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犯我宗門者,死!
世子心中所想,那人好像都能知道,他便要說道:“為何不信,夢姑娘沒理由會騙我。”
那人擲了一把鐵劍給他,說:“既然如此,那你敢在這裏了結自己的性命嗎?”
世子沉默片刻,猶豫了。
但最後,他還是選擇相信夢故娘,隨即拾起長劍,往胸口一捅,有戳骨穿心之痛…
鮮血淋漓,這竟是真的?
將死之際,意識已經模糊。
此時,夢姑娘飛身趕來,然而她不是那個人的敵手,只有帶着世子迅速撤離,但她逃離的途中,身體不自主猛然一顫,腳下忽然踩空跌落…
眨眼間,司宗門卻變成了血河。
她很疑惑,且看世子一手撐竿,一手拉着她。看着她六神無主的神態,世子便關心了一句:“你沒事吧?”
這是怎麼回事?
夢姑娘還沒明白,她恍然回過神,才知自己站在一個竹筏上,若非世子牽住她,她就掉到血河裏了。
她迷離的眼神,難言其惑,世子便是說笑:“司宗門也教站着睡覺?不過你好像還沒練到家,偷懶了吧?得好好再練練。”
夢姑娘又氣又惑,隨即問到:“你沒事?”
世子搖頭,一副得意洋洋。
如此說來,剛剛在宗門發生的一切,卻都是夢故娘自己的幻像?
為什麼?
其實,這正是血河幻像的厲害之處,以思入念,以念待思,思而不慮,慮但無憂,無我所思,憂我所思,何我所思?
夢姑娘羞紅了臉,世子卻又要關心說:“累了就在那歇會,接下來就換我來撐你過河。”
夢故娘一聽,卻生氣了,一個縱越起跳,踏水點綴,很是輕鬆地穿過了河道。
想不明白的世子,他依舊不明白,隨後在空想中彌留,最終被一股惡臭拖回到現實,再次看着這寵若不驚、紅得發黑的河面,心想:難道是血河的原因?
是與不是,他已經沒有時間停留。
對岸的夢姑娘已經等不及了,她在岸邊不停催促着…
“快入夜了,你動作能不能快點?磨磨唧唧,你是哪個人家的大少爺?你乾脆讓它自己飄過來好不好,這麼磨嘰…哎呀快點!快點啊!”
世子無奈,只好撐起竹竿,繼續划行。
孤舟小人立,兩影暗乏光。奇遭天眼惑,不問屍骨寒。前朝居清河,斷橋誰知淺。立上宗別院,又看哪一山?身處在偽州血河中的畫面,是一種病態的美,世子頗為感傷。
此番情景,世所罕見。
但岸邊的夢姑娘,卻忽然焦慮了起來,一直注意着天空,好像很着急,但在這陰暗的環境裏,能看到什麼?難道她還有天眼神通?
上了岸,世子便問:“你在看什麼?”
她沒說,只催促着快點走,因為等下還要穿過一片密林。
密林不大,也就八百步之餘,憑夢姑娘這飛天踏水的本領,要穿過這片密林,不是件難事。所以世子提議,可以兩人牽着手,“嗖”地一下飛過去,就能馬上去到司宗門了。
但這是不可能的。
夢姑娘神情凝重,她忽然停下了腳步,眼神逐漸怪異,似乎有點不對勁,世子便想問她怎麼了。
可此時,天卻突然黑了。
就這麼眨眼間,黑夜便肆虐偽州,讓它進入了無盡黑暗的時刻。
沒有月的夜,是不平凡的。
世子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他已經看不見夢姑娘,也聽不到她的聲音,如同雙目失明,雙耳失聰,伸手摸不到,叫也沒回應。
他開始擔心了,只能大聲喊“夢姑娘,你沒事吧?”可等了許久,夢姑娘都沒有回應。
她出事了嗎?
世子不放心,便要憑感覺往前找,結果撞到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這時,一道鬼火騰空出現,藍色的火焰灼灼其華,卻見他撞上的,是一根石柱,旁邊不遠處還有一根,鬼火在它們頭上着了。
仔細一看,這石柱卻有讓人驚目一面。
這兩根石柱,它身上刻畫的東西,跟西干村石碑畫像相仿。世子認得出,那是面目猙獰的御皇太祖,和一群散兵游勇的士兵…底下還有幾行小字,卻是勒嘛族人文體。
寫着什麼東西?
世子看不懂,怪當初年少時,管家讓他和李靜討習勒嘛族文體,他不答應,這下是可惜了。
如此看來,夢姑娘並沒有騙他,既然這裏會出現勒嘛族文體,說不定司宗門真的知道些什麼。不過不論史書還是野書,都從未記載勒嘛族人和司宗門有過來往,這倒是奇怪了。
在他不解時,夢姑娘出現了。
她其實一直在世子身後,只是世子看着兩根石柱,入了迷,完全沒注意到。
夢姑娘側到世子耳邊,呼了一聲:“陸大少爺,兩根破石柱,你也能看得入迷?”
世子吃了一驚,但見她沒事,總算落了一憂,也算心喜,懷着希望,便要向她請教石柱上面寫的什麼意思。
但夢姑娘什麼也不說,徑直沿着小道朝着密林走去。也不知道她是知道,還是不知道,不過看起來心情不是很好。世子便是鬱悶,她突然是怎麼了?難道是快到司宗門,她想起了她的義父和大師兄了?
有這個可能,也是情理之中啊!
世子便上前安慰,給她分析局勢,闡明付炎各中疑點,以及北海五界的動機,卻被她打斷,說:“不想死就老實跟在我後面。”
這不是氣話,夢姑娘覺得,他不受血河幻像所困,或為僥倖,但面對密林距陣,沒有真本事,那就是去送死,曾經就有一批大宗高手,被困殺於密林矩陣內。
其實這密林矩陣,世子也曾有耳聞。不過也是道聽途說的罷了。
據他所知,在司宗門獨霸武林時期…
算了。
傳聞,闖入密林矩陣內,可見林樹高速旋轉,移形換位,互拖形成迷宮陣,又如八卦生死門,封鎖所有外道空隙。陣內針葉飛襲,飛劍如蝠,可摧金斷石。天上地下,荊藤條刺,內道機關,無死角困殺。陣內之物,摧之又生,反反覆復,不可斷絕。
可以上描述,似乎並不真實。
世子進入密林,鬼火在前面引路,他們一路還挺順利,什麼事也沒發生,就像是在森林中閑情慢步,沒多大異常,並無傳聞所說那般玄乎。
所以,其中到底有何奧妙?世子固然想知道,但夢姑娘不會告訴他,也不容他多問,不過可以看到,他們身後走過的地方,都發生了移位。
接着,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林中無風,也無鳥獸異動,可前面引路的鬼火,卻突然滅了。
是…
不好,林中有人!世子聽出來了。
原本不以為意的夢姑娘,也警覺了起來,她終於察覺到,並非世子過於敏感,而是林中確實有異動,而且還不止一人。事實上,從他們進入偽州那一刻起,就已經有不止一雙眼睛在盯着。
夢姑娘速報師門,可等了許久,林中卻無人回應。不可能!在這片區域,不可能還有司宗門以外的人,她是這麼覺得的。
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們想要幹什麼?
這漆黑的密林,寂靜得可怕,夢姑娘也逐漸焦慮。忽然,她想到了世子,即猛然轉身,不出所料,世子已經不見了。
在她驚詫之餘,眼前突然一黑,腦袋變得迷糊,等意識完全清醒過來…
人已不在密林中。
此刻,她獃著的地方,是一間卧房。
怎麼回事?這是哪裏?難道說,又是一層幻像?夢姑娘徹底迷糊了,但又覺得房內的佈局很熟悉。她努力回想密林的事,門外忽然傳來了輕快的腳步聲,只見房門被緩緩推開,接着,一個小丫頭走了進來。
這是…
“粒粒?!”夢姑娘吃了一驚。
那個小丫頭也很高興,喊到:“盈盈姐姐,你醒了?”
倆人相擁,一番寒暄過後,夢姑娘才清醒明白,她已經回到了司宗門,這裏就是小姐妹粒粒的卧房。
要說到粒粒,其實也是個苦命的小丫頭,自幼雙目失明,是宗主從外面帶回的,據說是個棄嬰,在院裏也不受待見,所以總呆在遠離喧囂的宗境台,唯有夢姑娘與她交好。
老天還算仁道,賦予了她異常靈敏的聽覺,而且有趣的是,她還能與少數動物形成共鳴。
因為宗門內部的事,夢姑娘已經好久沒到宗境台來探望她了,所以對她們來說,敘舊當然是一件必要的事,但眼下不是時候,因為世子現在生死不明,她得去弄清楚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可夢姑娘不知,她已經昏睡了兩天。
沒錯,就是兩天,這還是宗主的意思。
如果是兩天…那,那傢伙還活着嗎?夢姑娘不由擔心了起來。
隨後,她急迫地問粒粒:“跟我一起來的那個人呢?他在哪?他怎麼樣了?”
粒粒一臉疑問,也是驚訝得很,只回到:“姐姐…宗主只讓粒粒照顧姐姐幾天,粒粒沒見過其他人。”
小丫頭確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過她隨後又說:“盈盈姐姐,粒粒剛過來的時候,聽說朝宗庭來了個可疑的人,宗主和長老們正在那裏會見他…姐姐說的會不會就是那個人?”
很有可能啊!
夢姑娘一聽,立馬趕了過去。
只來到門外,就聽得宗主的聲音。
“犯我宗門者,死!”
隨後,一聲慘叫傳來,是個男人的聲音。夢姑娘大驚,立馬沖了進去,結果發現,根本不是世子,死掉的人只是個商販。
可夢姑娘很快又注意到,宗門十二位長老全都在這裏,這可是件罕有的事,不可能只是為了一個商販吧?
長老們面目嚴肅,沒等她開口,他們卻先要問她:“盈盈,你可還記得宗門第一條門規說的什麼?”
夢姑娘低下了頭,兩雙不安的手緊緊捏住衣角,隨後顫顫巍巍地回了一聲“嗯。”
卻聞宗主一聲冷哼,抬首可見,他那烏黑的雙眸,似有刮骨的寒風溢出,直扑打在她的臉上。
他冷冷道:“既然知道,念出來聽聽。”
此時,夢姑娘的臉色都已經鐵青。
她膽膽怯怯地念到:“宗門子弟,若非得宗門許可,嚴禁與外界人往來,更不能將之帶回宗門腹地。如有違之,即為對宗門不敬,視為…背叛…”
司宗門竟有這種規定,那夢姑娘帶着世子往這裏來,這不就是明知故犯嗎?
宗主厲聲斥責道:“你好大的膽子!”
糟了,他們果然生氣了,夢姑娘急忙解釋,把事情的經過道了出來,眾長老聽聞,只長嘆一聲,說:“那你也不該這麼做。”
她又解釋道:“弟子昏迷之後,只有那個傢伙才知道發生了什麼,陸宇現在對我們真的很重要。”
晚了,現在說再多也沒用了。宗主命人把她抓起來,且先不論付炎是否真的背叛了宗門,她最不該直接帶着世子渡過血河,直闖密林。要知道,這兩道玄關,可是把守司宗門安危的大門。
按照規定,夢姑娘必須接受懲罰。
司宗門作出的處罰,怎麼樣都好,夢姑娘都認了,她現在最想知道的是世子怎麼樣了。
可宗主卻這樣說…
他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