不說了，不說了，沒趣得很！”眾人聽了又是一陣開心的大笑。
烈日炎炎，儘管穿着薄衣卻都覺得難受，眾人雖是在二樓臨窗小間，卻也熱得不行。時蹇喚來小二要了些冰塊放置室內，這才涼快了許多。屠金和葉林見得入磚石一般大小的冰塊都有些吃驚，這大熱天的哪兒來這麼大的冰疙瘩，想想，定是冬日裏存下來的，也就沒問，韓齊卻是問了。聽得韓齊問起冰塊之事，時蹇笑了笑道：“還說你是襄陽通，難道你不知道寒泉？”韓齊不禁問道：“什麼寒泉？在哪兒？”時蹇得韓齊真是不知道，便對着李子通道：“沒想到吧？”李子通也是用異樣的眼神望着韓齊道：“確實沒想到，寒泉其實不是泉，而是一個直通地底深處的一個洞穴，到底有多深卻是沒人知道，只是那寒泉奇寒無比，斜里下去走大約一頓飯的功夫便不能再進入。”
“卻是為何？沒路了?”屠金聽了李子通的話，也是很好奇，早在萬丈瀑時他也時常鑽山洞，他很明白在山洞裏行一頓飯的功夫根本走不了多遠，便忍不住問道。這時李子通繼續道：“路是有路，只是到了那裏就已經滴水成冰了，再走下去非得活活凍死不成。每年夏天各個酒樓都會派人去寒泉去掘冰，用稻草裹了運回來，以作降熱消暑之用。但是不管第一天掘了多少，到了第二天再去看時，第一天掘過的地方又是結了厚實的一層冰，所以有人說冰下有泉，加之那洞穴奇寒，故而才叫寒泉。”屠金和葉林聽了不禁嘖嘖稱奇，暗自感嘆自己實在是見識淺薄。那韓齊聽了李子通的介紹，也是興趣大發，問道：“那寒泉在哪兒？”時蹇這時道：“城北五里，宛山。”
葉林聽了，興奮的說道：“走，咱們去瞧瞧。”時蹇一聽，大笑着說道：“以後有的是機會！等下我還得帶你們去瞧瞧茶廠，順便給你們講講關於茶的知識，免得你們虧了血本，我也跟着受累。”李子通一見時蹇如是說了，更是笑道：“時兄就是會精打細算，這點蠅頭小利都瞧在眼裏，還真是會過日子。”時蹇笑着道：“哪像你這般財大氣粗，我要是不把持緊些，恐怕早就捲鋪蓋討飯去了。”說完眾人又是一番大笑。人說光陰似箭，卻也不錯，轉眼太陽便西斜而去，李子通先向眾人告辭，韓齊也被衙役喚走，說是什麼地方出了命案，時蹇這才領着屠金和葉林兩個去了茶廠，介紹一些茶色、茶道以及買賣上的一些事情。直到殘陽如血才放了屠金和葉林兩個，順便給了些銀錢和銀票以作周轉之用，屠金和葉林二人這才謝了他，覓了間客棧住下。
在要房間的時候屠金本打算只要一間房，畢竟這些銀子是時蹇的，以後還得還，要省着些，葉林卻堅持要了兩間，說反正要還的，也不怕多幾個房錢。入夜，屠金早早的便躺下了，可左右睡不着，心裏老是想着幾日之後自己和葉林兩個單獨出行之事，雖說運茶的人工有幾個，可還是覺得放心不下。於是起來敲了敲葉林的房門，聽得葉林應了便推門而入，見得房內，見葉林正站在窗前望着那一彎新月，顧自在桌前坐下，倒了茶喝。葉林這才轉過身來，見屠金滿腹心事，便問道：“怎麼了？”“沒什麼？”屠金心不在焉的答了。“沒什麼？你是故意到我房裏來喝茶的？”葉林見屠金有話不說，沒好氣的問道。
“我……我只是覺得咱們是不是太幸運了？”屠金仰起頭望了望葉林，始終沒說出自己的感受來，畢竟僅僅是一種感覺而已。葉林聽得屠金這麼一說，也是想了想道：“你是懷疑時蹇？”屠金搖搖頭，他自是沒懷疑時蹇的，他與葉林兩個除了性命便無身外之物，時蹇圖他們什麼？再說時蹇又是給錢又是給物，還講了一大通如何分辨茶色，如何注意買賣里的小細節，而且自己兩個頂多算個跑腿的，要是出了什麼事或是虧了本什麼的，還不都是時蹇虧得多些。何況屠金自第一眼見到時蹇就認為他是那種值得肝膽相照的人！
“那你想說什麼？”葉林走過來，在屠金對面坐下問道：“要不我去探探？”屠金一聽葉林要去探風，連忙阻止道：“不，不用。我只是覺得人生大起大落實在太快了！在片刻之前我們還是身無分文的小混混，片刻之後便成了襄陽城裏的茶商，而且還結識了襄陽城裏好幾個知名的貴人，你說，你想到過嗎？”葉林聽了也是搖搖頭，不禁道：“是啊，我們實在太幸運了。”接着葉林也是感到一絲不安。此時月光瀉進來，門廊外人影陣陣，遠處更是傳來隱約的歡笑和琴瑟之聲。
襄陽，一個不眠的城市。
“興許是上天可憐我們吧。”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屠金才悠悠的嘆了口氣，反正也想不明白，乾脆放下，不去想它。“小林子，早點睡吧，明日還得去時兄那裏。”屠金起身向葉林說道，轉身出門去了。葉林輕輕了應了一聲，臉上卻無半點喜色，自懷裏掏出那塊玉佩，走到窗前，對着月光看去，思緒飄遠出去。突然葉林感覺到一個黑影在遠處的房頂上飛快的移動，連忙回神看去時，那裏除了一幢高高的建築外，卻也沒看見什麼異常，他揉揉眼睛，還以為自己花了眼，沒往心裏去。收了玉佩，轉身閂上門，躺下睡了。
接連三、四天，屠金和葉林都在時蹇那裏學習，到了吃飯的時辰便與時蹇一道吃了，學得了不少東西。什麼幫是什麼地方的地頭，什麼會是什麼河的水霸，什麼寨是什麼山的龍頭等等，除此之外更是了解到當下茶商的分佈和所屬。總的而言，當下茶商共分為五大支，雖說是各有關聯卻也互不干涉，陸路有三支，一支建康、一支襄陽、一支潼川；水路兩支，一支雷州，一支泉州；依次所屬建康張家、襄陽時家、潼川黃家、雷州肖家和泉州吳家，其下小的茶商便是無可計算，大小茶道更是縱橫交錯，遍佈大城小市，關係網也是上達朝堂下至地方。
到得第五日，時蹇已為屠金和葉林準備好茶葉和人馬，還特地派了個姓丘的賬房先生跟着，來得東門外為眾人餞行，韓齊也是來了。眾人喝了餞行酒，說過離別話，屠金和葉林二人衝著時蹇和韓齊抱了抱拳，轉身一聲吆喝：“走——咯”，一行人慢慢朝着鄂州府進發。
酒過三巡，葉林終是忍不住問起時蹇方才的手法，時蹇樂得哈哈大笑道：“其實也沒什麼，熟能生巧而已。”葉林哪依他這一說法，定要時蹇教他幾手，屠金望着葉林，責難道：“你就別為難時大哥了。”韓齊也是打圓場，葉林這才住了央求，時蹇見得葉林臉色有些失落，笑着拍了拍葉林的肩膀道：“正所謂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那玩意兒還是不學的好。”葉林聽了時蹇這麼說，心中不快的說道：“那你還學這麼好？”韓齊見葉林不依不饒的，臉上也是一沉，但是沒說什麼，屠金卻道：“小林子，別胡鬧了！“
葉林望了望屠金，又望了望顧自低着頭喝酒的韓齊，也是住了嘴。時蹇見席上一時竟沉悶了，深感對不去這絢麗的陽光，連忙打圓場道：“屠兄弟也不用多慮，葉兄弟想學我這手藝也是好的，總比一些人什麼都不想做強些。想我時某人當初也是無衣無食、寄人籬下，還不是靠這空空妙手起了家。不過那都是好些年前的事了，那年月，兵荒馬亂的，不說是我，就連正經人家也難得安穩的吃上幾頓飽飯，所以……呵呵，也沒人來管我。現在好了，百姓都吃得飽了、穿得暖了，還有韓兄弟在衙門當差，還是正經做個買賣合算。既掙得多又不虧心，也不至於給韓兄弟惹些多餘的麻煩，人前人後誰也不敢說咱們不是，晚上也能睡個安穩覺，你說是不是這個理？”時蹇最後的話顯然是對葉林說的，葉林也在心裏記下了，想想自己當初，雖說是手頭有些富餘，可是哪晚又睡安穩了呢？
“時兄這話說得對，小林子，你說呢？”屠金聽了時蹇的，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這才叫漂亮話！葉林默默的點了點頭，他何嘗不想過安穩日子，但是什麼事他都會想到最壞的結果，就是像先前那樣，和屠金兩個人身無分文，要是學會了時蹇那一手，就再也不怕了。韓齊此時也是放下酒杯道：“大家能坐到這裏喝酒，說明都是朋友，我也不怕說了醜話開罪你，葉兄弟。方才時兄也說了，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既然有道就必然有義，你說若要是你辛辛苦苦販茶或是怎麼掙了錢，想我們胡吃海喝一番慶賀一下，不想卻被別人給扒走了，你心裏定會難受吧，就說方才，時兄開玩笑拿了你的玉佩，你還不是和他鬧得不可開交？說不好聽一些，若要是那些錢是別人救命用的呢，你卻給他扒了去，那你豈不是害了一條人命，於心何安呢？”
韓齊的話說得葉林啞口無言，他以前根本就沒想過這樣的問題，此時聽韓齊說來，心中更是慚愧，興許自己已害了不少人命了。屠金這時也是開口了，對葉林道：“我知道你以前都是為了我好。現在好了，時大哥為咱們做主，咱們有買賣做了，以後大堆大堆的銀子，我怕你是拿都拿不動了。”聽着屠金的俏皮話，葉林心裏也是開了花，難為情的說道：“你們怎麼都說我，我不學了還不成嗎？”聽了葉林此言，其餘三人哈哈大笑，沉鬱的氣氛一掃而空，四人端起酒杯來一飲而盡。放下酒杯，時蹇卻是笑着說道：“屠兄弟，你也不要把做買賣想得太簡單，這裏面學問可大着呢。”葉林此時已放開了心結，開玩笑的問道：“這個你是要教的吧？”
不待時蹇說話，韓齊卻搶着說道：“這個還用說？時兄這人你們現在還不了解，雖然平日一副深沉老練的樣子，心裏可熱情了。你們別看他五大三粗的，心裏可細着呢，若是他不藏私的話，定會讓你們兩位也成為襄陽城裏數得過來的人物。”時蹇聽了，大笑着對韓齊道：“好哇，我算是明白了，你就是他們的托兒，我這是上了你們的賊船了。”說完，眾人又是大笑一陣。正在此時，突然聽得門外傳來一聲大笑，道：“好你個時大官人，滿襄陽城尋不見你，卻躲到這裏來尋開心了。”
時蹇一聽，連忙衝著滿外大聲道：“來來來。子通，快進來，給你介紹幾位朋友。”時蹇話音剛落，一個年輕公子走了進來，看見還有外人在，連忙拱手作禮，時蹇更是站起來介紹道：“這位是咱們襄陽城的韓捕頭，你是認識的，這位是屠兄弟，這位是葉兄弟，他們都是自外地來的，以後你可得多幫襯些。”屠金和葉林連忙作禮，時蹇又向屠金和葉林介紹那年輕公子道：“這位便是我們襄陽城裏最出名的官窯四公子之一——汝窯李子通，又稱‘富汝皆知’李子通。這位才是真正的財神！”聽得時蹇的介紹，屠金和葉林二人均感世事變幻無常，若不是此番偶然，恐怕連一輩子都不會結識到這般人物。
李子通與時蹇和韓齊寒暄了一會兒之後，這才問屠金和葉林自哪裏來，幹什麼之類的話，得知現在時蹇手下販茶，隨即大笑着道：“好哇，你們可算是造化了，想當年我在時大官人門前站了三天三夜，時大官人硬是連門都不讓我進的。”時蹇見李子通說起往事，也是笑着道：“你那是居心不良，再說我若當時真的讓你入了行，現在的襄陽城恐怕就不會這麼繁榮了！還有，以後少來什麼時大官人時小官人的，莫不是想被我攆出去吧。”李子通見時蹇作勢要攆他，連忙抱拳道：“時兄手下嘴下都要留情！我這也是跟你學的，我那些玩意兒你還看不上呢，哪敢稱什麼官窯四公子啊，青樓四公子才對嘛。”說完引得一干人等哈哈大笑。
“誒，說到青樓四公子，好像就是你們四位吧？”眾人一邊喝酒一邊聊開了，屠金和葉林雖插不上太多，卻也不感到冷落，又添了些酒菜之後，韓齊向李子通問道。“韓兄你也算是襄陽通了，怎會問出這等問題來？我的銀子又不是天上掉的，也不是地上生的，而是一把把血汗換來的，我還不會那麼糟蹋。”李子通像是受了很大的冤屈似的，時蹇聽了樂得哈哈大笑：“是啊，我們李大公子哪有閑情去理會那些庸脂俗粉啊，小雯姑娘可好？”聽得時蹇如此一說，其餘眾人均是心領神會的大笑一通，李子通也是笑着道：“不說了，不說了，沒趣得很！”眾人聽了又是一陣開心的大笑。
烈日炎炎，儘管穿着薄衣卻都覺得難受，眾人雖是在二樓臨窗小間，卻也熱得不行。時蹇喚來小二要了些冰塊放置室內，這才涼快了許多。屠金和葉林見得入磚石一般大小的冰塊都有些吃驚，這大熱天的哪兒來這麼大的冰疙瘩，想想，定是冬日裏存下來的，也就沒問，韓齊卻是問了。聽得韓齊問起冰塊之事，時蹇笑了笑道：“還說你是襄陽通，難道你不知道寒泉？”韓齊不禁問道：“什麼寒泉？在哪兒？”時蹇得韓齊真是不知道，便對着李子通道：“沒想到吧？”李子通也是用異樣的眼神望着韓齊道：“確實沒想到，寒泉其實不是泉，而是一個直通地底深處的一個洞穴，到底有多深卻是沒人知道，只是那寒泉奇寒無比，斜里下去走大約一頓飯的功夫便不能再進入。”
“卻是為何？沒路了?”屠金聽了李子通的話，也是很好奇，早在萬丈瀑時他也時常鑽山洞，他很明白在山洞裏行一頓飯的功夫根本走不了多遠，便忍不住問道。這時李子通繼續道：“路是有路，只是到了那裏就已經滴水成冰了，再走下去非得活活凍死不成。每年夏天各個酒樓都會派人去寒泉去掘冰，用稻草裹了運回來，以作降熱消暑之用。但是不管第一天掘了多少，到了第二天再去看時，第一天掘過的地方又是結了厚實的一層冰，所以有人說冰下有泉，加之那洞穴奇寒，故而才叫寒泉。”屠金和葉林聽了不禁嘖嘖稱奇，暗自感嘆自己實在是見識淺薄。那韓齊聽了李子通的介紹，也是興趣大發，問道：“那寒泉在哪兒？”時蹇這時道：“城北五里，宛山。”
葉林聽了，興奮的說道：“走，咱們去瞧瞧。”時蹇一聽，大笑着說道：“以後有的是機會！等下我還得帶你們去瞧瞧茶廠，順便給你們講講關於茶的知識，免得你們虧了血本，我也跟着受累。”李子通一見時蹇如是說了，更是笑道：“時兄就是會精打細算，這點蠅頭小利都瞧在眼裏，還真是會過日子。”時蹇笑着道：“哪像你這般財大氣粗，我要是不把持緊些，恐怕早就捲鋪蓋討飯去了。”說完眾人又是一番大笑。人說光陰似箭，卻也不錯，轉眼太陽便西斜而去，李子通先向眾人告辭，韓齊也被衙役喚走，說是什麼地方出了命案，時蹇這才領着屠金和葉林兩個去了茶廠，介紹一些茶色、茶道以及買賣上的一些事情。直到殘陽如血才放了屠金和葉林兩個，順便給了些銀錢和銀票以作周轉之用，屠金和葉林二人這才謝了他，覓了間客棧住下。
在要房間的時候屠金本打算只要一間房，畢竟這些銀子是時蹇的，以後還得還，要省着些，葉林卻堅持要了兩間，說反正要還的，也不怕多幾個房錢。入夜，屠金早早的便躺下了，可左右睡不着，心裏老是想着幾日之後自己和葉林兩個單獨出行之事，雖說運茶的人工有幾個，可還是覺得放心不下。於是起來敲了敲葉林的房門，聽得葉林應了便推門而入，見得房內，見葉林正站在窗前望着那一彎新月，顧自在桌前坐下，倒了茶喝。葉林這才轉過身來，見屠金滿腹心事，便問道：“怎麼了？”“沒什麼？”屠金心不在焉的答了。“沒什麼？你是故意到我房裏來喝茶的？”葉林見屠金有話不說，沒好氣的問道。
“我……我只是覺得咱們是不是太幸運了？”屠金仰起頭望了望葉林，始終沒說出自己的感受來，畢竟僅僅是一種感覺而已。葉林聽得屠金這麼一說，也是想了想道：“你是懷疑時蹇？”屠金搖搖頭，他自是沒懷疑時蹇的，他與葉林兩個除了性命便無身外之物，時蹇圖他們什麼？再說時蹇又是給錢又是給物，還講了一大通如何分辨茶色，如何注意買賣里的小細節，而且自己兩個頂多算個跑腿的，要是出了什麼事或是虧了本什麼的，還不都是時蹇虧得多些。何況屠金自第一眼見到時蹇就認為他是那種值得肝膽相照的人！
“那你想說什麼？”葉林走過來，在屠金對面坐下問道：“要不我去探探？”屠金一聽葉林要去探風，連忙阻止道：“不，不用。我只是覺得人生大起大落實在太快了！在片刻之前我們還是身無分文的小混混，片刻之後便成了襄陽城裏的茶商，而且還結識了襄陽城裏好幾個知名的貴人，你說，你想到過嗎？”葉林聽了也是搖搖頭，不禁道：“是啊，我們實在太幸運了。”接着葉林也是感到一絲不安。此時月光瀉進來，門廊外人影陣陣，遠處更是傳來隱約的歡笑和琴瑟之聲。
襄陽，一個不眠的城市。
“興許是上天可憐我們吧。”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屠金才悠悠的嘆了口氣，反正也想不明白，乾脆放下，不去想它。“小林子，早點睡吧，明日還得去時兄那裏。”屠金起身向葉林說道，轉身出門去了。葉林輕輕了應了一聲，臉上卻無半點喜色，自懷裏掏出那塊玉佩，走到窗前，對着月光看去，思緒飄遠出去。突然葉林感覺到一個黑影在遠處的房頂上飛快的移動，連忙回神看去時，那裏除了一幢高高的建築外，卻也沒看見什麼異常，他揉揉眼睛，還以為自己花了眼，沒往心裏去。收了玉佩，轉身閂上門，躺下睡了。
接連三、四天，屠金和葉林都在時蹇那裏學習，到了吃飯的時辰便與時蹇一道吃了，學得了不少東西。什麼幫是什麼地方的地頭，什麼會是什麼河的水霸，什麼寨是什麼山的龍頭等等，除此之外更是了解到當下茶商的分佈和所屬。總的而言，當下茶商共分為五大支，雖說是各有關聯卻也互不干涉，陸路有三支，一支建康、一支襄陽、一支潼川；水路兩支，一支雷州，一支泉州；依次所屬建康張家、襄陽時家、潼川黃家、雷州肖家和泉州吳家，其下小的茶商便是無可計算，大小茶道更是縱橫交錯，遍佈大城小市，關係網也是上達朝堂下至地方。
到得第五日，時蹇已為屠金和葉林準備好茶葉和人馬，還特地派了個姓丘的賬房先生跟着，來得東門外為眾人餞行，韓齊也是來了。眾人喝了餞行酒，說過離別話，屠金和葉林二人衝著時蹇和韓齊抱了抱拳，轉身一聲吆喝：“走——咯”，一行人慢慢朝着鄂州府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