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話音落下,蘇時意瞳孔一縮,耳根像是被燒着了一樣發燙起來。
等等,他什麼意思?
是她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還沒等蘇時意做出任何反應,殷延垂下眼,目光重新變得冷淡清明。
兩人距離拉開,他沒什麼表情,轉身朝客廳走去。
他好像沒打算對剛才那句話多作任何解釋,彷彿剛才那一瞬讓人頭暈目眩的曖昧只是蘇時意自己的錯覺。
她回過神,追問道:“醒酒湯您真的不喝一點嗎?”
“我沒醉。”
蘇時意連忙把灶台的火關了,追着他出去。
“那我可以開始了嗎?”
殷延在沙發上坐下,懶懶應了聲。
聞言,蘇時意麵色一喜,急忙從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這是拾遺香水的商業計劃書,還有一些香水行業的數據資料。”
殷延看了一眼,沒拿起來。
“我不喜歡浪費時間看,說給我聽。”
他長腿交疊,隨意靠坐在沙發上,明明姿態閑散,卻依然給人一種說不出的壓迫感。
雖然早就做足了準備,但蘇時意有點緊張。
她深吸一口氣,先將拾遺香水的情況用最精鍊的語言介紹了一下。
然後開始分析目前市場的形勢。
“香水行業長期以來被國外的進口品牌壟斷,國產香水品牌只佔市場份額的百分之三十。近三年內的數據顯示,香水的消費規模正在逐年增長,中國的香水市場雖然空白,卻也很可能成為下一個經濟藍海。”
“中國擁有不輸任何國家的文化底蘊和調香歷史,只要給我時間,我相信我可以做到。”
一口氣說完之後,蘇時意的心臟還在噗通噗通地跳個不停。
她的手心都冒了一層薄汗,目光緊張又期待地看着殷延,有點像一個等着老師批作業的小學生。
蘇時意也沒有錯過他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包括他輕皺了一下眉頭。
靜默片刻后,殷延終於開口。
“一個品牌從發展到成熟,需要耗時多久,不必我提醒你。”
他的嗓音冷漠如磐石:“選擇其他的領域,可以用更短的時間擷取到更多的利益,RY又為什麼要捨近求遠,用真金白銀陪你試驗你的猜想。”
話音落下,蘇時意猛然怔住,臉色刷得一下白了。
殷延的話卻沒停,每一個字都彷彿變成無形的利刃狠狠戳進她心裏。
他繼續道:“市場滲透率低,早在起跑線就已經落人一步,我又憑什麼相信你做得到。憑你的一腔熱血?”
這還是蘇時意第一次聽他一口氣說這麼多的話。
她好像忽然明白了殷延為什麼能做到現在的成就和地位。
因為他過分清醒,理智,才能冷眼旁觀許多事,權衡利弊,分析得失更是一流。
因而他更明白,什麼選擇能帶來更大的收益,哪些值得他耗費精力,哪些不值得。
他和桌上那瓶剛剛從冰箱裏拿出來的礦泉水一樣,冰冷,又不近人情。
她以為殷延似乎已經因為她付出的努力而稍微軟化了一些,可事實上,是她太天真了。
他字字珠璣,一針見血地戳中了她的要害,半點情面沒留。
當然,他們現在好像也沒什麼情份可言。
蘇時意張了張唇,愣了好半晌,想要辯駁,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她垂着眼,似乎在消化他剛剛說的話,整個人似乎被籠罩上了一層陰霾。
不管蘇時意再怎麼堅定自信,面對殷延說出的一些無比現實的考量前,她還是會忍不住去懷疑自己。
房間裏陷入一陣死寂中,殷延抬了抬睫,看着她落寞迷茫的神情,喉結微動了下。
她確實狠狠被他打擊到了。
殷延心口微動了下,剛想開口,蘇時意卻又忽然抬起頭。
她的眼眸重新變得堅定明亮,“可我有信心。”
“對拾遺香水,包括我自己,我相信我做得到。”
她舔了舔有些乾澀的唇瓣,目光定定地望着他。
“除非我得到想要的,否則我不會放棄的。”
哪怕所有人都願意相信她,她也得相信自己。
相信自己能做得到,無論前面的路再難,她都必須要做到。
話落,殷延卻是難得微怔了下,很快又恢復正常。
蘇時意又開口:“你放心,以後我不會再向你爭取投資了,我自己的事情,我會去想其他辦法。”
她頓了頓,補充道:“但我還是會繼續追你的。”
殷延的目光忽而變得有些晦暗不清,讓人辨不清他此刻的情緒。
他平靜地從她臉上移開視線,薄唇輕啟:“你可以走了。”
“嗯..還有一件事。”
她眼睫輕顫了下,欲言又止道:“如果你半夜還是覺得不舒服的話,廚房裏的醒酒湯可以熱一下再喝。”
留下這句,蘇時意便離開了。
房間裏再度安靜下來,人雖然走了,客廳里的那股女人身上的淡香仍然在空氣中揮之不去,攪得人有些心煩意亂。
殷延難得覺得有點煩躁,起身想要去開窗,餘光卻瞥見沙發上似乎有什麼東西。
他轉過頭,就看見一個紙袋正安安靜靜地躺在沙發角落裏。
殷延彎腰拿起袋子,意識到這應該又是蘇時意故意留下的。
他的眼眸微眯,剛想要將那個袋子扔進垃圾桶,手卻又鬼使神差地停在半空。
意識到自己的反常,殷延的眉心染上一點燥意。
打開袋子,裏面是一個包裝精緻的香薰,簡約的黑色,飄出一股淺淡安神的味道。
旁邊還有一張手寫的燙金卡片,她的字跡算不上娟秀,反而頗有幾分少見的飄逸洒脫。
“這是我專門做的木質香調的助眠香薰,應該會是你喜歡的味道。
希望它可以讓你今晚睡個好覺。
晚安,老闆。
——你的今日份限定秘書:蘇蜜”
*
在臨城進行的收購工作進展順利,處理完其他,殷延又多留了兩日,把殷氏集團最近進行的互聯網金融項目正式敲定。
殷氏集團臨城分部,26層會議室外,辦公區的員工們紛紛有些坐立難安。
微信小群里,已經有人按耐不住開始八卦。
“裏面那位就是殷董事長正房嫡出的太子爺?要我說,咱們李總也是集團老人了,折騰半年都沒談成的項目,太子爺來一次就能搞定?”
旁邊一個男同事在電腦打字:“噓,可別瞎說。咱們還是孤陋寡聞了,我一在美國做投行的朋友,聽說RY資本背後的人就是這位,還吵着要跳槽到殷氏。”
“20歲,一支股票就能賺幾十個億,什麼概念。就算沒有太子爺這身份,人照樣能賺到別人幾輩子都賺不來的。”
女同事拿着手機打字的手激動到微微顫抖:“雖然但是,拋開有多少錢不談,光是看臉的話,我願意傾家蕩產包他好嗎!”
小群里正聊得七嘴八舌,會議室的門突然從裏面打開,精英打扮的一行人魚貫而出。
為首的男人西裝筆挺,在一行人的身影中顯得格外鶴立雞群。
他的身後,一向囂張跋扈的某互聯網公司老總第一次露出卑躬屈膝的神情,肥肉橫流的臉上是討好的笑容,與以前造訪時的姿態截然不同。
送走對方后,分地區經理立刻轉身看向殷延,殷勤恭維道:“殷總不愧是在國外投行鍛煉過的,談判水平果然有華爾街精英的風格,雷厲風行。我和對方周旋了快半年,殷總一來他們就答應讓利3個點....”
奉承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殷延淡聲打斷:“有沒有一種可能,李總的工作能力已經不足以擔任分地區總經理這個職位了。”
他的語氣雖淡,壓迫感卻極強,經理臉上討好的笑容瞬間僵住。
“殷總,您這是....”
幾人還站在辦公區的過道上,殷延神色淡漠,眼裏半點情緒都沒有。
殷延低頭看了一眼手上的腕錶,言簡意賅道:“我希望在今天下班前看到你的卸任報告,項目後續工作全部交移給陳副總處理。”
話音落下,周圍瞬間一片死寂,一旁的員工們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出。
只見總經理回過神,隨即難以置信地瞪大眼,似乎是沒想到殷延會在眾人面前如此不留情面。
“殷總,您不能這樣,我在殷董手下做事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怎麼您一來就能.....”
他微微勾唇,笑意卻不達眼底:“利用職務之便受賄多次,將不符合投委會審批標準的項目破格通過,致使項目虧損近一億,還需要我繼續說下去嗎?”
殷延每說出一個字,總經理的臉色就更慘白一分,嘴唇顫抖着,說不出話。
丟下這句后,殷延連半個眼神都沒給,直接抬腳離開,也不打算理會辦公區是何景象。
許恆瑞則快步跟在他身後,低聲開口:“殷總,董事長說讓您今晚抽空回一趟老宅。”
殷延抬了抬眼,“什麼事?”
“董事長沒說,只交代讓您回去一趟。”
他嗓音冷淡,“知道了。”
*
飛機落地北城時已將近夜裏十點。
夜幕低垂,繁星點點,殷家老宅依舊燈火通明,見有車駛來,門衛處的保安立刻打開大門恭敬放行。
二樓書房內,殷宏鎮坐在紅木桌后,臉色微慍,壓迫感很強。
他嚴肅開口:“你把李威革職了?”
殷延點頭,神情不受半點影響。
“是,他利用職權受賄多年,不移交警察已經是網開一面。”
不僅革了他的老人,還把自己手底下的人順勢安排了進去,借勢在公司里演了一出殺雞儆猴,提醒下面的人,殷氏的新主人是誰。
他這個兒子,太有手段。
念着李威在公司多年,殷宏鎮早知道他受賄這事,不過都是幾十萬的小錢,他以為殷延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誰成想,殷延倒是一點顏面都不留,殺伐果決的作風比起他當年,有過之無不及。
到底是自己的親生兒子,殷宏鎮端起茶杯,壓了壓心口那股鬱氣,還是先鬆了口:“公司的事你既然有主意,我也不多插手了。”
頓了頓,他話鋒一轉:“我聽說,你去臨城出差這幾天,帶了個女秘書?”
殷延眼皮一跳,語氣聽不出什麼情緒:“您的消息倒是靈通。”
“你做事一向有分寸,有的事不需要我多說。殷氏的擔子都落在你的身上,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要衡量利弊。外面的女人都是什麼目的,你心裏都清楚。”
“玩玩可以,但殷家的大門,可不是隨便一個女人就能進的。”
聞言,殷延卻輕笑一聲,“那外面那位呢?您不是一樣娶進來了?”
殷宏鎮聽出他語調里的譏諷,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
許是因為這件事他本就理虧,殷宏鎮緩和了語氣:“不管怎樣,沁晚他們母子都撼動不了你的地位,小時候離開家裏也是你自己的意思,你是我的兒子,子墨也是我的兒子。”
“當初的事也只是意外,殷氏集團都是你的,你又何必再記着過去的事不放。”
殷延的指節收緊,面色卻瞧不出變化。
殷宏鎮並未察覺,自顧自地又說:“子墨從小就不是從商的料,有你在,我也沒必要再揠苗助長。至於那個蘇時意,一個私生女,子墨也算是聽進去話了。他偶爾任性,也就算了。但你不是那樣胡鬧的性子。”
聞言,殷延的眼裏染上幾分譏誚。
他有時候真的很佩服自己的父親。
能把偏心這兩個字演繹得如此冠冕堂皇。
談話草草收尾,殷延沒做多留,走出書房,就見林沁晚站在書房門口,手裏端着托盤。
兩人迎面撞上,難免有一絲尷尬。
最後還是林沁晚先艱難擠出一抹笑容,小心翼翼地問:“阿延,這麼晚了,你還沒吃晚飯吧?我煲了湯,是你最愛喝的,外面還在下雨,要不喝了湯再走吧.....”
殷延面無表情地繞開她下樓,“不必了。”
虛偽的關心和討好,無非都是別有所圖。
林沁晚看着他冷漠的背影,眼眶不禁泛紅,忍着哭腔開口:“對不起,當初的事都是我的錯,是我對不起你...”
然而,男人的身影卻早已頭也不回地消失在門口。
夜色濃重,天空被一層薄霧籠罩成淺灰色,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下起了小雨,四周都是霧蒙蒙的,什麼都看不真切。
上了車,殷延闔了闔眼,忽然感覺到一陣從未有過的疲憊。
每次回到殷家,他都會湧起一陣生理性厭惡。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臨城那幾天工作太忙沒怎麼合眼,他好像有點感冒,喉嚨的不適此刻愈發強烈。
小病小痛,殷延懶得理會,靠在座上閉目養神。
司機看他皺着眉頭,悄悄把車內的音樂關掉,車廂里安靜一片,只能聽見雨水拍打車窗發出的微弱聲響。
突然,殷延的手機輕輕震動一聲,屏幕緊跟着亮起。
他揉了揉眉心,低頭解鎖手機。
果然又是蘇時意發來的消息。
從酒店那晚之後,她就是打開了某個開關似的,如果以前說是試探,那她現在就已經徹底變得肆無忌憚。
哪怕他不回復,她也照樣能樂此不疲。
“我送您的香薰您用了嗎?味道還喜歡嗎?”
“不喜歡的話也沒關係,您喜歡什麼樣的,我有空的時候可以重新做一個。”
“新的做好了哦,什麼時候我給你送去?”
他的指尖一條條劃下滑,最後停留在最新的那條上面。
她發來了一張圖片,畫質很模糊,入鏡的只有桌上的菜肴和酒杯。
“酒局好煎熬,還是做你的秘書比較幸福。”
*
發出那條消息之後,蘇時意把手機放回洗手台上,從包里又翻出止痛片,扣出一片咽下去。
從臨城回來之後,她這幾天一直在堅持不懈地尋找其他機會,應酬酒局也參加了一個又一個。
這幾天裏,她和殷子墨解除婚約的事已經陸續傳了出去,還傳到了蘇政華耳朵里,從今天下午開始,他就開始不停地打電話過來。
手機鈴聲響個不停,聽得她心煩。
她點開接通,蘇政華尖銳又刺耳的質問聲立刻透過聽筒傳出來。
他出口便是怒聲呵斥:“蘇時意,婚約這麼大的事情你都不知道提前跟我商量,你還當不當我是你爸!”
好一句先發制人,她都覺得蘇政華是侮辱了父親這個字眼兒。
蘇時意冷笑,厲聲反問:“那你呢,有當我是親生女兒過嗎?你給我蘇家的那些股份,真的是因為覺得虧欠了我和我媽,還是害怕我把你之前做過的噁心事抖出去?”
說完這句,她也不管蘇政華是什麼反應,直接掛斷了電話。
忽然像是突然被人抽去力氣一般,蘇時意靠在牆邊,身子慢慢脫力地滑下來,她靠坐在地上,把臉埋在膝蓋里,想要短暫地喘息片刻。
她回到蘇家的過程實在是太艱難了。
難到她自己甚至都不想回首。
剛回到蘇家那兩年裏,秦芝防她就像是防賊一樣。
那時候她為了從蘇政華那裏得到她應得的,蘇時意只能裝乖討好,在蘇政華面前演出一個單純無邪的好女兒模樣,哪怕她心底恨得要命。
那是她還只是個學生,根本掙不到母親的療養費。
如果不能從蘇政華那裏要來錢,她就只能看着母親活生生病死在醫院裏。
不行啊,她怎麼能親眼看着母親病死。
哪怕回到她最討厭的人身邊,哪怕不得已笑臉相迎,蘇時意只能一遍遍告訴自己,她得忍。
她早就明白,一個人如果想得到什麼東西,只能自己拼盡全力,去偽裝,去爭取。
天上沒有白掉的餡餅,世界上更沒有無緣無故的愛。
多可悲啊。
愛這麼奢侈的東西,她從自己的親生父親身上都得不到,又何況別人。
所以還是拼了命地去搞錢吧。
有了錢,她才不必再擔心母親被從醫院裏趕出去。
生活才能有保障。
她可以不被愛,但她得活着。
*
得胃痛緩過來些許,蘇時意才回到包廂里。
煙酒味濃重的地方,對她的鼻子來說是種折磨。
這會兒,她才剛回到包廂里,手機屏幕就又亮了起來,還是蘇政華的電話。
胃部的灼燒感陣陣襲來,蘇時意心煩意亂,索性直接把手機關機,然後扔回包里。
和殷子墨的婚約沒有了,壞處還是有很多的。
譬如在這種應酬酒局上,以前因為她是殷家二公子未婚妻的身份,不少人還心有忌憚,不敢明目張胆地吃豆腐揩油。
而現在,沒了那層身份庇護,蘇時意不過是一家小香水公司的老闆,還是讓很多人都瞧不上眼的私生女。
那些猥瑣又不懷好意的目光頻頻落在她身上,不少人都徹底肆無忌憚起來,像是私底下商量好了一樣,一個接着一個讓她敬酒。
美其名曰,先吃飯後談事兒,實際就是拖着貸款的事不鬆口。
比起這些座上的這些人精,蘇時意還是太嫩。
坐在她旁邊的一個銀行行長見她回來了,視線從上到下掃了她一圈,笑眯眯開口:“蘇小姐,還是年紀輕,這酒量看起來不太行啊。沒喝幾杯呢怎麼就去廁所了。”
蘇時意被他盯得很不舒服,臉上卻也只能強撐着笑。
“抱歉啊李行長,今天胃不太舒服,我敬您一杯配個罪。”
她渾水摸魚地拿了手邊一杯果汁喝盡,就聽見對面有人悠悠開口。
是酒局上的一位投行的女合伙人,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就是瞧着蘇時意不順眼。
她輕笑着開口,視線若有似無地掃向蘇時意,“要我說啊,野雞就是野雞,飛上枝頭也變不了鳳凰,一個站不穩,可不就摔下來了。”
這話一出,旁人的目光也紛紛默契地投向蘇時意。
譏誚的,色眯眯的,還有那些不懷好意的。
要是放在往常,蘇時意一定會想方設法反唇相譏回去,不可能讓人佔了口頭上的便宜。
可她今天實在太累了。
最近幾天加起來,她恐怕都沒睡夠十個小時,這會兒空腹喝了酒,胃痛加劇,她連多說一個字都嫌累。
別人愛說就說吧,她又不會少塊肉。
好不容易堅持到酒局結束,蘇時意才終於解脫了。
胃部的燒灼感越來越強,她懷疑是腸胃炎捲土重來了。
她艱難走出飯店門口,強撐着笑臉送走了幾個老總,心裏思考着要不要一會兒去醫院掛個急診。
這時,剛才酒桌上坐在她身邊的李行長走過來,伸手就要去攏她的肩。
“蘇小姐一會兒回哪,我送你回家吧。長這麼漂亮,大晚上一個人回家多不安全。”
蘇時意不着痕迹地後退一步,躲開他的手:“真的不用了,我朋友一會兒來接我去醫院。”
李行長顯然不信她的話,說著就想去拉她的手腕:“都這麼晚了,哪有什麼朋友還願意來接啊。跟我走吧....”
周圍沒人,蘇時意被他糾纏得有點煩了,怒火湧上心頭,她強撐的笑容也驟然消失,冷冷斥道:“鬆開。”
原本想着做人留一線,她沒想着撕破臉皮,可偏偏這人就是不知道適可而止。
被她這麼拒絕,李行長面子全無,臉上的笑容也沒了,取而代之的無盡的不屑和鄙夷。
“一個女人,整天在外面拋頭露面的,都是別人玩剩下的了,我都不嫌棄,你還高高在上個什麼勁兒.....”
這時,男人不知道看見什麼,話音頓時一頓。
“殷...殷總?!”
感覺到殷延的視線遙遙掃過來,寒意叢生,李行長心裏一哆嗦,瞬間鬆開抓着蘇時意的那隻手。
蘇時意怔了一下,也轉頭看過去,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路燈下,男人就站在車旁,身型挺拔顯眼,線條冷峻利落,臉色看起來比往常陰沉幾分。
剛才飯桌上的那個女合伙人也站在車旁,笑容殷切又嬌羞,殷延卻半個眼神都沒分過去,目光定定地望着蘇時意。
視線在空中遙遙相匯,蘇時意懵了一下,被酒意麻痹的神經變得有些遲緩,甚至都不確定殷延是不是來找自己的。
她好像只是給他拍了一張飯局的照片,又沒有告訴他自己在哪裏。
就在她茫然地站在原地時,耳邊的風聲呼嘯着。
她聽見殷延的聲音卻融在晚風裏,無比清晰地傳過來。
他看着她說:“蘇時意,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