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哭泣的母親河

14、哭泣的母親河

打我記事的時候起,村子的東邊不遠處,就有一條不小的河流。河水清清澈澈的,不舍晝夜地由南向北流淌着。小時候聽大人們說,河流的入海口是一座不小的城市,城市裏邊幾百多萬人口都是喝這條河水的。不久,人們在河上建了一座不小的水庫,從而解決了城市裏的人們冬天枯水季節吃水難的問題。於是我以家鄉的這條河流的偉大而自豪。

河流里,河兩畔,有我們童年享受不完的歡樂。春天,你可以在翠柳掩映下的雪白細軟的沙灘上,盡情進行摔跤比賽,怎麼狠的摔跤手也不會對你有任何危險。你也可以做只柳笛,給各種不知名字的鳥兒伴奏,或者採食一種叫“草棒”的東西來吃,白白的,甜甜的,吃不了,還可以帶回家。看它白白的根,綠油油的**,就十分可愛的樣子。還有這種叫田根草的植物渾身都是寶——根是一節一節的,褪掉黃色的毛,是白白的甜甜的吃起來象甘蔗一樣停不下嘴兒。聽老人們說,飢荒年代,人們把它加入麥麩里做成甜的點心,就成為那個時代的奢侈品了。它的葉子可以用來編一種草辮,經過手巧的村婦製作出各樣漂亮的工藝品。並且都遠銷海外。於是,編草辮、釘地毯是我們家鄉那個時期的主要副業。

河裏邊的魚蝦最多了。只要水不是很冷,我們就偶爾在裏邊捕捉一些來改善一下生活。河邊的草木的根須像老爺爺的濃密鬍鬚,雙手輕輕合攏,就有歡蹦亂跳的數不清的小蝦被捕獲。放進籃子裏,再沿着河邊向上走一步,繼續,每一次你都不會失望。有時候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大蝦公公也一起被捉到了。黑黑的脊樑,不服氣地亂跳。這時候你就要小心並且用力,別叫他跑掉了。當然,要小心被它的螯扎傷手。魚也經常地捉到,只是往往溜走,溜不走的是癩蛤蟆——往往伴隨着一聲驚叫和渾身雞皮疙瘩,飛快地把它給扔了。女孩子最有耐心,她們喜歡在濕了的沙灘上,找一些小孔,用手一挖,就是一隻綠色的小蛤蠣。用它來澆的麵條鹵湯才叫棒呢!至於捕獲幾十斤的鯉魚草魚鰱魚,要等夏天河水漲滿水庫,魚群頂流北上的時候。當然,那都是大人們的事情,我們只有跟着看熱鬧的份兒了。可是,也不排除偶爾的收穫,比如在洪水退去以後的河邊草地上的小水灣,我就有過魚和鱉收穫,並且個頭不小。

上學了,也就漸漸地越來越少地到河邊繼續那種童年的快樂了。但是,寒暑假還是經常來的。有一年冬天,我們幾個同學就突然決定沿着河流向上走,想看看河的源頭到底是什麼樣子,誰知道走到太陽偏西飢腸咕嚕也沒有什麼結果,於是,掃興地回來了。我想當時如果有溜冰鞋,探根朔源都不會是什麼難事。可惜,我們當時沒有這些裝備。現在這個念頭一直有,可惜沒有時間了。再說,如今的這條母親河已經是面目全非。

前幾年聽說上游發現了金礦,還建設了一個造紙廠,於是,河水就不那麼清澈了。魚蝦絕了跡,偶爾看到的也是幾條死了的小魚。夏天人們再也不敢去河裏洗澡了,因為洗了之後,渾身發癢不說,還起一些疙瘩。就連蛤蜊也沒有了,到處可見的是發白的蛤蜊皮。後來,金礦停產了,造紙廠也關閉了,河裏的魚蝦恢復了一點,可是,河水總是那麼渾濁。原來,河兩邊的農民開始畜牧養殖,啃光了所有可以吃的草以後,河兩岸就長滿了清一色牛羊不能吃的艾蒿。數不清的挖砂機象一個個巨大的怪獸,不分白天黑夜地把沙子輸送到一輛輛翻斗車上,運到南邊的那座城市。河的兩邊是兩條壓的平整的公路,河床上留下的是一堆堆沒有運走的沙子和一個個巨大的水坑。附近村莊已經有好幾個人不小心滑入這沙坑就沒有上來。當然,也有幾個“能耐”人賣沙致富開上了轎車來回穿過我們的村子。

河兩岸的翠柳如今只留下他們的影子,單一的植被留下我童年的夢。如果說,南邊那個城市過去喝的水是母親河的血液,那麼,他們現在拉走的沙子是母親河的骨髓。母親河加快了衰老的步伐,誰又會顧及他的明天會是什麼樣子呢?

振興號吹響,河邊的觀光大堤開始整修,采砂行為得到堅決的遏制,污水治理工程也在有條不紊地開展。但願童年的河景再次顯現,退休后的我可以回到母親河的身邊,度過幸福的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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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過五十日過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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