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待他
姜挽枝坐在馬車上,感覺馬車先是很平穩,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姜挽枝感覺馬車十分顛簸。
她看了眼君槿臣,發現他正在閉目養神,她將車簾稍微拉開了一點,發現外面已經不是街道,而類似於郊外了。
她心中疑惑,但也什麼都沒有問。
又過了半個時辰,馬車停下了,君槿臣也睜開了眼睛。
他先下了馬車,朝姜挽枝伸出手,姜挽枝也並未扭捏,將手放入君槿臣手中下了馬車。
他們面前是一座庵廟,外面有許多士兵在此看守。
“我母后在這。”君槿臣輕聲說道。
姜挽枝一臉驚訝地看向他,發現他的神色並無異常。
“我們進去吧。”君槿臣率先開口。
“嗯。”只有進去了,才能解除她所有的疑惑。
兩人進入庵廟,姜挽枝發現這裏雖大,卻沒幾個人,偶爾看見個尼姑,看見了有外人便立馬躲進了自己的院中。
君槿臣帶着姜挽枝一路走進了最深處的院子,敲響了院子其中一間房的房門。
房內先是很安靜彷彿沒人,過了一會就聽見房中傳出輕微的腳步聲。
房門從裏面打開了。
就算姜挽枝事先做好了心裏準備,在看見眼前人的那一刻還是驚訝了一下。
她真的很美。
即使她剃了發,穿着一身樸素的布衣,臉色十分憔悴,但還是能看出她的美貌,想必年輕時要更加驚為天人。
她便是廢后沈逸如,君槿臣的生母。
沈逸如也沒想到前幾天才見過的兒子此刻又來了。
幾日前君槿臣便來過,跟她說下次會將未來的妻兒一同帶來,這裏重兵把守,君槿臣來看他一次都要冒着被皇上降罪的風險,她還以為她撐不到見姜挽枝的那一天。
“母后。”君槿臣喚了聲。
姜挽枝想了想,也跟着喊了一聲“母后。”
“別站在門口了,快些進來吧。”沈逸如將二人帶進了房中。
三人圍着房中的桌子坐下,沈逸如便開口。
“你們別叫我母后了,我早已不是什麼皇后了,就叫我一聲娘吧。”她的聲音中帶着几絲她自己也沒察覺到的落寞。
姜挽枝見沈逸如見到她毫不驚訝,明白君槿臣已經在沈逸如面前提過她了。
“娘。”姜挽枝乖巧地叫了一聲。
“哎,你名喚挽枝,對嗎?”可看出沈逸如對姜挽枝很滿意。
“是。”姜挽枝輕聲應道。
“好孩子,你們還沒用飯吧,我現在就去做。”
沈逸如已經在這裏待了三年了,三年前她被廢,皇上看在她生育大公主與霽王有功並未奪她性命,將她困在了這座庵廟中剃髮出家。
在這裏的一餐一飯都需自己動手,三年下來,她已有了一手好廚藝。
姜挽枝聽到她如此說剛想要說不用,便被君槿臣制止了。
君槿臣按着她的手,對她搖了搖頭。
沈逸如去廚房忙活了,君槿臣和姜挽枝便移至了院子中的一張桌子旁。
姜挽枝從見到沈逸如第一眼,就看出她的身體並不大好了。
她想問君槿臣,但又不好開口。
君槿臣看到她這一副要問不問的模樣,終於開口了。
“她沒多少時間了。”她的病他上次來才知道,如今竟是請來最好的太醫用最好的葯都無力回天了。
儘管已經猜到,可姜挽枝還是驚到了,睫毛顫了顫。
“進宮前她是沈家嫡女,進宮后她是母儀天下的皇后,沈家遭難之前,她從未吃過生活上的苦頭,剛被送到這裏時,她因生活不能自理,生了場大病,沒人願意幫她請太醫,也沒人願意照顧她,自那以後便落下了病根,七刀會醫理,已經給她看過了,她能撐到現在已經是不錯了。”
儘管君槿臣表面沒表現出任何情緒,但姜挽枝知道他心中是不好受的。
她很想出聲安慰,發現自己話到嘴邊又說不出來了。
“她已經沒什麼心愿了,在今日之前,她的心愿便是能見上你一面,如今她可能還想再和我們吃上一頓她親手做的飯菜。”君槿臣看向她。
“嗯。”姜挽枝點了點頭。
沈逸如將最後一盤菜也端上了餐桌,君槿臣則把七刀也叫上了,四個人圍着桌子吃了一餐簡單的飯。
飯後,沈逸如提出要與姜挽枝單獨聊聊。
沈逸如領着姜挽枝進了房間,關上了房門,她徑直走向床榻,從她的床頭取出了一個匣子,端上桌子。
她打開匣子,從裏面取出了一隻鐲子,看起來很精緻貴重。
她小心翼翼地取出鐲子,走向姜挽枝。
“挽枝,好孩子。”她拉着姜挽枝的手,將鐲子套在了姜挽枝的手上。
“娘?”姜挽枝疑惑地看向沈逸如。
“挽枝,娘在宮中待了二十年,看見過了各種各樣的人,能看出你是個好孩子,臣兒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氣,這是娘的母親留下的,如今交給你了,答應娘,照顧好臣兒,他是真心待你的,娘很自私,娘希望你也能真心待她。”她說這話時,氣息不穩,可看出她的情況真的很不好。
“娘,挽枝會的。”她當然會真心待君槿臣,可君槿臣的真心恐怕早已不屬於她。
“我已經沒多少時間了,回想這一生,就從未為自己活過,從一出生,我便要以皇后的標準被培養長大,十四便進宮當了皇后,二十年來一心一意管理後宮,最後還是落得一個母族被滅,終生囚禁的下場。如果能回到過去,我真想為自己活一次。”沈逸如說這話時,眼睛望向窗外,這三年,她已感受過這世上最極致的孤獨。
她的眼角劃出兩行清淚,到最後,她一直在喃喃自語。
“年輕時,也曾深深地愛慕過那個少年郎,如果當初勇敢地追隨他,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姜挽枝一直靜靜地看着她,直到沈逸如抹掉了自己的淚水,笑着看向姜挽枝。
“挽枝,娘相信你們會幸福的,希望下次見面,你們會再帶個小娃娃過來。”
她們都明白,沒有下次了,姜挽枝的眼角也濕潤了,但她還是笑着回答了沈逸如。
“一定會的。”
沈逸如和姜挽枝從房中出來,君槿臣看着兩人都微紅的雙眼,心中如同針刺一般疼痛。
“臣兒,將挽枝帶回去吧。”沈逸如朝君槿臣微笑。
君槿臣對着沈逸如跪下,姜挽枝也跟着跪下,兩人對着沈逸如拜了幾拜。
沈逸如再也綳不住了,眼淚如同斷線的珠子。
她明白君槿臣的意思。
他在愧疚,他在自責,可她又怎麼會怪他呢。
她將二人拉了起來,自己淚流滿面卻還用袖口替姜挽枝擦着不知什麼時候掉下來的眼淚。
“娘,保重。”君槿臣說了一句。
沈逸如替君槿臣理了理衣領。
“你們也保重,去吧。”
沈逸如說完,君槿臣看着她,彷彿要將她的模樣永遠記在心上,最後他拉着姜挽枝的手走出了院門,沈逸如站在院門口靜靜地看着他們遠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