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斬甘蔗
晚上九點正,張定塵回到北山村,在自家附近一個沒人注意的地方現出身影,然後往家裏走去,轉個彎就看到家門了。
遠遠地,張定塵就看到大廳的桌子上擺着的一台筆記本電腦正播放着舊版的電視劇《水滸傳》,父母和張定土一邊看着電視劇一邊看着在三人中間玩鬧着的平平安安,一邊嘮叨着。
看着父母現在臉上開心的笑容,張定塵不禁想起以前的時間,每當張定塵放假回家,晚上吃完飯後,母親總是早早就洗洗睡了,張定塵陪着父親在廳里看會電視,沒一會兒就變成電視在看父親了。
但以後不會了,這是張定塵的決定。
再看看現在這個筆記本電腦,張定塵覺得自己早就應該給家裏買一台電視機了。雖然上網也可以看電視,但父母只會用電視,不會上網。
不過這買電視機的事明天不能去做,要過幾天才行!因為明天要去斬甘蔗,這是今天下午五點多的時候,北山村廣播裏播放的北山鎮大業糖廠通知,說大業糖廠今季將在2014年1月28日,即農曆2013年12月28日停機,不壓榨蔗糖了,留在地里還沒有的斬甘蔗現在不需要蔗票也可以斬了。所以張家一起決定明天去斬甘蔗。
……
第二天,天氣比較干澡,掛着微弱的西北風,陽光透過雲層,斜斜地灑落在北山鎮的大地上。
早上七點多鐘,北山村西邊地西南方向,靠着已經失去作用的人工運河一邊,張家剩下的兩畝甘蔗的其中一畝地邊。張九一家人,還有張定塵的舅舅、妗子,共9個人都到了。
穿着一身綠色布軍衣,赤着腳的張定塵手裏拿着一把鋤頭。鋤頭柄只有一米長,鋤刃也不寬,但很鋒利。
張定土穿着一身黑色舊運動服,赤着腳,手裏也拿着一把同樣的鋤頭。他們兩兄弟今天負責的是把甘蔗放倒,然後擺放成相對整齊的一小堆一小堆的。
這種任務也就是掘蔗。
這是斬甘蔗里最重的一個任務,也是張定塵最喜歡的一個任務。
說它重是首先因為華國南方的是一個颱風比較多的地方,幾乎沒有甘蔗能從頭到尾是直直的生長下去的。
如果同一塊地的甘蔗都按一個方向曲折也是很好掘的,但有的甘蔗相互間總穿插在一起生長,蔗葉相互糾結在一起,沒有規律可言,這樣掘蔗就相對難了。
另外,由於華國南方多是干澡寒冷的天氣,甘蔗地的泥土更是干澡。掘蔗的時候,雖然說不上塵土飛揚,但拖拉甘蔗時甘蔗葉帶動的塵土,使得掘蔗人全身上下沒有不沾塵灰的地方。頭黑的,鼻孔黑的,鼻涕黑的,褲子裏雙腿也是黑的,能從腳底一直黑到大腿根部。
而張定塵之所以喜歡掘蔗,是因為這是斬甘蔗過程里最先完成的一個任務。
張定塵是上了初中就開始學習掘蔗。也許有人會說,不就是掘蔗嗎,用鋤頭把甘蔗放倒不就可以了嘛!
會的當然也就是么簡單,不會的可就有問題了。
甘蔗是一年生長或是多年生年的宿根植物。北山村村民們使用的蔗種,往往都甘蔗的末端,也就是靠近蔗葉的一端,長約一米左右。
種蔗要先把蔗種砍成一節一節的,每節大多留有兩個蔗芽。但這些蔗種在生長的時候,生成的甘蔗卻不只是兩條甘蔗,往往每個蔗芽在後來都會有兩三條的分支,也就是一節有兩個蔗芽的蔗種種下去,到斬甘蔗的時候,有六條左右的甘蔗。當然為了優生優育,在村民們的手裏,最後肯定不會有這麼多剩餘的。
如果甘蔗是一年前種下去的,現在要斬了。這種蔗在北山村及北山鎮範圍內俗稱為新蔗,這種甘蔗往往都是要留種的。這裏的留種不是留靠近甘蔗葉一端的蔗節。而是留埋在地里的蔗頭,也稱留頭。
這個時候掘蔗就要注意了。首行鋤刃必須完整地把甘蔗砍斷,留在地里的蔗頭最好是不破裂的,如果破裂太過就有可能造成第二年蔗頭不發芽,那就要補種了,這是一個沒有必要的麻煩過程。
其次甘蔗的斷口位置也是要講究的,必須要讓埋在地里的蔗頭部份留下最少一個芽,但蔗頭又不能高出地面太多。沒留芽了,有的蔗頭第二年發芽會很慢,生長可能跟不上,有的甚至不發芽;而蔗如果高出地面太多,第一就是浪費,第二可能給後面工作帶來麻煩,它紮腳,即使你是穿鞋的也沒用。
因此新蔗一般都在與地面同高地方掘斷就可以了。
而新蔗之後的甘蔗,也就是蔗種是兩年前種的,這種蔗被村民們稱為一年頭蔗,之後的就是二年頭蔗,而三年頭蔗幾乎是沒有的。而一年頭蔗村民們會看質量或一些其它原因,有的村民會留種,有的村民不會留種。
留種的當然得和新蔗一樣掘。不過也要有所注意,因為一年頭蔗相對新蔗硬了,村民們選擇留下的甘蔗分支更多了,因此在用力上更加要注意了。
而不留種的也不是一鋤頭掘下去就可以了,它也是有所講究的。浪費是肯定不允許的,既然這樣那就用力掘深點不就可以了嗎?
這是笨蛋才會做的事,吃力不討好!
深了甘蔗是不被浪費了,但另一方面的浪費就更多了,人力浪費。首行掘蔗的費力費時,其次跟在後面整理甘蔗葉的人也費力費間。
因為埋在地里的蔗頭如果掘深了就會帶有根,帶有泥,整理蔗葉的人必須把這些根削掉,或是砍斷。因為這是糖廠的規定,否則就要扣雜費,而且這個雜費的比例還是相對的高,所以這簡直就是得不償失的做法。
因此不留種的蔗在掘蔗的時候,鋤刃往往入地兩三厘米,這樣就剛好把甘蔗根留在地里,掘蔗的沒有浪費力量,整理蔗葉的也不費力。
當然有些甘蔗的根是從地面上的蔗節向下生長,只能留給整理蔗葉的人清理的。
記得張定塵上初中學習掘蔗的那年,家裏的僅有三畝不到的甘蔗都要重新種。當然這裏有兩畝是二年頭蔗,有差不多一畝是一年頭蔗。
不過在第二年後,每當家裏斬甘蔗,掘蔗必然是張定塵負責的,而到張定土也上初中了,掘蔗就變成兩兄弟負責了。
後來兩兄弟都去上大學了,這個任務才重新回到父親手裏。接着等到2000年,張定塵回到河文鎮當教師了,才重新接手這一個任務。而這時北山村的青年也變少了,北山村村民相熟的村民們自發地組織了起來,輪到哪一家斬甘蔗了,都會相互地幫忙。
……
張家這塊甘蔗地的甘蔗溝南北向的,南邊靠着人工運河,北邊是一條泥草道路,現在張定塵他們在泥草道一邊。
“爸,甘蔗要留頭嗎?”張定塵一邊問,一邊清理甘蔗地邊的蓋住甘蔗的雜草及從旁邊已經斬了蔗地留下來的蔗葉,
“不留了,都二年頭的了。”父親聲音有點低落。
清理完雜物,知道甘蔗年份后,張定塵看準位置,右手抓着鋤頭柄,掘了下去,一鋤一鋤,每一鋤頭下去總有兩三根甘蔗被完整準確地掘斷。
沿着一條蔗溝,掘了大約一米長后,張定塵便放下鋤頭,雙手聚攏這些被掘斷的甘蔗,蔗節在邊,蔗尾在邊,然後拖拉出來,放一邊地邊泥路上,擺成整齊的一堆的。然後再拿起鋤頭,掘第二溝,第三溝……而一般在掘了四五溝后,張定塵就會把甘蔗重新擺放一堆,而這堆甘蔗則放在剛掘空的地方。
張定土在另一邊也同樣開始掘蔗了。
父親、母親、舅舅、妗子四人則用短柄的鐮刀負責把張定塵兩兄弟掘斷放成堆的甘蔗削乾淨。而這種乾淨和市場上買來直接吃用的甘蔗的那種乾淨是不同的。它是允許保留一定長度的還沒形成甘蔗莖的團狀蔗葉,但這裏是不能吃的。
把一根甘蔗的尾部,包着甘蔗莖的枯葉,蔗根都削乾淨,然後整齊地擺放在一邊,熟手只要兩三分鐘就可以,而且能一邊削甘蔗一邊說說話的,不熟手的要三五分鐘,如果要講話則要停下來。
削甘蔗的時候鐮刀不能用力過度,也不能輕。過度容易把甘蔗莖砍斷,輕了,削不幹凈,要重複多次,浪費時間。
而且鐮刀的刀刃的方向也要注意的。刀刃不能正對或是大角度地對着甘蔗莖,如果這樣就不叫做削了,而是叫砍了,而且這樣做甘蔗莖是很容易的斷。而削的刀刃緊貼着甘蔗莖,方向幾乎是與甘蔗莖平行的,這樣才能保證把包着甘蔗莖的枯葉削掉,而且甘蔗莖又不斷。
削乾淨的甘蔗十幾條放成一把,然後用帶竹青的小竹條綁住,斬甘蔗才算是完成。
張定塵兩兄弟很快掘出一堆堆的甘蔗,張九四人都是熟手中的老手了,一人一堆甘蔗,在一邊削,一邊說著話。當然所說的話大部份也都是他們知道的張定塵兩兄弟這些天所做的事有關的。
而歐陽靜嫻則是跟着後面撿甘蔗尾,然後捆綁起來,讓舅舅拉回家喂牛用的。
在歐陽靜嫻的身邊,一把太陽傘下,用削下來的甘蔗枯葉墊底,厚厚的,再鋪上一大塊凡布,裏面還有一隻會唱歌的黃鸝鳥,平平安安就在裏面玩着。
雖然平平安安才三個多月大,對於一切事物都覺得好奇和新鮮,但被仙力改造過的他們也知道大人們現在沒有空陪他們。
所以平平安安高高興興地在凡布上翻滾着,不時要試試從凡布上站起來。雖然他們已經可以走路了,但現在由於凡布下面墊的是甘蔗葉,雖然有彈性,但不平穩,所以每次都會跌坐下去,然後兩人就咯咯地笑起來。
而歐陽靜嫻一邊撿着甘蔗尾,一邊照看着這兩個小傢伙。旁邊的龐娟也不時看着這邊。
原本歐陽靜嫻要來甘蔗地,張家所有人一開始都是不同意的,只讓她在家裏帶孩子就可以了。但在歐陽靜嫻說服了張九與龐娟后,張定塵考慮一下,也就同意了。
時間在流逝,太陽微微向上升,張定塵兩兄弟已經掘了十堆甘蔗。
八點多的時候,人工運河的河壩上,三個婦女推着自行車向張家的甘蔗地走來。她們分別是愛琴嬸子、興梅嬸子、玉秀阿姨。
興梅嬸的人沒到聲音就已經傳過來:“娟姐,怎麼斬甘蔗也不叫我們了!我們還以為娟姐中獎了,就看不起我們了。”
接着玉秀姨的聲音也跟着響起:“就是啊!要不是琴姐跟我們說,我們都不知道了!”
“怎麼會啊!”龐娟一聽,停下手上的動作,看着走過來的三個婦女說:“這不是看着快年末了,怕你們忙;再說我兩個兒子也都在家,就兩畝地,不多,所以就不叫你們了。”想了想,又說道:“我這就給你們拿竹條去。”然後向地頭的牛車走去。
這時愛琴嬸、興梅嬸、玉秀姨都停好自行車了,一人拿着一把鐮刀,各自走向一堆甘蔗。
玉秀姨看着在旁邊撿甘蔗尾的歐陽靜嫻和旁邊高興地玩耍的平平安安,姨羨慕地說:“娟姐真是好福氣啊!”
愛琴嬸子也跟說道:“是啊!你看平平安安多乖。我的那個孫子平時就調皮多,沒有一刻能停得下來的,你想做點什麼都不可以。”
興梅嬸說道:“我家的那一個不也是。姐娟以後要享福了!”
……
三個人的加入,除了使得甘蔗斬得更快,也使甘蔗地變得更加熱鬧了。
俗話說,三個女人一條圩。在這裏的可不只三個女人,因此吱吱喳喳的聲音一直伴隨整個上午斬甘蔗的過程。
張定塵也從三個人的談話中,知道北山村準備在22號砍伐林場的樹木。張定塵不禁想起家裏養的那10隻山雞,在張定塵的作用下,也不跑了,現在正在家裏生蛋。
也許在林場樹木被砍伐前,還可以去把裏面的山雞都抓了。想着想着張定塵不自覺地加快着手裏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