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最棒的小孩！
吊瓶里的藥水已經打完了，傅未沉沒有叫人，面無表情地拔掉了手上的針。
他的腳踩在地上，穿進鞋子裏，而後像幽靈一樣走到了辛月笙面前。
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辛月笙看。
傅未沉小小的腦袋裏亂成一鍋粥，辛月笙所有的行為都不太符合他對她的認知，這讓他有些混亂了。
她是在做戲嗎？還是在假好心？
可是慧歸已經死了，她假惺惺又能做給誰看呢？
傅未沉是真的困惑了。
就在他苦思冥想的時候，塑料座椅上的辛月笙皺了皺眉頭，像是要醒來一般。
傅未沉下意識往後退了一小步，目光依舊沒有離開她的臉。
辛月笙並沒有醒來，她好像是做了個夢，嘴巴里發出含糊不清的音節。
傅未沉想知道她在說什麼，所以湊了過去，他聽見她說。
“要乖啊……”
嘆息無奈的低聲呢喃，還有化不開的溫柔，就像，就像慧歸的語氣一樣。
傅未沉怔住了。
他像一個沉默的小機械人一般，默默無聲地回到了床上，躺了進去。
既然她說要乖，那就乖一點好了。
就當是對她今天的報答。
辛月笙確實是累狠了，一覺睡到了下午。
崔大夫今天出了趟外診，也沒來得及顧得上這對姐弟。
等他回來的時候，辛月笙恰好也醒過來了。
看到外面夕陽落下的景象，她皺皺眼睛，一副狀態之外的表情。
“醒了？飯也沒吃吧？我家老婆子帶了飯過來，一起吃點。”崔大夫招呼道。
凈水村偏僻，沒有年輕醫生。崔大夫年紀已經不小了，但仍然在給人看病。
這小小的一間衛生所里，常年就他一個醫生。
辛月笙聞到飯菜的香味，嘴巴里的唾液自動分泌。
小姑娘一瘸一拐地走過去，走到半截突然拐了個彎，“我先去看看弟弟。”
崔大夫點點頭，大家都在一間屋子裏，他一眼就能看到傅未沉的情況。
小子還在睡呢。
傅未沉聽到聲音，“恰到好處”地睜開眼。
辛月笙用手探了探他的額頭，確定體溫正常之後，才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
“過來一起吃吧。”崔大夫招呼倆人。
辛月笙飢腸轆轆，忍不住點頭，“好。”
崔大夫的老婆聽說這還有個兩個小孩，又從家裏盛了飯菜來。
還是慣例，辛月笙先吃，傅未沉看她沒出事自己再吃。
兩個人一開始還想保持一些形象，但是濃稠的大米粥進到嘴巴之後，厚重的米香和溫熱的粥實在是太棒了，讓人忍不住捧起碗來，一口氣全喝下去。
崔大夫看着兩個小傢伙吃完之後差點把碗舔乾淨的樣子，忍不住搖搖頭。
“不能一次性吃太多，容易積食。”
辛月笙依依不捨地放下碗，好不容易吃頓香噴噴的飽飯，她真的還可以再添兩碗的。
飯也吃了，傅未沉的燒也退了，該回家了。
崔大夫給辛月笙拿了兩瓶藥水和棉簽，囑咐她回去每日三次記得塗藥。
辛月笙想給錢，崔大夫直搖頭，說什麼也不肯收。
最後辛月笙趁他不注意，把一張二十塊的紙幣壓在了他的病曆本下面。
她剛才看到了牆上貼的價目表，大概知道了這次看病的費用。
二十肯定不夠，但總不能白吃白拿人家的，等她有錢了，再來還。
傅未沉將她的動作看了個徹底。
兩人走出衛生所，夕陽金色的餘暉落在他們身上，也有一股暖意。
辛月笙右手牽着傅未沉，左手指着那金黃色發紅的太陽，發自內心地問道：“你看那個太陽——”
“像不像流油的鴨蛋黃？”
正在腦子背誦美景詩篇的傅未沉：？
就知道吃。
不過……
傅未沉看了一眼那又大又圓還通紅的太陽，兩秒之後，他點了點頭。
辛月笙笑了，她非要和傅未沉擊個掌。
“小沉，看來咱倆是同道中人呀！”
傲嬌小孩拒絕擊掌，拽拽地往前走。
“哎，你等等我！”辛月笙氣鼓鼓地喊道，她腳踝還腫着呢！
在上山回家之前，辛月笙先來到了村裏的小賣部。
她指着貨架上最高處也最貴的兩桶奶粉，豪氣十足地說道：“來一桶那個。”
小賣部的趙姨也認識他們兩個，不確定地問道：“要那桶奶粉？小丫頭，那個可貴，一桶將近小一百呢！”
辛月笙捏緊手裏的一沓零碎鈔票，最終壯士斷腕般地點了點頭。
“對。”
這次生病讓她意識到自己和傅未沉的身體真的太弱了，補營養離不開奶製品，小賣部的整箱牛奶太重了還是不知名的雜牌，還是大品牌的奶粉靠譜點。
傅未沉看她咬着牙一張張抽出口袋裏的錢，湊了95塊遞過去。
她身上一共也就兩百多，給了崔大夫20，又買了95塊的奶粉，現在就只剩150了。
這點錢，夠她跑路嗎？
傅未沉像不明白事理的小狗狗，歪了歪頭。
辛月笙拎着大紅膠袋，裏面裝着沉甸甸的桶裝奶粉。
她一邊一瘸一拐地往山上走，一邊惡狠狠地立下誓言。
“我一定會讓咱倆過上好日子的！到時候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把你養的白白胖胖！”
傅未沉想像了一下關於自己的那幅畫面，皺着眉頭搖了搖頭，他不喜歡那個樣子的自己。
不過，為什麼她用的是“我們”呢？難道她的人生規劃里還包含着自己嗎？
辛月笙一扭頭，就看到了傅未沉黑沉沉的目光。
她太熟悉那目光了，那代表他的不信任與困惑。
辛月笙將奶粉往他懷裏一塞，“看什麼看，這奶粉是買給咱倆的。一起長高高，一起變胖胖！”
這下，傅未沉是真的驚訝了。
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問題了。
她不走？
還給自己買奶粉？
是世界要毀滅了，還是慧歸顯靈了？
“傻小孩。”辛月笙懶得再看他那震驚又狐疑的眼神，一巴掌拍在他的後腦勺上。
“乖乖聽話，以後跟着姐姐過好日子吧！我要把你培養成十里八鄉，最優秀的小孩。不，要全市全省最棒的崽，你要比太陽還閃耀，比星星還璀璨！”
傅未沉：這個呆瓜又在說什麼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