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次日。
“小姐，小姐！”
我睡的正香，聽見有人不斷的在喊我，我極不情願的睜開了雙眼。
“小姐，您快起來吧，老爺找您。”
“唔……這才什麼時辰啊，我再睡一會兒……”我嘟囔着。
“小姐，您別睡了，已經午時了！”
“什麼？！”我突然清醒，猛的坐了起來，看見小環正一臉着急的看着我。
“小姐，您快點起來吧，老爺找您，我看老爺的臉色不太好，您可千萬別跟老爺犟。”
“啊……”我有點心虛，難道爹是知道了昨天晚上我偷偷溜出去？
也不管為何了，先看看吧。小環幫我洗漱更衣后，便去往大堂。我一進大堂，便看見爹坐在中間，哥哥站在一旁，他朝我使了個眼色，我有些不解。
“你們都下去吧。”爹對那些僕人道。
“是。”他們都出去后，只剩下我和爹還有哥哥，我心中忽然有不詳的預感，一定沒什麼好事……
“跪下！”爹突然喊道，我被嚇了一跳。
“爹，您幹什麼呢！”哥哥有些着急。
“你閉嘴。”爹瞪了哥哥一眼，哥哥也只好住口。
“爹，我做錯了什麼……”我略帶着哭腔問。
“你做錯了什麼心知肚明，跪下。”爹臉色極差，哥哥站在一旁十分着急，卻什麼也做不了，我只好跪下，又聽爹說：“昨天晚上去哪兒了？”
我一驚，爹果然知道了我昨晚出去了……
“是不是去找那個叫楚離卿的人？”爹見我不說話，又問。
我瞬間錯愣，爹怎麼會知道楚離卿？我下意識看了一眼哥哥，哥哥卻低着頭，也不知在想什麼。
“爹，您認識他？”
“哼。”爹輕哼一聲，“螢兒，離那個男人遠一點，他不是好人。”
我急了，連忙反駁：“爹，他是好人……”
我話沒說完，爹將手中的杯子摔在了地上，“你身為泠府千金，不安安分分的待在家裏，出去招惹那種人，我今天就打斷你的腿！”爹拿起拐杖朝我從來，我連忙站起來想跑，哥哥將我拉到他身後，對爹說：“爹，您打螢兒做什麼！”
“你給我閉嘴！你不攔着她還默許她去找那個男人，我連你也一起打！”
“哥哥……”我躲在哥哥身後，嚇得快要哭了，我從來沒見爹這麼凶過。
“爹，我那是不確定，我若是確認了……”哥哥突然停住，停頓了一會兒，又說：“螢兒她還是孩子，哪懂得分辨是非，您罵就好了，別動手。”
“哼。”爹將拐杖扔在了地上，道：“從今天起，不許踏出泠府半步，你要是再跑去找他，我打斷你的腿。”爹說完便拂袖離去了。
“螢兒，沒事了。”哥哥安慰我。
“哥哥，你剛剛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啊？”我問。
哥哥避開了我的目光，道：“沒什麼，你不懂。”
我心中更加不安了，難道我的想法是真的，楚離卿真的與我們有過節嗎？可如果真是如此，楚離卿為何要與我在一起……
“哥哥，到底為什麼啊，你是不是有事情瞞着我，你們見過楚離卿了？你們認識他？”
“當初就讓你別跟不認識的人接觸，你不聽，現在好了，闖禍了吧，這些天你就不要出門了，尤其是去找楚離卿。”哥哥說完就轉身離開了，根本沒有給我講話的機會。
我做錯了什麼，他們都指責我錯了，卻又不告訴我錯在了哪兒，這其中，到底有什麼問題，我想不通……
此後的幾日裏，我雖然可以在府中自由走動，但也只是在府中，爹這幾日也不再忙，又或許是為了看着我，不讓我出門吧。爹和哥哥對我仍像從前那樣，誰也沒再提起那天在大堂的事情，我甚至覺得那只是場夢。
至於楚離卿……我再也沒見到過他了。
翌日。
我走到院中，哥哥一如既往坐在杏樹下看書，因我這幾日沒有鬧，所以哥哥也不再躲着我，終於找到機會套話了。
我上前去，坐在哥哥對面，哥哥抬頭看了我一眼，道：“起了？”
“嗯……”我心不在焉回了一句，苦惱着該如何開口，卻又聽見哥哥說：“怎麼了？有話與我說？”
我深吸一口氣，道：“哥哥，楚離卿到底是誰？為何爹會那麼生氣？”
哥哥臉一黑，冷冷的將書摔在桌上。“你我之間除了楚離卿，就沒其他的話可聊了，是嗎？”
“哥哥！都這樣了，你還要瞞着我什麼，你們都說我錯了，可我錯在哪，你為什麼不說？”
哥哥搖了搖頭，不快道：“好，我告訴你為什麼，因為你們根本不合適，現在和你的情郎如何，我管不着，如果是成親，我勸你打消念頭，成親是要過一輩子的，身世不合的人，走不了多遠。”
聽了哥哥的話，我竟無言以對，心中還隱隱有些不安，為什麼身世不合就不能在一起……可難道不正是因為過一輩子，所以才要找自己喜歡的人嗎。
見我不說話，哥哥又拿起了方才的書，不再理我。我也不再與哥哥爭論，起身回了屋。
每到夜晚，爹就會派人輪流在我門外窗外守着，生怕我三更半夜又偷偷溜出去，這種被人看着的感覺真不好受……
我自然是放棄了抵抗，根本出不去，現在夜已深，還是休息吧。我剛吹燈準備就寢，忽然窗外傳來了敲門聲，嚇得我一抖，我上前將窗戶打開，卻沒想到，站在窗外的人是楚離卿。
“你……你怎麼……”我見到楚離卿又是驚喜又是驚訝，激動的連話都說不清了。我探頭看外面，那些守在我屋外的侍衛都倒在了地上。楚離卿道：“我撒了迷藥讓他們昏了過去。”
“哦……原來如此。”
楚離卿抬手撫上我的臉，柔聲問：“許久不見，最近過得如何？”
我嘆了口氣，做出委屈的樣子，道：“我被禁足了，我爹知道我和你認識后，可生氣了，要不是我哥哥攔着，我爹都還想打斷我的腿。”
楚離卿聽罷竟笑了起來，我頓時氣打不過一處來，生氣道：“你還笑！這可都是因為你啊！”
“我其實來過泠府，果然如我想的一樣，你爹接受不了我呢。”
果然……爹見過楚離卿了。我又想到哥哥說的那句話，身世不合的人走不了多遠……心中有些沮喪。
我不說話，楚離卿又道：“好了，不想不開心的事情，今年過年，帶你出去玩。”
一聽到出去玩，方才的沮喪瞬間煙消雲散，開心道：“好啊，你等我片刻，我換身衣服。”說完我就將窗戶關上，隨便挑了件輕便的衣裳換上，換好后出門繞到了窗后，對楚離卿說：“我們走吧。”
楚離卿輕輕點頭，一隻手攬住我的腰，帶我越過了院牆，翻過院牆，便看見繁華熱鬧的街市，我瞬間被這熱鬧的景象吸引了，提裙走到街市上，旁邊還有許多攤子，有賣首飾、有賣小玩具，各種各樣的東西，有趣極了。有舞獅子，不遠處還有算命先生在吆喝着。
“螢兒，上次你帶我吃的那樣東西，叫什麼？”楚離卿突然問。
“啊？哪個？”我一時沒懂，當時帶他吃的東西太多了，不知道他在說哪一個。
“就是……特別甜的那個。”
特別甜？我想了想，突然明白：“糖葫蘆？你隨我來！”我拉住楚離卿的手，往前方走，穿過人群，便看見了賣糖葫蘆的人。我剛想上前，卻被楚離卿攔住，道：“這次我請你。”
說罷楚離卿便上前買了兩串糖葫蘆來，遞給了我一串。
“沒想到你很喜歡糖葫蘆啊。”我嘴上雖這麼說，但心裏還是很開心的。
楚離卿卻嘆了口氣，緩緩道：“以前也就偶爾一兩回出過門，都是母親帶我出去的，印象中只有母親帶我放孔明燈，還有糖葫蘆，現在想起，倒是有幾分懷念。”
聽楚離卿這麼說，感覺他母親對他還挺好的，可為什麼……我雖心中有些疑惑，但不敢問，怕他會傷心。於是我緊緊握住他的手，試圖用這種方式來安慰他。
“螢兒，你願意聽關於我爹娘的事情嗎？”楚離卿問。
“誒？”我有些意外，不過他主動與我說起，也算是對我敞開了心扉吧。“你願意對我說的話，我自然願意聽。”
“爹娘是聯姻，並無感情，在娘生下我不久后，爹很快又娶了別人，生下了弟弟，爹不喜歡我，更喜歡弟弟，後來母親與一名侍衛私通，丟下我私奔，父親一氣之下便將我趕了出來，再後來，是忘卿閣的老閣主收留了我。”
聽了楚離卿的這番話，我失落不已，他能把自己的過往說與我聽，可我該怎麼安慰他才好……
“他們也太狠心了，再怎麼說你也是無辜的，他們怎麼可以這樣對你。”
楚離卿一臉意味不明的看着我，我被他看的莫名其妙，楚離卿緩緩低下頭，輕笑道：“是啊，爹娘怎麼會這麼狠心，不管我的死活呢。”
見他有些傷心，我連忙抱住他，安慰道：“別傷心，你還有我呢。”
“謝謝你，螢兒。”
“跟我說什麼謝謝呀，顯得多生分。”我不好意思的鬆開了他。
一路走來，有許多女子盯着楚離卿看，有的跟身邊的人竊竊私語，有的掩嘴笑了笑，有的甚至臉上泛起了紅暈。果然長得好看的人，哪怕看一眼別人，都能惹別人羞紅了臉。
突然，楚離卿握住了我的手，我抬頭看向他，他沖我笑了笑，問：“吃醋了？”
“有什麼好吃醋的，不就看了幾眼嗎。”我小聲嘟囔着。
楚離卿聽聞笑了一聲，又說：“我還以為你會拉着我的袖子，讓我不要看別的女人呢，話本上的女子都是如此。”
“嘁，這有什麼，換做我的話，見到生得好看的公子，我也會忍不住多看幾眼。”
楚離卿忽然停下腳步，我也跟着停下，他彎腰看我，離我很近，我稍稍往後了一些，他的臉真的很好看，還總是似笑非笑的望着我，他幽幽笑着，說：“是嗎？那當初為何不多看我幾眼？我不好看嗎？”
我默默吞了吞口水，為了掩飾心中的慌亂，我挺直腰板，說：“你那個時候那麼凶！我關心你，你還趕我走！”
楚離卿仍舊笑着，但他沒有作答，而是挺直了背，我鬆了一口氣，突然覺得臉燙得很，估計是紅了，怎麼這麼沒出息啊……我拍了拍臉，讓自己清醒一點，楚離卿回頭看我，問：“怎麼了？”
“沒……沒事。”我佯裝平靜，走到了他身旁。
忽然，亮眼的光照來，我抬頭望去，看見滿天的孔明燈，我瞬間被這漂亮的景象吸引了，不自覺的笑了起來。“好美啊。”
“螢兒，我們也去放個孔明燈吧，許個願，或許上天能聽見。”楚離卿對我說。
“不如放河燈吧？”
“河燈？”楚離卿有些疑惑的看着我。
“也是許願的，只不過放在河裏，你看，那裏都是河燈！”我指向不遠處的河流，水面上漂流着各種各樣的河燈。
“我們也去放兩個。”還沒等楚離卿講話，我便拉着他來到了河邊，要了兩盞河燈來，我遞給了楚離卿一盞，道：“我們一起放吧，讓這兩盞河燈一起飄遠。”
“好。”楚離卿笑着點了點頭。
我們一起放了河燈，河燈並肩隨波漂流，彷彿如此便可長久。我趕緊閉上眼許願，我希望楚離卿每天都會開開心心的，還有爹和哥哥，也希望能說服他們……
想到這兒，又有些惆悵。
我睜開眼，再次看向那兩盞河燈，但在一個岔口，有一盞河燈停在了那裏，而另一盞河燈卻飄向了前方。
“誒？分開了……”我有些沮喪，怎麼連河燈都不給我面子。
“沒事。”楚離卿握住了我的手，“你許了什麼願？”
“我啊……”我剛想開口，又突然想起我以前聽大家說，心愿是不能說出來的，說出來就不靈了。於是我道：“等願望實現了我再說，還沒實現就說的話可不靈了。”
“好好好……不過我大概能猜到你許了什麼願。”
“不會吧？這麼好猜嗎？”
“不過我也不說，等這個願望實現了再說。”
“嗯。一定會實現的！”我使勁點頭。“你呢？有沒有許願？”我又問。
“沒有，因為我的願望已經實現了。”
“是嗎，說來聽聽。”我離楚離卿又更近了些，好奇的看着他，印象中楚離卿一直都挺無欲無求，也不知他會有什麼願望。
“想知道？”
“當然了，快說呀！”我催促着。
“你且聽好了。”楚離卿莫名其妙捧住我的臉，只見他的臉離我越來越近，我緊張的閉上眼，可想像中的吻並沒有來，只聽見耳邊一聲輕笑：“我的願望是，希望螢兒的臉會一直像那天一樣圓。”
我連忙推開楚離卿，摸了摸自己的臉，哪裏圓了……
“你這是什麼奇怪的願望，我哪裏圓了？”
“圓點好，能吃是福。”
“那你怎麼不多吃點？你這麼瘦。”我抬手想碰楚離卿的臉，卻被楚離卿躲開，他起身往別處走去，我也只好追上他。
“走吧，去吃點好吃的。”楚離卿對我說。
“真的嗎！”一聽到吃的，我開心的拉住楚離卿的手，直往小吃街走去。
“糖人！”看見了糖人，我又想起上回的事情，都沒能吃到糖人。
“想吃糖人？”楚離卿問。
“嗯！”我點頭。
“挑個喜歡的。”
我看了看，正不知道挑哪個好時，老闆忽然開口：“二位，想必是一對吧？不如題個字，如何？”
“題字？”我好奇的看着老闆，聽起來很有趣的樣子。
“是啊。”老闆做了一個給我看，我感覺有趣極了，便想自己試試。我想了想，決定寫個“卿”字，至於為什麼寫這個字，當然是因為某人啦。
做好后，我拿起來欣賞了一番，感覺還不錯。
楚離卿接過我手中的勺，寫了個“螢”字，雖然不是第一次看見楚離卿的字，但我依然忍不住感嘆，楚離卿的字可真好看，飄逸若仙，跟他這個人一樣，這就是“字如其人”吧。
做好糖人後，我又隨楚離卿去其他地方看了看，突然“嘭”的一聲，我抬頭望去，一朵朵煙花在空中綻開，好看極了。
“新年一過，螢兒可就十六了，又長了一歲。”
“那新年一過，楚公子貴庚呀？”我抬頭望向楚離卿，楚離卿笑着望去前方，不再看我，道：“弱冠。”
“咦？”不知為何，我卻想到了大哥，大哥若是還在，也差不多是這個年齡。
“怎麼了？”楚離卿將我從思緒中拉了回來，我搖了搖頭，回答：“沒什麼，我只是突然想到了我大哥，他跟你一樣呢。”
“你大哥？”楚離卿被提起了興趣似的，追問起大哥來。
“我大哥走得早，說來也可惜，我都沒見過他。”我惋惜的嘆了口氣，如果可以，真想見大哥一面。
楚離卿沒有接話，只輕輕點了點頭，隨即望向空中，我也不再說話，一同看向空中。其實只要能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哪怕不說話，就這麼靜靜的賞一刻煙火，也是美好的，可惜這一晚就像煙火一般，稍縱即逝。
“螢兒。”
本在專心看煙花的我，聽見楚離卿喚我，便看向了楚離卿，卻聽見他說：“該回家了，那迷藥昏迷時間有限，再過半個時辰，他們就要醒了。”
“好吧……”我雖不情願，卻也沒辦法，這一別，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見，這世間，最留不住的便是時間。
一路上，我只緊緊握住楚離卿的手，我們誰也沒說話，就這樣安安靜靜的散散步，也挺好。
直到到了泠府門口，打破了這場靜謐。
“那我進去了。”我一開口，發現自己的聲音顫抖的厲害，為了不讓自己哭出來，剛轉身準備離去，楚離卿卻並沒有鬆開我的手，忽然他上前捧住我的臉，低下頭來，輕輕的一個吻落在了我額頭上，他抬起頭時，又伸手輕撫我額頭，道：“螢兒的胎記生得真漂亮。”
我抬手捧住他的臉，笑道：“你長得也很好看啊。”
“謝謝。”楚離卿寵溺的笑了笑，我心中瞬間一暖，可想到馬上又要分別，不禁惆悵，我輕輕握住他的手，道：“其實我真的很想和你走，可是……我若這樣離去，實在是對不起爹和哥哥……你給我點時間，我一定說服他們，可好？”
“他們若是不同意呢？”
“我……”我話到嘴邊又噎住，和他私奔嗎？不可能，泠府的每一個人都是我的親人，我不能因為楚離卿不辭而別，可是楚離卿……我也是真的喜歡他，我不想因為所謂的身世與心愛的人錯過。
“好了，別想太多。”楚離卿安慰道，“這幾日你好好想想，若你想走，我一定帶你離開。”
“嗯……”我輕輕點了點頭，我雖答應下來，但我知道，絕對不能這麼做，現下我應該想想怎樣才能說服爹。
我溜到了後門，卻發現後門被鎖死了，估計是爹怕我溜出去才這麼做。看來後面走不了，只能翻牆了。
還好牆邊有棵大樹，我費盡了力氣才爬到樹上，順着枝木夠到了牆，一番曲折后，我總算進了府，還從來沒這麼狼狽過。
見他們還未醒來，我趕快回到了房中，還好還好，回來的及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