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5、仙山茶
歷史上,仙山是否有過真正的茶樹,至今沒有令人信服的考證證據,只是近些年來,很多人為了迎合仙山茶的營銷和口碑而試圖證明歷史上仙山是有茶樹的,我也曾經撰文《仙山茶源考》,從歷史、地理地名、植物等方面進行了一番論證,包括歷史上曾經在仙山存有遺址的三元宮,又叫茶澗廟,因其所處山澗名叫“茶澗”,有人說裏邊曾經供奉茶神陸羽的神位,卻從正史中難以查到。至於茶澗出產野生仙山茶,還有仙山第二高峰的天茶頂,傳說有古茶樹一株的故事,我想都是虛構的。如果說仙山野生茶曾經作為道家和山民的一種飲用“茶”的話,那種植物應該是被當地叫作“對節子”的灌木,學名“水蠟”,隨着這些年的炒作,價格飆升,喝過的都說不錯,而我喝過幾次卻沒有了興緻,尤其是那股過於甘甜的味道並不是真正的茶葉的味道,所以也就很少喝了。而有人又將“甘棗葉(芊羅)”、“玉竹”、“石竹”甚至榆樹葉、銀杏葉、槐花米等等都做成了五花八門的“茶”,我想,這就徹底不是茶了。
在我撰文《仙山茶源考》期間,濱海茶葉協會會長寇總曾經提供我一份德佔濱海時期的地圖複印件,在郊區某地有“茶樹庵”的標準,於是我也做了引用,而一個奇怪的念頭曾經閃過:土地廟裏真的就有土地爺爺和土地奶奶嗎?更有熱心的茶葉愛好者為了支持我的論點,提供了日佔濱海時期的一本雜誌的封面,是一株高大的樹,手繪的,說是古茶樹,並且給予專門的報道,當然都是日語,我也看不明白子曰,不過幾個“茶”的漢字我還是認識的。如果八十年前我們的郊區有這麼高大的茶樹,那麼現在也應該有,或者說有知道它的老人或者故事留下來。
小時候我們村有一叢濃密的“茶”,有的老人就在穀雨前後採摘嫩芽炒製做茶喝,我雖然沒有喝過,現在那叢灌木也沒有了,但是我憑記憶那就是一叢水蠟,也就是仙山的對節子,所謂的野生茶。因為它的油亮翠綠的小葉子以及一串串白色的散發著幽香的小花,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如今城市路邊的綠化帶也引入了很多的水蠟,不過叫遼東水蠟,葉片更大更厚不適合做茶。
仙山真正的茶葉是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濱海市甚至整個省的“南茶北引”活動的產物。傳說是偉人來濱海開會,就覺得濱海的氣候宜人,冬無嚴寒夏無酷暑應該適合茶葉種植。於是,當年的省委書記譚啟龍就號召濱海及其他沿海城市引種南方茶葉。而在濱海成功的兩片試驗區域之一就是仙山大慶宮附近。同樣引進的還有南方的許多亞熱帶植物如油桶桐、香樟、柳杉等樹種。仙山茶的產量極少,少有人知。
直到上世紀九十年代,隨着聯產承包責任制和改革開放,物質財富特別是糧食極為豐富,作為仙山的小片梯田如果繼續種糧的話,因為土壤貧瘠,澆灌困難,產量極低,得不償失,於是政府主導種植茶葉、水果,退耕還林。仙山茶的種植規模不斷擴大,市場認知度不斷提高,尤其是在濱海本地和北方地區,很多人比較認可仙山茶,尤其是仙山綠茶。但是,國內市場份額極其有限,只是作為一個小眾品牌。
曾經送給南方表姐一斤仙山茶,她嘗過後告訴我:什麼啊?跟醬油似的……弄得我很尷尬。這個表姐是一貫的有一說一的爽快人,平時都是消費很高的一個人。也難怪,當時的制茶工藝的確差一些,再就是有個特點:仙山茶用仙山的山泉水泡製,總比國內其他任何地方的水炮製的好,包括我出差到瑞士,那水質應該是很好的,卻總感覺不如仙山泉水泡製的茶好喝。難道說水土不服包括人和茶葉嗎?於是就聽說濱海某商人成功落戶帝都后,每周都要派車拉一大水箱的仙山泉水過去,泡茶,煮粥,尤其是泡他喜歡的嶗山茶。
普通老百姓喝的仙山茶,大都是五一前後的大田茶,五六百一斤算是不錯的了,穀雨前後一芽一葉的頂級茶,鮮葉子都是二三百一斤的,五斤炒制一斤,成本就是一千到一千五百元一斤吧,一般市民是消費不起的。而我家喝的大都是五一勞動節后,鮮葉子五六十一斤的時候,找個熟悉的茶園弄個百八十斤,再委託朋友找比較好的炒茶點給做好,平均下來大都是二百左右一斤,喝起來也很不錯了。至於紅茶,都是夏天的老葉子或者秋天最後採摘的葉子製作的,感覺總不如綠茶好喝,順口爽滑。
這些年政府加大扶持和補貼力度,努力做大做強仙山茶產業。從宣傳的口徑看,品牌價值過了十三億了,茶葉面積過二萬畝了,產量1500噸了,產值6億,畝產平均三萬元,平均一斤單價600元。
陽城老張,執教杏壇四十年。臨近退休,有仙山的學生把一片廢棄的茶園送給他,如獲至寶,精心打理,自學炒茶,號稱“江北第一炒茶大師”。同時也對茶農有了近距離接觸甚至說他自己就是茶農。大的茶企有自己的大片茶園,根據自己的銷售量儲備夠了加工的鮮葉子以後,就不買小茶農的鮮葉子了。加上疫情,外地的茶商來不了,所以就有壓價收購小茶戶鮮葉子的現象。如今一片茶園才能一個人一天能采幾兩不到一斤的嫩芽,被人260元一斤收購去,做成仙山龍鬚,最低賣一萬元一斤,要知道,成本也就一千多不到兩千……
他連珠炮一樣地扯着嗓子跟我喊,就像他四十年如一日在講堂上大講特講。
這次“仙山龍鬚”茶發佈會,的確造成了一定範圍內的轟動,尤其是其高昂的不可高攀的價格:最便宜的一萬元一斤,有的茶企有八九萬一斤的極品!並且只允許12家茶企使用其logo包裝等等。精緻繁瑣的包裝我也看過,只是無緣品嘗。而喝過的有的說好,有的說也就那麼回事兒。朋友圈有“仙山茶登上了人民日報“的,下邊讚美之詞甚至拍馬屁的很多,而實際上呢?人民日報和人民日報客戶端新媒體完全是兩個重量級的兩個東西。
這是仙山大事記內容之一。領導吩咐。同時親自組織團隊,編寫仙山茶志,繼續造勢,擴大影響,而實際上呢?
不僅僅仙山有茶,周邊的各種品牌的茶葉也迅猛崛起,包括百公裡外再往北的我的老家。而每一個村落,總有那麼幾片茶園因為效益一般而被荒廢甚至改種一點兒簡單的不費力氣的糧食作物。
電話問老張:炒了多少龍鬚啊?哎!一共能有三壺,被我喝掉了兩壺了。太少了。
仙山茶協會秘書長的朋友圈開始叫賣龍鬚:60克分為十個小鐵盒包裝,賣1800,並提示一旦錯過,不再擁有。這叫我想起有些人買幾萬甚至十幾萬一個的人造革lv不是用來裝東西。而關於此方面的文章在幾個朋友的微信朋友圈發出,相互點贊拍馬屁的大有其人,如果叫他們花錢消費,我想他會說自己是傻子的吧。
文案初始我參與過一點兒,包括自己拍攝的躍龍象形石、龍穿崮的形成和故事傳說,後來被他們改的幾乎沒有了我的原創的影子。即便如此,我還是給始作俑者發了微信,提議品嘗龍鬚。他建議去另一個領導辦公室,於是去了,他從兜里摸出倆小盒,尷尬地解釋:一共弄了五小盒,給了一把手兩盒……看來是沒有我的份額了。
令我惱火的是,老領導提議不喝仙山茶,而是喝明前碧螺春。看似捲髮絲一樣的碧螺春,清水沖泡,立刻展現出優雅靚麗的姿態,碧綠如玉,帶有一點點絨毛。品之甘甜潤滑,清香襲人。而送龍鬚的夥計卻說不如咱們仙山龍鬚,起碼沒有咱的潤滑。老領導想打開一包比較,卻又觸碰到了一包十五年前的生普:“來,嘗嘗這個,真是好東西!空腹的話都不敢喝,連洗茶都省了,乾淨的很。”當然,作為仙山人,所謂的龍鬚只不過換了個名字的穀雨前後的春茶而已,大家真的應該不陌生。
曾經喝過號稱幾萬元的岩茶,幾十萬的陳年普洱,可是我覺得都不過如此而已。真正喝這個茶的,又有誰是花錢買的呢?當然有錢且不在乎錢的商人除外。
穀雨后的第四天,聽山裡朋友說鮮葉子好位置好山頭的,90一斤,我果斷轉款三千元,叫他們給我收購炒制幾斤龍鬚,無非就是一芽一葉的扁茶而已。
陽城張先跟我要龍鬚的包裝,我說我也沒有得到呢!有也不能給你,一是侵權,二是丟人。既然自己的愛好,何必太講究外表?實話實說,炒作也好,宣傳也罷,收益的人除了茶企,農戶也是顯而易見的,只是這一隱形的東西很難顯現。
身邊太多的人越來越喜歡喝仙山茶,並且大多數不是從門麵店買,因為價格太高,二是從農戶家直購,兼得進山來個一日鄉村游,一舉兩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