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不小心
她這幾日快把城裏的街巷走遍了,尤其是事發的永寧寺。她每日都去,她把永寧寺都轉遍了,絲毫沒發現有什麼異常和契機,她站在永寧寺那棵高大的松樹下,許願:我願身死,不得善終,請保佑爸爸平安。若是有來世,我再報爸爸的恩情。
李令俞沒想到柳恪會帶着他去見李尚。
柳恪在京畿任職,江州案相關人現在全都關在南台獄。
柳恪領着她,馬車穿過銅駝街,人聲鼎沸,她也不張望,盡量裝作膽小畏事,柳恪大概極不喜歡她,但又覺得礙眼,吩咐道:“君子應姿態從容,莫要畏畏縮縮!”
李令俞心裏翻白眼,大爺,你說的輕巧,我這個人不光是假的,性別也是假的,換你試試?我的難處你不懂。
她遂撩起帘子觀察,銅駝街上車馬絡繹不絕,這條路上行人多是朝中官人,頭戴襆頭,穿窄袖圓領袍,多風流態。
李令俞問:“敢問舅舅,此案聖上知道嗎?”
柳恪:“自然。”
大概問的太傻,柳恪一直閉着眼。
“如今羈押相關人等暫不發落,可是還有人未歸案?”
柳恪睜開眼凝視了她一眼,大概是覺得她不是純傻,這才給她好好解釋:“如今此案主犯是楊勃,情況有些特殊,一年前暫任江州刺史,但有半年在半途中養病,並不在職,被告發后他自行進京請罪,他自辨沒貪,但是虧空巨大,他密不舉報,這就說清楚了,而且他四處騰挪,又動了江州的賬目。”
反正事都做了,一個銅錢都沒裝自己口袋裏。他和李尚等人目前都在關押中,此案很蹊蹺,彷彿都已經明了,但又好像一團亂麻。
她跟着柳恪到南台獄,守門的門吏卻說:“尚書省令,一律不準探監。”
柳恪皺眉問:“什麼時候的事?”
顯然案情有了新變化,而柳恪不知道。李令俞見柳恪明顯愕然。
那獄吏答不上來,正僵持着,見裏面出來幾人。
李令俞抬頭就看到了一個認識的人,裴虞。名滿京城的公子虞,文采斐然,十六歲被聖上誇讚為裴家的雛鳳。
當真生的十分好看,二十歲的年紀,正當好的年紀。
李令俞心理上十分想躲着裴虞,畢竟身份若是爆了,於她來說很危險。
但她首先要試一試,看對方到底知不知道。
她現在乍一想起的,就是他后腰那顆艷紅的痣。
她自從醒來后並沒有關於那晚生米煮熟飯的記憶的過程,只是混沌中的一些畫面,過於艷麗,她實在不想想起男人的身體。
原主是個青春期的女孩子,正是對男人充滿好奇,尤其是對愛慕的男子滿是愛慕,但她不是。
來的人和柳恪寒暄幾句,因為尚書省有人求情,陛下直接將江州案主審交給了御史台,至於陪審的人就多了,裴虞因為領着折衝少尉的職務,協助調查此案。
見來的是李令俞,顯然這位是認識原身的。李令俞不敢錯過他的眼神,生怕他當眾拆穿她。
沒想到他先過來和她低語警告道:“我當日和你說過,不要多糾纏此案。”
李令俞聽的心裏鬆了口氣,看來阿符身手了得,沒讓她露餡。
而後,故作懦弱答:“只是探望父親,不敢做糾纏。”
裴虞盯着她,似是要看清她的樣子,他於李令俞的情分也只是同出自南山書院。遙遙的有一聲師兄師弟的名分。
他年長她幾歲,自領了職務后,便不再去書院了。
而她還是書院裏的學子。兩人並無交集,當日他在永寧寺宴客,她喝多了酒,擅自闖進他的院子裏,求他救救自己父親,只是話沒說完,就來了不速之客。
陰差陽錯,倒是她替他頂了幾個毛頭小賊,功過相抵,他也不計較這個。
這才幾日,不長記性,就又出來了?
李令俞子根本不知道,原主的‘生米煮成熟飯’事件,有這麼大的誤會。要不然按照她的性格,早開始忽悠人了。
柳恪還在和那位御史台的人說話,而裴虞警告她:“有些事做了不如不做。但凡有個差池,罪臣家眷就是發賣的下場。”
說完看了眼她的眼睛,李令俞被他的提醒嚇了一跳。
這可是株連的時代,庶民不配為人,她心裏把他祖宗們問候了一遍。裴虞看在眼裏,只覺得她生的實在是太過秀氣,李尚生的五大三粗,沒想到他的幼子竟然如此秀致。
李令俞之前沒有那麼直觀的感受,但裴虞的話提醒她了,若是江州案了結,李尚被判,那麼家眷就很可能被發賣。
但無論如何今日不能探監,裴虞也是敵非友。
她被裴虞警告了一番,又跟着柳恪無功而返。
第二天起來,家裏又新生了枝節。她天蒙蒙亮起來,開了旁邊的書房,其實她有點抵觸,畢竟不是她自己的東西。
家裏的僕人們已經起來了,阿竺奇異地看她,問:“怎麼這麼早?”
她隨口笑笑:“睡不着。”
阿竺進書房給她點了燈,她看着昏暗的書房,又點了幾盞燈,靠窗是一張書案,旁邊掛了一副墨松圖,後面的書架上全是書,牆角的放了幾個箱籠。
她隨手在書架上翻了翻,倒是發現不少字畫,一筆字倒是清秀,但文章做得就有點馬虎了,丹青上有些功夫,或許宋大儒是看中她這方面天賦才收入門下的。
沒想到打開箱籠,裏面全是畫,她正翻得起勁,門外的阿符說:“郎君,夫人請你去正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