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安近月冰雪聰明，聽他們對話，略一思考就明了於心——初雪怡腹中骨肉，並非袁向北所有，十有八九是那個什麼宋湛叛賊的。

想明白了這一點，她瞠目結舌，手足無措。自己大概犯了什麼大錯了，若是袁向北一時怒起，要殺那側妃，自己該如何？是拚死一救呢，還是共赴黃泉呢？總之自己都沒有什麼好的結果。

初雪怡說完那一番話，就退在一旁，不再理睬任何人。袁向北仰頭髮出嘯聲，一長一短，清晰分明。初雪怡知他是在招喚神虎衛，內心不免凄然，自己煞費苦心為保住宋湛骨血，如今功虧一簣。

不過片刻，小路旁就來了兩個神虎衛，無聲無息，現身向袁向北行禮。

“初姑娘要出門探親，這一去路途遙遠，不想招搖。你們送她出城，到蔡大娘處，讓她陪着上路，拿神虎衛的腰牌給她，她自會跟你們去，待初姑娘找到家人，安全無恙了，即刻復命。”

兩個神虎衛領命，於是到了初雪怡面前，抱拳行禮，“初姑娘請！”初雪怡半困惑地轉過身來，靜靜看袁向北，卻不走，也不說話。

“入了那安涼郡，見到宋湛，只恐我們又要做敵人，雪怡一切小心。”

初雪怡靜默良久，心中感慨萬千，難以言表。

袁向北拾了那彎月形的匕首，重又遞給她，“這倒是把好刀，你留着吧。”

接過了刀，她卻一把擼過自己的頭髮，“我初雪怡立誓，今生今世，無論立場如何，無論身處何地，若知袁向北有難，必以死相助，絕不違背。”說完割斷了頭髮，隨手擲了，出門而去。

袁向北佇立良久，也轉身走了，並不去理睬旁邊的安近月。他一個人慢慢地走，過了那梅香苑，也並不停留。安近月跟着他，莫名有幾分擔心，遠遠見他入了天石軒，方才迴轉自己的靜馨堂。

回來的時候，朗照正急的在院子裏畫圈，清輝準備了各色的跌打損傷的葯，安近月任她們擺佈，卻一句話也沒有。她記得袁向北的左手臂似乎受了傷，因為他獨自回去的時候用一隻手按壓着，彷彿疼痛的樣子。

她不懂為什麼一個人可以喜歡另一個人到那種程度，她懷了別人的孩子，嫁給他，又離開他，他始終如一，心甘情願地送她到她的情人那裏。他是天下聞名的英雄，是世上女子心中的理想，是一個美男子，是無所不能的人。卻只愛一個女人，愛到忘了自己。

安近月的心裏湧起奇怪的感覺，不似羨慕，不似嫉妒，不似心疼，古怪又新奇，是自己從沒有過的。她其實想去跟着他，看一看他的傷口也是好的。可是理智告訴她不可以，他正在痛苦的時候，被心愛的女人拋棄了，這個時候她跑去安慰，無異於引火燒身。

所以現在她一個人泡在木盆子裏，一時想着袁向北望初雪怡的眼神，一時想着初雪怡立下誓言的樣子，不知為什麼，心裏頗為他們感動慨嘆，分明一對璧人，為何卻勞燕分飛？一時又想到初雪怡已為人母，袁向北從此無望，內心不由地代他痛楚，一時又想，連自己這個局外人都這樣難過，他身處其中，不知要痛到什麼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