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開局
江南梅雨季,連綿幾日的細雨,悶熱潮濕,正逢祭祖,兩百多人都拘在祖宅里。
李令俞站在廊檐下,心不在焉聽着面前老爺子訓話。
她爸爸兄弟三個,兩個伯伯家各自有兩個兒子,只有她爸生了她一個女兒,對老爺子的家產,爸爸從來不在意也不爭。她自小受盡疼愛,只管做自己喜歡的,一路讀到研究生畢業才察覺,兩個伯父欺人太甚。
她心裏氣恨不過,不過是生了幾個廢物兒子,就覺得比人高貴了不成?
索性就瞞着爸爸,棄了學了十幾年的專業,一頭扎進商海。
在老爺子手底下滾爬了幾年,已然能挑大樑了,其中也沒少被幾個堂哥為難。
即便她為老爺子賺的盆滿缽滿,老爺子還是始終覺得她是個女孩子,寧願將錢給那些廢物孫子賠光,也不肯給她權力,她氣恨不過,聯合外人,將幾個堂哥手裏的股份騙了個精光,眼可見的她都快成大股東了。
正逢祭祖,老爺子又因為她執意為父親投資不盈利的書畫院,罵她:“只要我活着,這個家就輪不到你撒野。”
她聽着教訓,心裏有些幸災樂禍想,那要看看你的廢物孫子們,什麼時候能發現自己被騙了。
第二日還是雨天,爸爸知道她呆不住,就帶她去周邊鎮上去看宋代的建築,在回來的路上,她接到堂哥的電話,那個廢物瘋狂喊:“李令俞你這個王八羔子,你騙老子!”
她面無表情掛了電話,沖父親笑笑,安慰他沒事。
等快到老宅的路口,東邊衝過來堂哥的車,不要命的向她撞過來,爸爸想都不想撲過來抱着她。
她臨到最後,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對不起爸爸。
她心裏有很多怨恨,但是都沒來得及說,醒來后這間卧房和江南老宅有些像,但她身上沒傷,竟然不知道到了哪裏。
幾天前在這裏醒來,她以為是自己做噩夢睡糊塗了,結果又昏睡過去了。
等再醒來,她還是在這裏,能清晰的聽見女人們的哭聲,和孩子們的說話聲,心想完犢子了。
信息有限,她也搞不清楚她究竟在哪裏,想起爸爸,又覺得難過。
不知道爸爸去了哪裏。
睡了幾天,她已經認命了,但是對原身還是有些記憶,但原主記憶很混亂。
她穿到了李家的庶子身上,父親李尚,上一任江洲司兵參軍,兩年前調任回京任兵部兵曹,說起來不算是正經的官,只能算吏。
李尚娶了潁川名門柳家旁支的女兒,多年無子,后納柳氏庶妹小柳氏,同時又納了一個妾,共生了四個女兒。
她這個假兒子生母還不是妾,難產而亡,抱回來就已經兩歲多了,記名在妾室小柳氏膝下。但一直由兩個忠僕照顧,有幸拜在大儒宋彥光門下,從六七歲開始就在南山書院讀書。
家裏的女眷,竟然沒人知道她是女兒。
“吱呀。”
有人推門進來,一個少婦過來坐在她床前,看着她和身邊的女婢輕聲說:“如今家裏糟了難,只有幼文一個郎君,他現在又成這個樣子。夫人也沒回來,可怎麼辦啊。”
李令俞聽的心裏煩躁,我可不是你兒子。
少婦坐了片刻,就起身走了。
等人一走,她睜開眼,細細端詳這卧房,實在緊窄,看來家境並沒有多好。
沒等她看夠,聽見又有人進來了。
又是一位少婦,也帶着一位女婢,上來就摸着她的手,將手裏的暖爐塞進她被窩,又替她掩了被子,一個勁的嘆氣,最後和女婢說:“幼文是被阿符帶回來的,阿符是朗主放在幼文身邊保護他的人,這麼些年都沒有出過岔子,如今家裏剛糟了難,幼文就出事了,夫人去了柳家至今都沒回來,這可怎麼辦呀。”
李令俞想,這該是那位小柳氏吧。
小柳氏垂淚片刻,帶着婢女也走了。
等熬走這兩位,她依舊不敢起來,看這房間陳設,這間卧房只有丈許見方,出了門是廳堂,再過去是另一側卧房,三間一字排開,但格局都不大。看傢具木料絲質用品倒是挺講究,但耳邊嘈嘈切切的聲音不絕,可以大體猜到整座宅子並不大,甚至很逼仄。
終於在傍晚的時候聽見隔壁院子裏一陣嘈雜聲響,不多會兒那位正牌夫人進來了。
開門的女婢,端葯的,還有些陣仗。
隨後一位穿褐色正裝的婦人進來,李令俞躺了一整天,已經裝不住了,睜開眼茫然地看着床前的人,大柳氏圓臉微微發福,和小柳氏樣貌有些相似,只是眉目偏柔弱見她醒來,一臉愁容地說:“幼文如此胡鬧!那裴家二郎豈是你能隨意攀附的!”
李令俞不敢多嘴,只聽不辯。
大柳氏見她一臉病容,又心疼她,問:“阿符呢?”
小柳氏答:“阿符在偏院裏養傷,當日他帶幼文回來,只知當晚幼文獨自去找裴家二郎了。其他的他也不知情。幼文已經知道錯了,她如今有傷在身,還是先養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