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三兄弟的故事
挺子名字大氣凜然,卻讓他活成了個禍害精。沒法,這傢伙家境殷實,大學時一個月的生活費是我們的兩三倍。加之在本專業中,他有一副僅次於我的皮囊,所以大學四年沒少勾搭花姑娘。
這傢伙大我三歲,大二胎一歲半,曾創造川省某市高中畢業年齡的記錄。
這傢伙在第一個高三時,偶遇一位高一小學妹,驚為天人,隨即展開慘無人道的奪命狂追。
小學妹對挺子的死纏爛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能使出一招緩兵之計:她讀高中不準備談戀愛,想和她在一起,就等她考上大學。
人算不如天算,當年的挺子是個單純的情比金堅的少男。為了保(看)護(住)妹子,那一年挺子活生生放棄了三個科目,最後以158分的超高分數與本科失之交臂,甚至連專科分數線都能從他頭頂飄過。
妹子在不(我)可(的)置(媽)信(呀)中升入了高二,挺子也開始了幸福的復讀生涯。兩人的排名很接近,都在年級前20名以內,不過一個是正數,一個是倒數。
挺子業務能力不行,思想覺悟還是有的。他從不過分干擾妹子的學習、生活,只是默默地陪(監)伴(視)。比如:課間十分鐘,他就愣挺挺站在妹子的教室外,一邊擦着口水傻笑一邊直勾勾盯着妹子;去食堂吃飯,必定在妹子三米範圍內出現但從不靠近;偶爾給妹子買早飯買零食,扔下就走不帶絲毫留戀;每天很早來到校門口,等到妹子來擺擺手就立馬回教室……
日復一日,冰山也一點點消融……吧。
當然,妹子苦(欲)口(哭)婆(無)心(淚)多次勸他不要那麼執着,努力考上好大學才是正途,兩個人在同一所名牌大學談一場甜蜜的戀愛它不香嗎?
挺子頗受鼓勵,更加努力,居然慢慢有脫掉學渣外套的跡象,也是頗為意外。
又到了高考的時刻,為了檢驗自己,這次挺子完整參加了所有科目的考試,並且成功以512分名列年級380名(全年級共計897名學生)。老師在欣慰之餘為他推薦了幾個500分左右還不錯的本科學校,挺子爹媽也大張旗鼓張羅着“本科宴”。最後挺子流着感動的淚水,嚴肅、鄭重地在志願表上填上了“清華”“北大”“北師大”“北外”“復旦”幾個學校,成功落榜。
挺子在爹媽愛誰誰和老師疑惑的目光中,在同一批老師的帶領下,無比激動地就讀高五。只可惜,妹子分到了其他班。
讀高三的妹子已經絕望了,對於挺子這種不要臉不要命不要自己不要父母的人,已經徹底無語了。到後來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居然破天荒地給了挺子一個似有還無的擁抱,讓欣喜若狂的挺子差點當場表演羊癲瘋發作。
那時的挺子,已頗具風雲人物的風範了,以21歲高齡被評為該校老師們心中的最熟悉學員臉孔,連脾氣暴躁的門衛大爺都要略帶崇敬地看着他。
挺子爹媽已經無所謂了,只說了一句“如果再考不上,就請自行離家出走再也不要回來”便聽天由命了。
挺子定準了目標,做着最後努力,581分,也跨過了當年的一本線。他側面打聽了下妹子的分數和心儀的學校、專業后,放心地填好志願,並憧憬着和妹子在大學雙宿雙飛。
就在等待大學報名的暑假裏,挺子接到了一個讓他如墜冰窖的電話——妹子不準備在國內上大學,要出國留學。
挺子心肺俱裂、搖搖欲墜地來到父母身邊,涕淚俱下表示自己想去留學。
他爹媽正愛不釋手地翻看剛收到的錄取通知書,並挨個打電話通知親朋好友,聽到挺子的話,當即就把手機摔從17樓扔了下去。幸好外面是一條小河,沒有造成安全事故。
本來挺子的家底是足以讓他去留學的,但那時挺子他爹正準備干票大的,所有資金都砸進去了,還貸了不少錢,自然沒錢讓他去國外了。
挺子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粒米未進,滴水不沾,做着無聲的抗議。
他爹一邊高呼“以德服人”,一邊提着打狗棍用了一個小時將挺子說服。
挺子最後只收到一封妹子的長信。看完那封信,挺子紅着眼眶靜坐了大半個通宵,掐斷了所有念想,收拾行囊去大學報到。
挺子的故事頗為傳奇,有點長。
我和胎爺聽過之後,在鄙視中豎起了大拇指。
胎爺的故事沒那麼曲折離奇,有個高中老師做爹,還有個初中老師做媽,所以他從小就腦子好使,成績雖然不是最頂尖,卻也長期被當做別人家的孩子。
不過這傢伙是超級晚婚晚育的產物,考上大學時,他爹已六十齣頭,他媽已經退休了。
因為出自雙教師家庭,胎爺從小就正直勇敢,踏實勤勉。不過,以成年人的眼光來看,他的正直踏實反而顯得有些憨直了。
我的故事也簡單,普通的農家孩子,普通的學習成績,有時候腦子裏經常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讀書時也暗戀過女生,不知道有沒有被女生暗戀過。高考時忽然被文曲星附體,大發神威,來了個超常發揮,考了個604分,足足高出我平均成績74分。
就這樣,我們在大學相遇了。
我這兒正思緒萬千呢,胎爺再一次打了過來。
“那個洛子,有件事,我猶豫了半天,還是決定告訴你。”胎爺語氣有些猶豫。
“我最近錢沒到賬,餘糧不多。你要多少?實在不行,我想辦法。”我笑道。
“不是錢的事兒。今天我們單位的辦公大廳里,有人起了爭執,我正好去接水就看了一下,結果在人群中見到一個人,不過她沒有看到我。”胎爺道。
剎那間,我的心臟彷彿被針尖狠狠地扎了進去,強烈的刺痛將我心裏某些東西喚醒,讓我猝不及防。
我揉了揉腦門,緩緩道:“你說的,不會是……”
“恩,是。”胎爺呼出一口氣道,“拿着文件袋,應該是來辦什麼事,我沒有打招呼。”
“恩,知道了。早點睡吧,晚了。”我回到。
胎爺急道:“你沒事兒吧洛子。”
“沒事兒,你說不說都無所謂。掛了吧。”我無聲地笑了一下。
掛掉電話,回憶再次湧上心頭,彷彿又讓我回到了多年以前,那個夏天,那座城。
我從那座城市帶走的不多,卻此生難忘。
悄悄咪咪地,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咪咪地來,
我擦一擦鼻涕,
帶不走一個女孩。
這是我刻在床板上的打油詩,也是我留給那座城市的唯一的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