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利美利加矮人
踩着大了一號的草鞋，橡子殼端着木碗，咽了一口口水，他用極低的聲音問道：“夜蚺卡奇納，你還在嗎？”
“在，我一直在，別怕。”
站在帳篷的小門前，橡子殼抬頭看了看兩個肌肉虯結的大漢，低聲說道：“我來送飯。”
一個大漢捏住了他的臉，仔細看了看，揮揮手，讓橡子殼進入了這個不大的帳篷里。
帳篷的正中央是一個巨大的木籠子，籠子內，是一團高聳的雜草，雜草里什麼東西在有秩序的呼吸着，連帶着雜草都一起一伏。
一個邪靈氏族部落戰士用手中的黑曜石木棍敲了敲木籠子，發出砰砰的聲音。
一支長爪幻影般從雜草中刺出，差點抓中了那根黑曜石棍子，把那敲籠子的大漢都嚇得一驚，棍子差點脫手而出。
雜草一根根從那人身上滑落，露出有些泛黃色的細長兔毛。
與其說這是一個有些動物身體特徵的卡奇納，不如說，這是一個半人形的大兔子。
她留着一頭雪白的長發，隨意披散着，血紅的眼珠冰冷而澄凈，能把人心都給照出來，她沒有表情，像一幅侍女畫，永遠保持着沒有微笑沒有憤怒沒有悲傷的表情。
單看這些，她簡直可以算的上是橡子殼心中彷彿傳世神女一般的美人了，但可惜的是，她的臉上長滿了細密的兔毛，一對豆豆眉與其說是眉毛，不如是兩撮圓形的黑色毛髮。
兔子的潮濕黑色圓鼻下，是隱隱有裂成三瓣的嘴唇，兩邊微微發紅的耳朵也隱藏在毛茸茸的兔毛下。
此刻，她兩隻長長的兔耳聳拉着，搭在兩邊，甚至快要垂到肩膀上，寒風吹過，兔耳上的細絨輕輕蕩漾。
此刻，她潔白如雪的肌膚和鎖骨露在外面，她細長優美的手臂曲線在手肘處突然不一樣起來，一叢一叢的兔毛細絨長在她的手肘到手腕的位置，尤其在手腕，更是被兔毛層層包裹住，唯有從兔毛中伸出的利爪才能確定，裏面確實有手。
將木碗放到地上，橡子殼用木棍把食物輕輕推了過去，今天的食物明顯比之前要多，因為橡子殼往裏面加了不少松子，這是他掏松鼠窩的戰利品。
殺人兔啊，吃飽一點，一定要把我姐姐就出來啊。
橡子殼無聲地盯着殺人兔的動作，她的四肢都戴着一個奇怪的暗金色圈圈，這圈圈看起來並不沉重，卻壓的殺人兔經常連手的抬不起來。
正當橡子殼聚精會神地觀察着殺人兔吃松子的動作時，突的聽到兩聲重物倒地的聲音，回頭望去，居然是那兩個部落戰士，他們臉色鐵青，雙手捂着喉嚨，口中冒出了白沫，表情無比地猙獰。
一隻手輕輕拍了拍橡子殼的肩膀：
“怎麼樣？”
橡子殼一激靈，他扭頭看去，卻見到一個渾身矇著黑布只露出眼睛的女性，不過奇怪的是，她的額頭正中有些凸起，好像腫了個包。
“你是，那個幽靈卡奇納？”
“是我，聲音還聽不出來嗎？”
夜蚺用手卡住了嗓子，發出了一節短促的三連音鳥叫聲，不久遠處又傳來了短促的連續三次的二連音。
看看天色，夜蚺將部落戰士的黑曜石短刀取出，用力地切割着木籠子的籠柱，割了半天，在兩根籠柱上各割出一圈凹槽，再一腳踢出，木籠子的籠柱應聲而斷。
“沒事吧？”夜蚺詢問着殺人兔。
但殺人兔還在吃松子，看到闖進來的夜蚺，就像沒看到一樣。
幾乎是與夜蚺踹開籠子同時，前面的營地像是炸彈爆炸一樣，爆發了前所未有的聲浪，橡子殼坐立不安地眺望着。
“別擔心，是我的屬下在放火襲擊營地，吸引注意力，他們會嘗試找到你姐姐，把她帶走，你確定她后肩上有一塊牛形的胎記？只有她有？”
“嗯，那個牛形胎記很罕見，反正我沒見到過別人有。”
“可別搞錯了，否則抓錯了，我們是不負責的，因為是你沒搞清。”
“要是他們沒找到怎麼辦？”
“不要緊，營地里發生這麼大的事，松尾巴肯定沒心情再弄這些事，起碼暫時逃過一劫。”
就在這時，一個披着鹿袍，賊眉鼠眼的印第安大叔從門口溜入，他手中是一個青銅鑿子和一柄木錘。
掂量着鑿子，夜蚺肉疼地輕哼了一聲：“這幫奇努克人太奸了，一柄鑿子居然要十五頭羊。”
將鑿子抵在殺人兔的鐐銬上，夜蚺狠狠地敲在了鑿子的後跟處，發出來一聲清脆的巨響，鐐銬上出現了一道細微的裂紋。
夜蚺臉色一變，對着橡子殼叫道：“你先去躲起來，快。”
橡子殼猶疑了半秒，還是聽從了夜蚺的命令，貓着腰離開了這頂帳篷，但他沒有遠離，而是躲到了獸欄旁邊，藉著山羊的軀體潛伏，偷偷地瞄着那邊。
出了帳篷，他才發現這鐐銬的敲擊聲居然這麼響。
這響聲沒多久就引來了兩個邪靈氏族的部落戰士，他們扛着兔子棍，正從殺人兔的帳篷邊路過。
兩人對視一眼，大闊步走了過去。
“波拉月？”一個部族戰士喊着站崗戰士的名字，掀開了門帘，下一秒，一根黑曜石短刀透過他的後頸直凸出來。
另一個部族戰士見狀正想喊叫，卻見一隻粗壯的拳頭一拳砸來，將他的話生生憋了回去，他連忙抽出背上的兔子棍去擋，但那拳頭像是毒蛇一般纏到了他的兔子棍上。
“咔吧”一聲，堅固的兔子棍居然硬是被這根手臂絞斷，部族戰士正想大喊示警，那手臂卻快的和飛鳥一樣，一把捏住了他的喉嚨，在一陣膽寒的骨碎聲后，這個路過的部族戰士雙目無神的倒在了地上。
好，好強啊，橡子殼看着這個原本賊眉鼠眼的男子，居然感覺對方沒那麼猥瑣了，這樣的戰士，在他原本的部落，必然會是個備受崇敬的獵人長了吧？
清脆的聲音仍然在響着，頻率愈發地加快。
看來沒什麼懸念了，橡子殼縮了縮身子，他也覺得這是個好機會，或許等會兒和這個夜蚺卡奇納逃出去，會是一個不錯的選擇，看來這些邪靈氏族並不是那麼可怕嘛。
但就在橡子殼轉身的一剎那，一個圓滾滾的東西帶着劇烈的破空聲，越過了橡子殼，他耳邊垂下的頭髮被帶起的勁風卷的飄揚起來。
那個圓圓的東西在地上軲轆軲轆地滾着。
是人頭，是剛剛那個戰士的人頭。
人頭長大着嘴，雙目圓瞪，彷彿還沒有意識到到底發生了什麼。
僵硬着身子回頭看去，橡子殼看到了那些惡魔，利美利加矮人，在原先那個戰士無頭的屍體前，是兩個扛着山銅長刀的利美利加矮人。
他們個子矮小，臉型七歪八扭，牙齒也是七歪八扭，兩個眼睛像是撐破了眼皮般露在外面，透着一股憤怒和瘋狂，他們的皮膚是如同大理石般的青灰色，肉體也如同大理石一般堅硬。
“嗖！”
一支長箭帶着破空的呼嘯聲從黑暗中射出，狼牙箭頭推開了兩旁的空氣，瞄準着一個利美利加矮人的腰部，狠狠扎了進去。
可還沒等橡子殼高興，他卻發現那個被射中的利美利加矮人像是沒事人一般撓了撓背部，他轉過了身，橡子殼才發現，雖然那隻狼牙箭頭已然深深扎入了他的肉體，但他卻像沒事人一般獰笑着。
那個被射中的利美利加矮人扭動着身體，公牛般奔跑着，他一開始很慢，卻越來越快，那個隱藏在帳篷中的戰士箭術了得，三連珠箭箭尖連着箭尾如一條長蛇向利美利加矮人咬去。
那矮人不管不顧，只有長箭射向喉嚨和心臟的時候才會躲閃或者乾脆用手護住，等他到達那弓手的面前時，他的身上已然插上了五支箭。
那弓手側身一讓，身後突然跳出了一個猶他大漢，他臉上帶着得逞的微笑，高舉兔子棍，迎頭向著利美利加矮人砸下。
但這精準且快速一擊卻落了個空，這是，去哪兒了，那猶他大漢霎時間有些迷茫。
另一邊，在弓手的視角中，只見那不到一米四的矮人在砸下的前一刻，一個旱地拔蔥高高躍起，跳起來居然有一人來高，此時那猶他大漢呈下砸之勢，面前空門大開。
山銅長刀劃出一道刀光，而那矮人沉重的身體卻輕巧的翻身，像是摘花般摘掉了猶他大漢的腦袋，-他落地翻滾了一圈，迫不及待地狠狠一口吃掉了猶他大漢的鼻子，在嘴裏咬出了軟骨咔吱咔吱的聲音。
弓手雙眼瞳孔緊縮，面色驚恐而又猙獰，他慌亂地上弦，弓開半月，還沒來得及射出，一隻手肘長的毒箭便射穿了他的喉嚨。
射出毒箭的矮人張狂地大笑着，他大搖大擺地走到帳篷前，睜死了雙眼，拽住了帳篷的支架，雙手用力，整個帳篷都被扯倒，露出了裏面的一切。
帳篷中央有一個木碗，一個木籠，和一隻戴着有一條大裂縫的鐐銬的大兔子，再沒其他人，那矮人撓了撓腦袋，並沒有懷疑的情緒，便迫不及待地和那個砍腦袋的矮人搶人頭去了。
穿過積雪覆蓋的土地，橡子殼驚喜地看見衣着完整的姐姐正四處呼喚他的名字，他沖了上去，姐弟倆立刻緊緊擁抱在一起。
“松尾巴，對你做了什麼嗎？”
“沒有，我還沒去前營，就有一夥流浪的獵人襲擊了我們，松尾巴在追殺敵人，就放我回來了。”
橡子殼久久不言，最後他小聲地問道：“姐姐，真的有人能夠打敗那些利美利加矮人嗎？”
“我不知道，但薩滿婆婆說，hosi王就打敗過他們。”
“可那是幾千年前了。”
樹上舞鹿沒有說話。
腦中回想着那兩個吃人的惡魔，橡子殼忍不住渾身打顫起來，他絕望地看着夜空，這樣恐怖的敵人，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人能夠打敗他們了。
祖靈啊，你為何如此不公，給了這些邪靈這麼強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