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節 勇戰馬卒
?於是二人又扶着慶薄寧塔折了回來,張宋二人清楚記得剛才地牢內只有最後一個隔間未予察視,莫非宋九娘奔最後一間去了?
忙走至其處,卻發現裏面也是空空如也,不禁大為失望。
宋恕道:“公庭兄且稍待,我再尋一次!”他又從頭開始,一間間地仔細查看,到最後還是沒有發現宋九娘的身影,心中疑竇:“九兒走哪去了?”
宋九娘雖然有些刁蠻任性,但決不會在這時使性,若非是出了意外?
張宋二人對望一眼,兩人心中都有些發急。
張駿疑道:“難道這地牢裏還有妖異不成?”
宋恕忙道:“公庭兄休要亂講……”他心中焦急,怕真應了言語,忙阻止張駿說下去。在馬府的地牢裏不宜留待長久,馬府府丁部曲隨時都可能發覺,如果來一次瓮中捉鱉,恐是無法善了!但宋九娘在此際失蹤,幾人又不肯就此拋之離去,兩人急得似螞蟻上了熱鍋,在地牢內四處亂闖,口不不斷低呼着宋九娘的名字。
張駿腦中突然靈光一閃,想起他在姑臧縣署大獄中的一夜,內監中各類刑具應有盡有,而這慶薄寧塔滿身傷痕……脫口道:“這地牢裏怎麼沒有刑具?”
依常例,馬府既設有私牢關押囚徒,並動用私刑,那麼地牢內自然有與之配備刑具,然而這地牢中除了七八個暗格關押着幾個生死不明的男女外,真還連一根針都沒有找到,這也有些太奇怪了!
張駿忙搖動慶薄寧塔的臂膀,道:“馬六郎對你施刑,刑具是從哪裏取來的?”
慶薄寧塔雖已醒轉,但此際腦子還有些渾沌,嘟噥道:“狗賊恁毒,欲拷殺俺……”
張駿聽的可不是這些,忙用手拍打慶薄寧塔的臉,數下之後,這巨漢終於清醒了些。張駿又問了一遍,這巨漢道:“狗賊將俺縛於橫樑上,從左間取了熱鐵餅、透骨釘、鴛鴦扣等腌臢物什招呼俺……狗賊拷殺不了俺,俺回去便將這些貨什全鍛造出來,讓狗賊也嘗嘗滋味……”
“左間?”張駿心裏微微一動,指向第八間隔間,道:“馬六郎是將你裏面朝通堂縛着拷殺你的么?”慶薄寧塔點頭回應。
張駿仔細觀察這地牢,如果從地牢入口算起,最後一間隔間正發在縛拷慶薄寧塔的左首!
於是指向最後一間,道:“刑具都是從此間裏拿出來的?”
慶薄寧塔肯定道:“俺那時被縛,聽得咂咂聲響,便有幾個狗賊從內取出一套套腌臢物什來。”
張宋二人對望一眼,心中都是一驚:“原來這最後一個隔間裏藏有暗道機關!”
這最後一間隔間裏面設有機關,那宋九娘定然是無意間觸動了消息,被關在其內了!
二人忙在那隔間裏細索,以冀能觸發消息,救九娘出來。突聽得地牢入口處一陣嘈雜,地牢內瞬間便火光大亮,數十個馬府府丁魚涌而入,有人興奮地高叫道:“來了多少個自投羅網的小賊?都給本爺逮着了!”
被發現了!張宋二人皆是一驚,忙從裏間奔出,扶了慶薄寧塔,尋了處倚靠之所。
原來泄露他們行蹤的正是入府時被抓當舌頭的那小廝。那小廝當時以為要被滅口,當場便嚇昏了過去。張宋三人救人心切,未對其捆縛。正是這一大意,導致了行跡暴露。
這小廝被夜風一吹醒過來,便大叫示警,將整個馬府都驚動起來。這小廝在馬六郎面前大肆吹擂自己如何英勇與盜寇周旋,又設計使盜賊自入牢中,說得口沫橫飛。
馬六郎得悉到府中來了盜賊,極為興奮。往日都是他帶着部曲下人至別人府做梁上君子,盜寇潛到自己府上還是頭一遭,於是召集家丁部曲直奔地牢而來。
馬六郎,真名馬符,坊間音訛而稱馬戶。這馬戶乃姑臧五霸之一,年不及弱冠,但在他手中被拷虐而死已近百人,被人稱為惡驢六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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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驢六郎長相不賴,只是一副吊梢眉破壞了面部的形象,予人陰狠悲觀而不可信賴。身着一套灰袍,背負雙手,兩腳一前一後隨意站立,前腿節奏抖動,雙目微微眯起,一副獵人在欣賞籠中獵物的神貌。數十個部從手持刀棒,散佈左近,猶如一群待令的獵犬。十幾簇火把在有限的空間裏嗶剝作響,將地牢照得雪亮。
張駿身子微微顫抖,但奇怪的是他心裏並不懼怕,反而有一絲躍躍欲動的興奮。身邊的宋恕因頭罩遮住了臉龐,看不出臉上神情,但雙眼之中也透出一股堅韌。慶薄寧塔雖然受了大半夜的折磨,但他身子骨素來強壯,經這麼一歇已恢復了小半元氣。三人皆知今夜一番惡戰已在所難免,便背倚石牆,互為犄角,各自尋了一件工具備用。
惡驢六郎見潛入牢中的盜賊只有兩人,略略有些失望,懶洋洋地道:“原就爾兩隻小賊么?真讓本爺枉召了如此多部從。爾等既然喜歡我這牢子,那麼就在此長住罷!”說著打了一個哈欠。
張駿冷笑道:“不必了,這個地方還是你馬六郎自己受用罷!”他與宋恕、慶薄寧塔暗暗交會了一下眼神,兩人會意地點了點頭。
三人齊發了聲喊,挺身便往敵群內沖,今夜要想出牢報訊,只有以命相搏了。趁現下體力未作消耗,一鼓作氣,殺出重圍去!
以寡敵眾,只有攻敵之弱。
當下敵之所弱,便是那惡驢六郎,只需衝破馬府部曲在惡驢六郎前方組成的刀陣,擒了惡驢六郎,迫敵投鼠忌器,方能脫身。
張駿持着宋恕遞來的短鐵棒,蓄着一口真氣,將鐵棒舞得虎虎生風。他身高健壯,力氣頗大,如今又是全力而為,鐵棒之威也是可觀,遭遇者輕的被打得青紫,重者立即披掛出彩。宋恕的一身武藝得自宋氏家傳,他空手從敵人手中奪過一把單刀,出手便大開大闔,頗具名家風範,劈、撩、扎、掛,運勢如風,火光下但見寒芒翻卷,如銀屑飛射。二人如兩支利箭長驅直入,割裂了擋在馬苻身前的部從。慶薄寧塔一身蠻勁,手中武器是取自暗格上方一棵碗口粗細的木樑,他身形一動,便如捲起了狂風,沖入敵群后將眼前之敵一一掃飛。地牢通道狹長窄仄,在他的蠻力之下,被硬生生地截為兩段。慶薄寧塔橫樑當道而立。猶如一夫當關的斷路神,將惡驢六郎及十餘個馬府部從與大部隔離開來。
惡驢六郎見自己反被三人所圍,臉色立變,再也沒有狩獵的心思,忙拔出單刀全神戒備,口中高喊道:“都給本爺沖將上前,阻住賊子!鐵鎚鐵膽,速給給本爺滾將出來!”
有慶薄寧塔設關守卡,宋恕便以單刀開路,張駿輔以鐵棒驅掃,專門清理隔在後半部的馬府部從。馬府部從多是烏合之眾,打順風仗倒是兇狠,但遇到了真正的強手時便驚慌立現。張駿是個半調子,但宋恕卻是使兵器的行家,加上兩人都是悍不畏死,揮刀使棒之下,竟將這十幾個部從打得抱頭鼠竄。片刻之間,二人已掃翻了馬六公子身前的部從,僅留下馬六公子孤家寡人一個。
馬六公子背抵石牆,舉刀前指,執刀之手不住顫抖。他雖為五霸之一,但一向都是以眾凌弱,此刻敵強已弱,心中驚怖非常,厲叫道:“鐵鎚鐵膽,婢母種,快救本爺出去!”
突見通道上方風聲作響,一道黑影迅捷如豹,沿着暗格上方的橫樑疾奔而來。慶薄寧塔忙將木樑橫舉,向空中拋出,碗口粗大的橫木帶着旋風,呼呼生響,挾砸向黑影。那道黑影身形微微一頓,頃爾竟分成了兩道,其一道黑影伸手抓舉,將那截木樑扣住,一個立身旋轉卸去力道,反手復向慶薄寧塔扔來。另一道黑影雙手往石牆上一磕,竟如壁虎游牆,繞過慶薄寧塔,向張宋二人撲來。
宋恕見狀忙道:“此人厲害,公庭你快制住馬六郎!”說完獨自提刀,迎向來者。張駿知情勢危急,稍有不慎,剛取得的優勢便失,當下將鐵棒一個猛虎掃尾,撲向馬六郎。
惡驢六郎見救兵已至,膽氣立壯,也發了聲喊,揮刀向張駿猛砍,刀棒相磕,激起一團火星。張駿力氣要比馬六公子大,架住刀勢,雙臂貫力,逼使惡驢六郎刀鋒偏轉,在石牆上劃出一道深痕。
此時雙方皆是關鍵時刻,二人皆不敢有須毫鬆懈,馬六郎額頭汗漿迸落,握刀的雙手已然發白。時間彷彿就在瞬間停滯不前。
慶薄寧塔左手拍出,將飛來的木樑磕飛,右拳揮出,與那黑影對了一拳,對方從上摜下,勢能十足,這一拳之力非同凡可,直打得慶薄寧塔後退兩步方才立定,慶簿寧塔心中大異:“好大力!”
宋恕與撲來的黑影近身纏鬥,宋恕刀花怒放,將一手宋氏刀法揮灑到極致。那黑影以一雙鐵拳應戰宋恕單刀,不住閃騰挪躍,仗着身手矯健,堪堪避過對方銳利刀鋒,雙方纏鬥了七八回合,不分勝負。
那與慶薄相鬥的黑影見巨漢力道甚猛,如以力敵敵不是對手,便賣了個破綻,引慶薄來攻。慶薄寧塔與敵相鬥,皆是仗着身強力壯,出手便是拳拳到肉的實招,投機取巧的經驗卻極為欠缺,見對方中門大開,果然中計,一記掏心拳,猛然搗進。那黑影相對慶薄寧塔碩大的塊頭來說,身手矯健得多,身形一晃,竟從慶薄的腋下穿過,回身一腳,踢在了他的膝彎關節。慶簿寧塔粗重的身子往前一栽,半跪於地。那人趁機越位,來與宋恕纏鬥的黑影相合。
宋恕只覺眼前一花,對方一人突變成了兩人,無論身高、膚色、面容皆無法找出差異來,心中微微一愣。對方即趁宋恕片息愣神之機,斷然出手,四拳齊出,同時擊在他身上,宋恕吃痛,蹬蹬蹬連退數步,胸中血氣翻湧,幾乎按捺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