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世界盡頭與冷酷仙境
房間裏的情形有些詭異，一股莫名的壓力在空氣中瀰漫，就像是茶壺上空的水汽一樣裊裊不絕。從剛才見面以來，經過一小段的沉默，錯愕化成微笑，然後便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三個女孩子聚在一起嘰嘰喳喳，這是很平常的事情，也看不出誰不高興來，可是，總感覺……很微妙。
現在能確切感受的這股壓力的，就是小室孝了，他有些坐立不安。情況不太對，如果只有冴子跟央萊的話，雖然都不是那麼熟，但也是能一起說說話的，不過有那個完全不認識的漂亮女孩子在，就感覺完全插不上嘴了，而且她們的眼神，似乎有意無意地，總在瞄這邊……當然不會是在瞄自己，順着她們的目光看去，便是坐在一旁安靜喝茶的雨時，他似乎還什麼都沒有察覺到，一如既往是印象中那種散漫的模樣，見他望過來，還微笑着朝他舉了舉杯子。覺得自己是不是有些過於敏感了，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端起茶猛喝了一大口。[.bxwx.org]
嘶，好燙……
等到晚飯的時候，小室才發現這股壓力並不是幻覺，而且比起剛才來，似乎更多了一份兇險。與昨天不同，這次的晚餐是類似於一個小型聚會一樣的佈置，不過說是聚會，其實也沒多少人，高城父母，再加上小室他們跟後來的雨時冴子，那個叫黑桐花音的女孩也在，差不多就湊了一桌的樣子。
兩個長輩自然是坐在上首的，雨時無視夫人的召喚，遠遠地挑了個位置，冴子坐在他左手邊，隨後央萊便拉着花音到他右手邊去了，兩個女孩似乎是形成了某個統一戰線，雖然都是怯怯的，但硬挺着胸膛作出一副驕傲神態來的模樣卻是非常可愛。央萊還朝雨時哼哼，不過私底下卻一直拉着花音的手不放，花音有些不好意思，雨時好奇地朝這邊看了一眼，就弱弱地把腦袋埋到桌子上去了，然後雨時就被央萊踢了一腳。冴子掩着嘴偷偷笑。
“喂，孝……我總感覺有點不對勁。”宮本湊過來，邊說著邊努了努嘴，根據女孩子的直覺，那邊四個人肯定有什麼貓膩，“你看那邊，喏喏，看見沒有，三女爭一夫……太扯了吧。”
“呃，應該不是……吧。”
小室略有些汗顏，下意識地反駁一句，卻被宮本急急地拉住袖子拽了拽，只聽她輕聲叫道，“快看快看”，愣了一下，目光朝那邊望過去，正好看到冴子給雨時夾菜的情景，不得不說，那樣的冴子確實是很有人妻的風采，即使那兩個麻花辮很破壞氣質……到底是誰弄出來的髮型啊。
腹誹不已，正準備埋頭吃飯，這時央萊也站起來，跟冴子夾了一模一樣的菜塞到雨時碗裏，隨後氣鼓鼓地朝冴子瞪過去，冴子巍然不動，還伸出小手想幫雨時擦拭一下嘴角，被從頭到尾擺着一張殘念表情的雨時啪地一巴掌拍掉。
“我感覺到殺氣了……”小室吞了一口飯，低聲說道，“還有電流。”
“瞎扯。”
“哪裏瞎扯了，你看青木前輩跟毒島前輩，喔喔，又對視了，看見沒有……”
“還真是唉……”
彷彿是漫畫裏的才會出現的情形，兩股無形的氣場在冴子跟央萊兩人之間碰撞，一舉手一抬眼間，都似乎帶着強烈的電流在滋啦作響。坐在兩人中間的雨時碗裏已經堆了老高，全是剛才一陣夾進來的，雨時嘆了口氣，“我不喜歡吃大蒜啊……”，隨後被央萊狠狠瞪了一眼，又夾了一筷，“這是花音的份”,才皺着一張臉坐下去，花音弱弱地想反抗，見大家都在看，慌亂地低下頭往嘴裏扒飯。
“喂喂，花音，飯扒到鼻子裏去啦。”
“嗚嗚……”於是一陣手忙腳亂。
雨時此刻滿是怨念，而罪魁禍首就在旁邊一臉正經地微笑，“可惡的大蒜……”伸手在她大腿上捏了一把，一片滑膩，冴子遭此襲擊，“呀”地一聲低呼出來，臉上紅紅的，可憐兮兮地望着雨時，雨時翻個白眼，“少來。”
“哦。”冴子乖乖坐好。
而分別坐在兩側的小室跟平野卻心有戚戚，對視一眼，一股莫名的傷感席捲而來，不過兩人身邊一個是親梅竹馬，一個是夢中情人，這份苦澀便很快散去。平野呵呵兩聲，也想給高城沙耶夾菜，被傲嬌的雙馬尾大小姐一臉嫌惡地拍掉，接着又鬱悶地低頭吃飯。
本來跟那個人渣一起吃飯就夠不爽的了，小室那個笨蛋……什麼啊，那個可惡的黃毛。
高城大小姐簡直鬱悶地要發狂，然後又有不長眼的傢伙夾了一筷青菜到她碗裏，差點就拍桌子了，蹦起來，平野兩個字還沒喊出口，眼神一轉卻看到一旁面色無辜的胖子，愣了一秒，看清伸筷子過來的竟然是一臉笑容的高城夫人，露出一個有些扭曲的笑臉，“謝謝媽媽……”
“多吃點，這可是媽媽親自做的。”笑容不減，又是一筷。
高城沙耶臉扭成一團，“唔……”
好難吃……
“愛麗絲，你要不要吃那個？甜的哦，很甜的哦。”
“不要。”小蘿莉搖着頭，小手一指某位夫人的得意之作，愛麗絲小臉皺巴巴的，最後小手揮舞着被鞠川抱進懷裏，“剛才你就說那個好吃，結果難吃死了……嗚嗚，不要喂我啦，愛麗絲自己來……”咬了一口，頓時臉又皺了許多。
“好苦……”
鞠川傻笑，“哦呵呵，原來是苦瓜……苦瓜很好的哦，既清熱又解毒，來，愛麗絲多吃一點，啊~~”
“不要！愛麗絲不要！”
“別動……啊，別抓我的胸啦……”
高城壯一郎安靜地喝着酒。
“哪，孝，你知道嗎。”宮本麗悄悄靠在小室的肩膀上，笑着說道，“女孩子啊，無論是什麼樣的女孩子，都會為了喜歡的人，去做一些平時不敢做的事情呢，哪怕以後會後悔……這就是女孩子的天性哦。”
小室孝思索一陣，吞下一塊魚片，目光移到還在鬧騰的雨時那邊，嘆息一聲。
“嗯，是呢。”
……
結果等這一頓飯吃完，已經接近八點，而且哪怕是到最後，雨時碗裏的菜都沒少過，當然，肯定沒有他愛吃的，後來就隨意她們折騰，反正自己也吃飽了。
整個飯桌上都亂糟糟的，不光是自己這邊，而鬧得最凶的應該是鞠川跟愛麗絲兩個，一御姐一蘿莉，湊在一起把高城夫人做的菜都批了一遍，雖然說是童言無忌……不過這才更加傷人不是嗎，最後高城夫人整張臉都黑了。
怪不得高城父親總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肯定是平時吃她的菜吃多了。
第一次見到高城壯一郎這個暴力分子頭目，倒也確實符合雨時的想像，高大威武，一臉煞氣，嗯，髮型也很別緻。不過原以為是個更加嚴肅的性子，結果在那場可以算是鬧劇的晚餐里也沒說幾句話，基本上就是自己吃，中規中矩的……呃，雖然最後摔碗的聲音是大了點。
其實，也是一個性格不錯的人啊……這就是所謂的嚴父？
洗了個澡，將近日來的疲憊一掃而空，手臂上的傷口已經開始結痂，看起來就像是被水筆畫了一道，捏了捏拳頭，用力的時候還是會有些影響。回想起冴子的那一刀，倒是有些感觸。
洗完澡，穿着松垮的浴衣，雨時汲着拖鞋在走廊里閑逛，拖鞋踩在地板上滴答地響，下意識地踩着某種節奏，一樓大廳裏面的吊燈開了，靜靜地散發著乳白色的光華，而外面的世界，卻也沒那麼寂靜。從這邊望去，星星點點地亮起了許多小小的燈火，透過帳篷，朦朦朧朧地傳過來，有人走過，便是一次閃爍。相比白天，嘈雜聲小了許多，變得不太明顯條分割出明暗的界限，而在這些界限里穿行的，還有仍在裝運着什麼的車子。
“怎麼了，愣在這裏……看什麼呢？”
身後傳來高城夫人的聲音，雨時吸了口氣，一股幽幽的香氣進入鼻中，不由地撇了撇嘴，“這麼晚了還塗香水，臭美，你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叫香水有毒嗎？”
“這只是對你們臭男人來說……呸，你只是個小鬼，還不是男人。”
“是是，我是臭小鬼，你是老女人……所以你能別拉我的耳朵了嗎，擋着我感悟人生了。”懶的跟她扯皮，雨時有氣無力地道，高城夫人也只是拍了一下他的腦袋，沉默一陣，又忍不住問道：“你感悟出什麼了？”
“更年期的女人果然很煩……不過，你們還真忍心啊，準備拋棄這麼多人，那邊一批跟那邊的一批……”雨時伸出手，畫了一個圈，最後雙手環抱着縮回袖子裏面，“你們是準備把他們留下，對吧。”
“……”高城夫人不說話，盯着雨時看，目光疑惑，似乎想把他看透，卻只見他淡淡地擺擺手，打了個哈欠。
“嘛，你們大人的事，我是沒有立場發表意見的，反正該怎麼做你們做決定就好……呃，你家男人看起來也不壞的樣子，對了，我的房間準備好沒有啊，我好想睡覺……”
“你不是在感悟人生么？”
“哈，你以為我願意啊，根本沒地方睡覺好不好……”
“房間的話，倒是準備好了，不過……”高城夫人露出一個微笑，“你是要跟毒島家的那孩子一間呢，還是跟那個叫央萊的孩子一間？”
“一起啊……”
雨時一臉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