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行路難，不在山，不在水，只在人情翻覆間
一天、兩天、三天……過去了好多天，楚離卿還是沒有來信。為了不讓自己胡思亂想，我每日都把自己關在屋裏抄書，哥哥有幾次說要帶我出去玩，也被我拒絕了，見我如此反常，他還以為我轉性了，可事實卻是我想出去也不能，只要楚離卿沒回信，我就不敢出門。
“小姐，有您的信！”
一聽到“信”，本來快要睡着的我瞬間清醒，我連忙起身，只見小環走進來將信遞給我后就出去了。我迫不及待的將信打開，信上寫着：“一切安好。”
“太好了。”我可算是放下心來了，這幾天一直沒消息，還以為出了什麼事，好在是我想多了。
但更令我激動的是，今天終於可以進行我的計劃了，希望今天可別再出什麼差錯。
我回到桌案前，寫了封信給楚離卿，約他在集市見面。
“哥哥！”我跑到書院裏，看見哥哥正在看書，我跑到哥哥身邊，對他說：“哥哥，一會兒你去若香間外面等着看好戲去。”
“若香間？你想做什麼？”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記得去啊！”還沒等哥哥回答，我便匆匆出門了。
白天的集市相比夜晚顯得冷清無味了許多，街上的人更是寥寥無幾。
“姑娘！給點吃的吧！”忽然一位坐在地上，穿着破爛的老人抓住了我的裙擺。
“姑娘，求求你了……我好幾天沒吃東西了……”
雖然時間緊急，但看着這老人，實在有些於心不忍……我往旁邊看了一眼，有個賣糕點的鋪子，於是買了幾個糕點來，遞給了老人，隨即將錢袋也遞給了他。
“銀子您拿着。”
“謝謝姑娘，姑娘真是個好人！”
“沒事沒事。”我起身欲走，卻看見楚離卿就站在不遠處看着我，手中還搖晃着摺扇。
我跑到他面前，問道：“怎麼樣？你傷好了嗎？”
“小傷而已，早就好了，你呢？怎麼樣？”
“已經痊癒了，不疼了。”
“那就好。”楚離卿點了點頭，又道：“你不是說有事與我相商嗎，快說吧。”
我同楚離卿把事情經過說了后，楚離卿卻哼了一聲：“你哥哥也不過如此。”
“喂，那繆老爺權勢大，又不是我哥哥的錯，所以我想到了一個不動武的法子。”
“說來聽聽。”
“你過來。”我踮起腳，想在他耳邊說，楚離卿彎下了腰來。我跟他說了后，楚離卿輕笑一聲，挺直了身子，道：“沒想到，你主意還挺多。”
“所以你幫不幫我？”
“自然，不幫豈不是不仗義。”
我其實早就料到楚離卿會幫我，但出自禮貌還是得問問他才是。
“我們去繆府外面等着。”
我和楚離卿一同躲在繆府遠處的一棵大樹下，這個距離，能看見是否有人從府里出來，又不容易被發現。
“螢兒，你剛剛為何要幫那個乞丐？”楚離卿突兀的問我這個問題。
“注意言辭，人家不是乞丐，人家只是窮苦了一些，迫不得已才要飯的。”
“真是有趣，我還以為富家子女都會認為這些是低賤之人。”
我轉身看了楚離卿一眼，他的神色很平靜，很難想像他剛剛說出那樣的話。
“楚離卿，你該不會是被富家的人傷害過吧？你那忘卿閣，不會就是為了誰取的吧？”
“想什麼呢，你話本看多了吧。”
“沒有！我還小，不能看話本。”
“看你這模樣，也及笄之年了吧？跟你差不多年齡的，早都嫁人了。”
“那你娶我啊，過個幾年我長大了，成了老姑娘，可就沒人要了。”我開玩笑的看着楚離卿，楚離卿也正看着我，他的嘴角明明是上揚的，我卻不覺得他在笑，原來書上寫的“似笑非笑”是這個樣子。
“我還有很多事情，再說你還小呢。”
這話聽起來怎麼這麼耳熟……
“我知道，不是所有富家子女都那樣，我今天是見到了。”
“爹一直教我，每個人生來平等，都是兩隻胳膊兩條腿，又沒多雙翅膀，憑什麼覺得自己高人一等。”
“快看，有人出來了。”
我往前望去，看見有一位女子從府里出來，不過這女子看着挺年輕，不可能是繆夫人吧。
“這……是繆夫人？”
“這時辰除了繆夫人沒有其他人了，你去問問看不就知道了。”
“好。”我掏出面紗戴上，主要是怕被繆老爺看見，認出我來。
“如果成功了我轉過來看你。”我對楚離卿說。
“行。”
我走在繆夫人身後，時機一到，便喚了一聲：“繆夫人可是要去憶故居品茗？”
繆夫人聽到聲音轉過身，我這才看清她的臉，這也太年輕了吧？
“這位姑娘是？”
“我叫泠水螢，聽說繆夫人喜愛品茗，不知可有幸與繆夫人一同品茗？”
“姑娘也喜歡品茗？既然這麼有緣，就一起去吧。”
“太好了，不過我想請夫人去若香間，可好？”
“若香間？雖聽說過卻從未去過，也不知……”
“夫人放心，保證您不會失望，我可喜歡那裏的茶了。”
繆夫人點了點頭：“也好，天天去憶故居，難免會膩，偶爾換換口味也不錯。”
“多謝夫人賞臉，我請客！”我摸了摸腰間，卻空無一人，這才想起，剛剛把銀子給了那位老人……
“泠姑娘是忘了帶銀子嗎？”繆夫人問。
“不是……我帶了，可是剛剛遇見了一位老人，看他餓的沒飯吃，我就把銀子都給他了……”此時的我真是尷尬的想轉身跑掉……
“原來如此，泠姑娘還真是心善，無妨，我請姑娘便是。”
“這……真是不好意思……”
“沒事，知己難尋，遇見了就是緣分，走吧。”
“好。”我鬆了口氣，計劃到這一步算是成功了，不過心裏又有些擔憂，繆夫人看着如此年輕，人也溫柔，還喜歡品茗。如此溫柔，真的會有威懾力嗎？我還真覺得可惜，繆老爺能娶到這麼好的妻子，竟還出門沾花惹草，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回過頭，望向楚離卿，他對我點了頭。
若香間。
“泠姑娘年紀輕輕，竟也喜歡品茶，這令我很是驚訝，現在的年輕人心浮氣躁，可沒多少人喜歡品茶。”
“夫人不也挺年輕的嗎。”
“哪裏，今年已是而立之年了。”
“啊？”我驚訝的睜大了雙眼，“夫人保養的也太好了吧，說您才十八我都信！”
繆夫人聽聞掩嘴笑了笑：“姑娘可別取笑我了，喝茶。”說著繆夫人倒了一杯茶給我。
“多謝。”
“我有一事不明，姑娘為何要帶面紗？”繆夫人問。
“這個……我臉上有疾病，出門怕被人笑話，所以才帶面紗……”我隨便扯了個理由。
“原來如此，姑娘還是去看大夫為好，平日裏也得注意養生。”
“謝謝夫人，我記住了。”我忽然有些心虛，騙人實在不是君子所為。
我往門口看了一眼，見繆老爺走了進來，就是這個時候……若香間是女子品茗的地方，他一個大男人闖進來，不奇怪才怪呢。
“誒？這位老爺走錯地了吧？”此時老闆娘的聲音響起，眾人皆往門外看去，繆夫人也看了過去，我心裏的緊張一下升到了極點。
“沒看錯，快給我沏杯茶。”繆老爺看着老闆娘的表情，口水都快流出來了……真是噁心透了。
忽然繆夫人拿出銀子放在我面前，道：“泠姑娘，實在對不住，我下次再與你一同品茗。”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繆夫人就已起身走去，我還以為她要離開，可沒想到她站在了那裏，繆老爺瞧見她，臉上出現了慌亂神色，完全不像方才一樣囂張跋扈。
“娘子，你不是在……”
繆夫人抬手揪住繆老爺的耳朵，繆老爺連連喊疼，狼狽極了。
“跟我回府時，丟人現眼！”繆夫人說完就拽着繆老爺離開了若香間。
看着發生的一切正如我所想，可我卻一點也不開心，方才還騙了她，心裏真是過意不去。
結了賬走出若香間，哥哥朝我走來，道：“剛剛我看見繆老爺被一位女子拽走，原來她就是繆夫人啊。”
“是啊……”我心不在焉的應了一句。
“螢兒，你不是說有人幫你將繆老爺引出來嗎，他人呢？”
哥哥這麼一說我才想起，可我往周圍望去時，並沒有看見楚離卿，他怎麼不打聲招呼就走了？
“他可能有事先行走了吧。”
“哦，如此。”
“哥哥，我這麼做是不是不太好？”思考許久，我還是決定跟哥哥說一說，哥哥涉過世事，懂得比我多，或許能幫我指點迷津。
“為何這麼想？”哥哥疑惑的看着我，我無奈的嘆了口氣，道：“繆夫人其實挺好的，可我帶着目的接近她，還故意讓她看見那一幕，如果她知道，一定恨死我了。”
哥哥聽了我的話，緊皺的眉頭反而鬆了下來，柔聲道：“你這話說的，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呢……見方才的情況，繆老爺怕他的夫人不假，繆夫人教訓繆老爺，讓他不敢再沾花惹草，這難道不就是你一開始的打算嗎？”
雖是如此，我卻一點也不開心。
見我不說話，仍是悶悶不樂的樣子，哥哥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早就該有人治治那繆老爺了，以後他再也不敢沾花惹草，這難道不是好事嗎？你沒有錯。”
“是嗎……”聽哥哥這麼說，心裏似乎好受了許多。
“別不開心了，有事就與哥哥說，別怕。”
“嗯！”我用力點了點頭。還好有哥哥在，若沒有哥哥，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走吧，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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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螢兒，剛剛幫你的朋友，可是你上回說的那位？”哥哥問。
“是啊，他穿着白衣，哥哥可有瞧見？”
“穿白衣的人到處都是，我可不知道到底哪個才是他。”
“好吧……”我微微失望，楚離卿氣質如此出塵，哥哥竟然沒注意到。
“他叫什麼名字？”哥哥又問。
“楚離卿！”
“楚離卿……”哥哥喃喃道，又若有所思的看着我，笑道：“怎麼一說起他這麼高興？對他有意思？”
“嘖，哪有人提起朋友會一臉不耐煩啊。”雖然我和楚離卿的關係沒什麼可否認的，但也還不着急承認呢。
回到府時，小環朝我和哥哥走來，道：“少爺，小姐，老爺回來了。”
“爹回來了？”爹回來的也太突然了，怎麼沒提前寫封信說一聲？不管那麼多了。我往大廳走去，看見了爹。
“爹！”我開心的喚了爹一聲，爹笑道：“今日螢兒怎麼主動來找爹了？可是受了什麼委屈？”
“才沒有呢，太多天沒見到爹，想爹了而已。”
“爹一回來，螢兒就把哥哥拋之腦後了。”哥哥開玩笑的聲音傳來。
“才沒忘呢。”
“對了，方才回來的路上聽到不少人議論繆老爺調戲姑娘家，被繆夫人瞧見，給訓了一番。”爹放下茶杯，緩緩道。
爹竟然也聽說了？我下意識看向哥哥，哥哥也問了與我一樣的疑問：“爹也聽說了？”
爹微微點頭：“這繆老爺雖權勢大，卻唯獨怕自己的妻子，平日裏沾花惹草慣了，這次能有人治治他又何嘗不是一件好事？”
爹的這番話，着實令我有些意外，不過我方才的憂慮總算是打消了，我扭頭看了哥哥一眼，哥哥也正巧看向我，回了我一個安慰的笑容，令我心安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