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木小鹿
有了楊湛青的庇護，百草堂至此也沒有再發生過類似的事情，而且楊湛青這等仗義執言的奇女子，對百草堂的工作理念也十分熱衷，一來二往的就跟每個大夫都熟絡起來了。
其中以鹿兒姑娘，即木小鹿最為誇張。
按理說楊湛青這種有點暴力傾向的女人所交往的同性朋友應該都是些打打殺殺的母老虎、母夜叉之類，可木小鹿偏偏是個嬌柔到了極點，甚至有點唯唯諾諾的小女人。
而她兩人竟然一見如故，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姐妹當真是稀奇。
楊湛青正要去尋木小鹿，卻被龐大夫攔了下來，“楊姑娘，你既然來了，就來搭把手吧。”
楊湛青有點猶豫，畢竟她只是想來給陸玄看看背上的傷，她還得儘快把陸玄送回陸府，可一眼望去，百草堂里來來往往的病人也確實多，她也於心不忍。
龐大夫不知道楊湛青是帶了人來看病，見楊湛青猶豫，本能的以為她是想找木小鹿玩，便又說道：“小鹿那邊也走不開，這會兒有好幾爐藥材得煎制呢，你就算去了她也不得空見你。”
既然龐大夫都這麼說了，那楊湛青也沒法解釋了，當即說道：“好吧，需要我做點什麼？”
龐大夫一喜，“走，跟我接骨去。”
另一邊，陸玄正在找水井，此時的他已經十分疲憊了，打從醒來這事情是一件接着一件的，他甚至都沒有機會坐着歇會兒。
他一邊走一邊想，“也不知道該怎麼隱瞞我已經不是我這件事，且不說回到陸府這前主的家人怎麼看自己，光是楊湛青，自己都沒有自信能夠長久隱瞞。”
“還是說，我要直言相告？”
陸玄搖搖頭，對自己這個不成熟的想法即可否決了，前世的他可不是個傻子，這原主是怎麼被帶到青松觀的，怎麼成了試藥的小白鼠的，最後又怎麼集體火化的，這種種事件的發生無一不在昭示有人想對原主不利。
而最讓他不爽的是，原主的記憶里根本沒有任何片段是關於這些事情的，在這種情況下，自己還主動暴露自身最大的秘密，無異於找死。
只能靜觀其變了，我完好無損的回來，說不定也能起到引蛇出洞的效果，到時候說不定可以讓楊湛青幫忙，剁了想要謀害我的傢伙。
回想剛才自己從後面抱住楊湛青的景象，陸玄不禁痴痴地笑起來，生前沒能交個女朋友真是失策，早知道就不該把自己的青春都浪費給遊戲。
他這樣胡思亂想着，就看到一個身形嬌瘦，形單影隻的女子站在井口邊正費力地拉着麻繩，她身軀幾近顫抖，顯然是有力竭的徵兆。
陸玄不及多想，急忙走上前，在麻繩從女子手中脫落的同時，牢牢地將其握在自己手中，
“嘿，真是奇了，我的記憶里原主是個荒淫無度的空虛公子，連端個茶杯都是顫顫巍巍的，怎麼從我重生之後，只覺得這副身體強健有力，可不似腎虛的樣子。”
他這樣想着，同時看向女子問道：“小姐姐，你沒事吧？”
那女子還沒有從麻繩脫手的驚慌中回過神來，又被突然出現的一臉兇相且面目猙獰骯髒的男人嚇了一跳，頓時就暈了過去，栽在井邊的草地上。
陸玄呆了，“不是吧，我以為我這樣英雄救美挺帥的啊？按理說你不應該傾倒在我偉岸的懷抱中嗎？這是什麼情況？”
可人家畢竟是暈了過去，他也不能見死不救，可這裏就是醫館啊！
他空喊了幾聲救命啊，然而這裏是後院，且前面已然忙成了一鍋粥，並沒有什麼人能夠聽到並理會他。
別人是指望不上了，陸玄只能靠自己，原主是指望不上了，他只能靠着前世二十多年的生活經驗，將手伸向了女子的人中……
女子悠悠轉醒，映入眼帘的還是那個光頭怪人，她呼吸急促，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的時候，急忙四下尋找可以用作防身的器物。
楊姐姐曾教過她的，遇到心懷歹念的壞人的時候，一定不能露怯，你若是讓對方知道你在害怕，反倒激起了對方的歹念，你一定要比對方還要兇狠，還要歹毒，這樣才能震懾住對方，讓他害怕。
“我！”女子頓了頓，想了想措辭，又道：“我警告你！我會武功！很厲害的那種！”
陸玄無語地看着她，“我猜你接下來要說的是，如果你還有歹念，那我就不客氣了。”
女子一驚，彷彿被看穿了心事似的，卻搖頭說道：“不是，我會殺了你的，是那種一槍戳穿脖頸的那種。”
說完，她自己都一激靈，竟是被自己的話嚇到了。
陸玄笑了，“是楊湛青教你這麼說的？”
“不是，是我自己……你認識楊姐姐？”木小鹿還想狡辯，卻反應過來楊湛青三個字來。
陸玄道：“是她帶我來的，我受了傷，處理傷口前想先洗洗，所以就來後院了。”
木小鹿這才放下心來，楊湛青在她心裏的地位與親姐一般，她帶來的人當然也是可以完全信任的。
即便他相貌有點詭異，但人不可貌相嘛。
“你這是……”木小鹿指了指陸玄渾身包裹在袍子裏的模樣，她是認得楊湛青的這件袍子，剛才沒敢仔細打量陸玄，這會兒才敢問。
陸玄解釋道：“哦，遇上點意外，渾身衣物沒了，楊湛青就借給我了她的袍子。”
木小鹿訝異道：“你是她什麼人？她平日可從來不許別人碰她東西的，你是陸玄？”
這回輪到陸玄吃驚了，這小妞知道自己？“是我。”
木小鹿點點頭，忍不住再次打量起陸玄來，但沒有再多詢問什麼，言盡於此才是對一個傷者最好的體面。
“我帶你去葯堂的葯浴房，你可以在那裏洗洗。”
“謝謝小姐姐了。”陸玄表示感謝。
木小鹿好奇道：“剛才我就想問，小姐姐是什麼稱呼，聽起來不似正經女子。”
陸玄眨眨眼，他隨口一說，倒是忘記了措辭，“小姐姐是我家鄉的一種尊稱，用來形容本人尊敬的女性。”
“原理如此，你不是中土人士吧。”
“我……”
陸玄無語，提起水桶跟上了木小鹿的步伐。
“姑娘和楊湛青是很要好的朋友嗎？”陸玄在來的路上聽楊湛青提起過她的朋友，只是不知道她們交情深淺。
木小鹿前面自顧自地走着，聽到陸玄的話乖巧地點點頭，“恩，楊姐姐對我很好，與其說她是我的朋友，不如說更像是親人。”
陸玄點點頭，又聽木小鹿說：“我看你背後灼傷明顯，但好在沒有傷及內里，不是大問題，等我忙完，給你抹上藥膏，加以針灸，兩三日便可康復。”
陸玄喜道：“多謝姑娘。”
他對背後的傷倒是沒什麼感覺，至少痛感已經較少了許多，小時候他在爺爺家玩燒火棍被燙傷了也就不過如此了，所以並不太在意。
沒想到木小鹿都沒有仔細檢查，就將他的病症說的頭頭是道，倒是給他不小的驚喜。
一路來到所謂的葯浴房，裏面葯香四溢，聞起來就沁人心脾，若是能泡泡一定可以緩解他的疲憊。
只是楊湛青的意思似乎是讓他在井邊洗把臉就行了的，而眼前這個剛才聊天得知姓名為木小鹿的姑娘竟把自己帶到了葯浴房，是不是有些過於誇張了。
“這裏就是了，現在不是葯浴房開放的時間，所以裏面沒人，你可以自己解決，不過不要弄得太亂哦，打掃起來很費力的。”
陸玄道：“多謝姑娘，這是你剛才打的水，我不知道你用來做什麼，就幫你一路提着了。”
木小鹿一驚，哎呀一聲，“糟了，我就說我總覺得有什麼事情忘了，我是來打水的，我葯爐煎着葯！完了完了。”
她急忙從陸玄手中接過水桶，雙手提着一路小跑地離開了。
望着這個一驚一乍的女孩子逐漸遠去，陸玄滿腦子省略號，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還是應該在水井那自己解決一下的，這要是壞了木小鹿的正事，楊湛青知道了會不會一劍砍了自己。
暗暗對木小鹿道了聲歉意，陸玄這才推開房門，走進了葯浴房。
所謂葯浴房，實際面積並不大，約有一百平米的樣子，共有八個大型的木製浴缸，中間由簡單的屏風分隔。
房中雖然陳設簡單，但卻不難看出是精心設計過得，而陸玄在門外聞道的葯香味，則是由角落裏小火溫燉的葯爐里散發出的。
想必那個就是葯浴浴湯的關鍵所在吧。
而在葯爐旁邊的，是散發著熱氣的，清澈的一大鍋熱水。
陸玄對葯浴並不熟悉，前世的他頂多去過洗浴中心泡泡大池子，可惜他運氣不好，這會兒並不是葯浴房開放的時間，自己又不可能擅作主張地去動人家的葯爐。
他這接了點熱水正準備洗洗臉，擦擦身子，沒辦法還是要避免讓燒傷的後背接觸水的，基本的生活常識告訴他那樣會感染的。
聽到門口有急匆匆的腳步聲傳來，然後就是敲門聲和帶着嬌喘的女聲：“我給你帶了身衣服，是葯堂大夫的，不值錢，你別嫌棄，放門口了，我走了。”
說完，還沒等陸玄回話，她又火急火燎地跑了。
這木小鹿，還真是人如其名，蹦蹦跳跳，輕盈如小鹿一般。
許是好久沒有這麼幸福的洗澡體驗了，上次這樣蹲在水盆前面往自己身上潑水洗澡還是在大學的時候，一到夏天晚上炎熱，去澡堂又十分不便，他就喜歡去樓層的公共洗手間接水洗澡。
回想當年的種種，陸玄往如隔世，卻又的的確確隔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