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教授，罪犯
楊河養老院內。
杜未娘坐在樹蔭下擇菜。
擇了一早上，也沒擇多少，一會兒瞅着這邊的老頭兒下象棋，一會兒看着那邊的老太太綉山水，幸虧今兒個老趙頭兒過來幫了個忙，才不至於又剩下。
臨近中午，管伙食的趙姨過來端走了那一筐韭菜，笑着道：“就差你這筐了，您老可受累了。”
“不累，不累。”杜未娘樂呵着說。
趙姨剛走，四處顧盼的馬婆瞅見正要起身的杜未娘，便來到近前，將她拉至園子的角落坐下，似要準備長談。
馬婆道：“這事兒啊，我本不願意說，都是犯忌諱的東西。嗨！”馬婆一拍大腿，瞧着眼色，不等杜未娘說話，馬婆又道：“未娘啊，你知道我是心善的，你們娘孫倆都是命里苦的，我見不得好人還要受苦。這要是別人的事兒，我可就不管的！”
“到底是什麼事兒，馬婆你就講吧，我老歸老，還是見過場面的。”
“那我可就說了！”
“說！”
稍有躊躇，馬婆才道：“你那寶貝孫兒……怕是要應劫了！”
……
入冬了，天氣涼了。
楊河大學，某宿舍。
一陣頭痛中，杜某人從睡夢中驚醒，久久不能回神。
他極力的回想夢中的場景，明明好像很重要，卻什麼都記不起來。
拿了放在床頭的鬧鐘看了看，正好卡在鬧鈴的當口兒。
叮鈴鈴……
簡單洗漱后，發現舍友還在床上躺屍。
昨天學校特別通知過，早上不上課，今天要聽一場講座，專門講解我國上古的歷史。
中文系，特別是歷史系的學生必須要準時報到！
“苟運，醒醒了！”
“困，等！”悶悶的聲音從被子底下傳出。
“你再不起來我可先走一步了？”
“等，等等我！”苟運一把翻起了被子，露出了他那帥氣的混血臉。
這就是杜某人的舍友。
苟運英文名Max，母親是本地人，父親遠在澳洲，由於大人之間不能說的秘密選擇協議離婚，苟運因為習慣了在這裏生活而選擇了跟隨母親。只是不知道腦子抽了哪根筋，高考志願填了歷史系。
快速的穿戴完畢，一出門，苟運冷的直縮脖子。
杜某人扯過掛在牆上的圍巾，扔給苟運，自己也帶了一條。
楊河市屬於北方，沒入冬就冷，過了冬更冷。
才入校門，就有一個穿着黑色風衣的男人撞了上來，他帶着圓邊的帽子，像是活在上個世紀的打扮，走的很急。
杜某人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幸而苟運在後邊拉住了他的圍巾，勒緊了脖子，杜某人漲紅了臉。
“哎，你這人，怎麼撞了人就跑！”看着那男人無動於衷的高大的背影，苟運比了個拳頭。
杜某人摸了摸脖子，白了他一眼，苟運只當沒看見，只說道：“哎，這年頭，什麼人都有，你還發什麼呆，不用謝我，要晚了，趕緊走吧！”
這時候，偌大的階梯教室內已經人滿為患，沒有一個空位了，想不到歷史系的講座有一天也能如此的受歡迎。
教室的講台後面掛着一個紅色的橫幅，上書：熱烈歡迎甄教授蒞臨我校為同學們講課！
“人怎麼這麼多啊！”苟運望着烏泱泱的人頭一陣感慨。
他們往裏面擠，杜某人一邊扒拉一邊說：“這你就不懂了吧！據說這教授是從首都大學來的，
一般都請不來的，好像還是因為這裏是人家的家鄉，人家才過來的，知道一個成語嗎？”
苟運：“什麼？物以稀為貴嗎？那不是五個字的嗎？嘿，你慢點兒。”
他們一直來到了教室的最後一排，找了個角落貼牆而站。因為教授還沒來，老師也沒入座，室內還有些喧嘩。
有一個學生議論道：“你說這上古能有啥歷史？”
“講啥，三皇五帝唄，講講女媧造人，伏羲八卦，神農與百草的恩怨情仇。”
“這不就只是神話故事嗎？”
“同學，這就是你的狹隘之處了，神話也是從生活中衍生的，沒有生活，哪裏來的神話！”某個戴着眼鏡的女學生斜睨一眼。
“精闢。”
“X屁！”
教室忽然安靜下來。
只見一個頭髮花白的老頭在一眾老師的簇擁下走了進來，相繼入座。
隨着一個簡短的開場白，講座也正式開始了。
……
一輛警車緩緩駛入校門口。
警車停到路邊，一男一女走了出來，穿着便服。
他們一直來到了階梯教室的門口，探頭看到了裏面的情況，並不打算立即走進去。
歷史系王主任注意到了門口的情況，覺得那人面熟，心下疑惑，便輕悄悄的走了出去。
見到他們，王主任問道：“兩位來我校有何貴幹？”
“您是王主任是吧，我是周正國，公安局的，這位是我的同事，叫她小劉就行，這是我的證件。我們來呢，是想讓甄教授配合我們調查一個案子，您還是進去聽課吧，沒什麼大事兒，您放心就成。”
周正國的聲音渾厚闊亮，一如他方正的長相，讓人心生好感。
“沒大事兒就好，那就好。”王主任放下心來，“小王，還不快拿兩個凳子過來。”
“哦，好好。”
旁邊站着的一個身材矮小的男人立馬應下來。
周正國：“給您添麻煩了，您進去聽課吧！我這兒不礙事兒！”
等到王主任離開，周正國臉上的笑容才漸漸消失。
“這次的匿名舉報有些古怪，雖說證據看着不像是作偽，但總覺着哪裏怪怪的！”
劉警官：“管它有什麼奇怪，即使有貓膩，這甄教授怕也不是一個簡單的人，要不怎麼他剛一來我們市就會有人針對他？有句老話不是說得好麻……”
周正國接下話茬：“母狗不搖尾，公狗不上背！”
講座的時間過得比預想的快。
甄教授的講座已經進入了後半段，着實引人入勝，他從神話的角度分析了歷史。
他舉例說伏羲被描述為人身蛇尾，那麼可能伏羲所在的部落崇拜大蛇，或者可以直接說是莽，伏羲身為部落首領，被描述為異於常人的樣子，則有可能是為了震懾周邊的部落；
他還說，在史學著作或者口口相傳的神話傳說中，都指出過五帝同為一家，都是黃帝的子孫，這種可能性有，但是很小，這種現象出現的原因不難猜測，我國古代的帝王為了鞏固自己的統治，說自己是天子，那麼五帝時期，部落首領為了讓禪位理所應當，說自己與黃帝有血緣關係又有什麼不行呢？在這樣的正統思想下，世襲製取代禪讓制也就不會那麼讓人難以接受了。
……
講座過後，還有一整個下午的中世紀歷史課。
直至傍晚放學，滿眼疲憊的苟運嚷嚷着要請客吃好的，於是他們就來到了楊河市著名的垃圾街——北里衚衕。
這附近都是學校，高中，初中，大學都佔了一個遍。
不光是學生，經常有攜家帶口的跑來吃小吃，於是乎不論節日，不管早晚，總是有流水一樣的人群。
在一家不起眼的燒烤店裏，苟，杜二人圍在角落正往烤盤裏夾肉。
苟運又拿着孜然小瓶子，嘩啦嘩啦的撒。
“今天講課那老師，你知道他後來去哪兒了嗎？”苟運說道。
杜某人：“不知道，你關心人家一老頭兒？”
苟運連忙擺手。
“不是，我不是後來去廁所了嗎？然後我就瞅見那老頭兒和倆警察站一塊兒。那警察我認識，有一個是市公安局的局長，姓周，我二叔。”
杜某人抬頭看了他一眼。
“你二叔姓周？”
“唉？那是我媽的老同學，當年還追過我媽呢！”
苟運嘴角翹起，但是杜某人並不看他，只盯着烤肉。
烤肉開始冒油，滋啦滋啦。不得已，苟運抽出紙巾擋在烤盤前面，小心的護住新買的麵包棉襖。
苟運接着道：“然後我就悄悄的跟過去，你猜怎麼著？我發現那老頭兒跟着他們進了警車，你說這老頭兒是不是有可能是啥罪犯？”
“那倒不是沒有可能！”
“不過不論怎樣，他講課講那麼好，一看就知道是個飽讀詩書的——大儒，我最羨慕的就是這樣的老頭兒啦，要是我老了以後也能像他那樣就美了！”
“志向遠大，我很看好你！”
“是吧！”苟運滿意的勾起嘴角，“哦，對了，你看我買的臭豆腐，可香啦！。”
他從兜里掏出一個紙袋子，插住一塊兒塞到杜某人嘴裏。
“唔！哦，對了，今天言店長說寵物店裏的狗子下崽了，我們回去的時候看看吧！”
“太棒了，為了慶祝狗子順利下崽，也為了我們順利搞過期末考，乾杯！”
“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