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殷人卡奇納遊記（下）

樹林中，為首的是幾個膀大腰圓的壯漢，他們光着上身，露出一身雄壯的腱子肉，脖子上繞着一段擦汗的布巾，手中提着金色的斧子。

蹲在一顆兩人合抱粗的大樟樹後面，花熊露出半個腦袋，小心翼翼地跟在後面，觀察着宋人們的行動。

看了這麼久，花熊逐漸確定下來，這個宋人村社的確是從大湖另一邊來到此處的，因為他們的習俗不管是跟大平原氏族還是跟大盆地氏族亦或者是半島氏族，都不一樣。

瓦肖人通常喜愛穿着一種用山艾樹皮製成的圍裙，平時光膀子，外面冷的話，就套一件蘆葦纖維編織的雨披式樣的外套，如果到了冬天，還會往外套中添加兔毛，用以保暖。

而宋人則不同，他們喜歡用“樹皮”裹頭，再用“藤蔓”系住，哪怕沒到冬天，也會穿這種把雙臂包裹起來的雨披，這雨披的樹皮相當細密，看不出是什麼材質。

宋人這種青窄襯衫只有上半截（短衣），下半截是另一套棕黃色的能把人雙腿包裹起來的“圍裙”，腳上是用草編織成的鞋子，這點倒和瓦肖人差不多，只不過瓦肖人愛穿皮做的，這裏的人愛穿草做的。

對比了兩者的區別後，花熊還有些自豪地傻笑起來，這群宋人只會用草做鞋子，嘿嘿，瓦肖人會用獸皮做鞋子，我們瓦肖人真是太厲害了。

這樣看下來，大部分宋人的衣服還是比較單調的，像之前那個銀閃閃的卡奇納反倒是特例。

跟在砍樹組青壯的後面，花熊繼續向著林子裏面走去，如果說這些青壯和那群建房子的青壯有什麼不同的話，就是兩隻手臂肉眼可見的粗壯，而且眼睛裏透着凶光，看着就和猶他人最兇橫的獵手似的。

除此之外，和那群在河邊工作的宋人不同，這邊砍樹的宋人，大部分都有紋身，花熊細細數過，十個裏面八個有紋身，而且還基本都是紋在臉上，還有些一整個背上都是紋身，是一頭巨大的豹子頭，嘴張的老開了。

這是當然的，這群青壯大部分是陳赦在戰場上的故舊，還有一批是船上的水手，雖說真打起來，不一定有多強，但那股子靠殺人和搶劫練出來的兇狠勁還是在的。

除此以外，宋人市民非常喜愛紋身，大花臂小花腿，左青龍右白虎可不是現代人的專利，人家宋代就這麼玩了，尤其是這群老兵中不少年輕時就是“惡少年”，是廂軍，身上當然有不少刺字紋身，連陳赦自己的背上都紋着赤心保國呢。

這應該是專職的戰士吧，花熊默默猜測道，在原住民部落中也愛紋身，但這紋身可不是亂紋的，得有個由頭，比如說藥劑師就紋個藥劑師符號，戰勝了敵人的戰士就紋個榮譽符號，花熊猜想他們應該也是如此。

除了這些區別，再有就是他們手中提着的斧子了，花熊不是沒見過斧子，只不過她看到的斧子，大部分都是灰色的石頭做的，而他們手中的斧子，是用金色的石頭做的。

說起來，花熊見過這種金色的石頭，這座大雪山西北邊的山壁上，有好多這種金色的石頭，只不過那種石頭太軟了，砍不了樹，這種金色的石斧看上去是一樣的，不知道能不能砍得了樹。

這群砍樹組的青壯，在樹影的光點中，緩慢地移動着，他們會在一個固定區域裏砍樹，但凡是帶着記號的，就要從根部往上一點的位置砍斷。

這片樹林極其茂密，合適的木頭多的不得了，儘管在這裏砍了三四天的樹，但仍然沒走進去太遠。

目光四處逡巡了一番，花熊找到了一處樹枝茂密的粗冷松，她手腳並用爬了上去。

熊的視力實際並不差，熊瞎子的傳言並不適用於所有的熊，花熊就能在半空中，從上而下清晰地看清楚到宋人青壯的動作。

蹲在樹枝上，花熊將視線鎖定在一個宋人青壯身上，他此刻正站在一棵做了標記的雪松旁，雪松木輕軟有韌性，不易受潮，這雪松足有大腿粗細，不是用來造房子的，而是用來造傢具的。

只見這人先向手掌心各吐了了一口唾沫，握緊了斧柄，輕輕提起，輕喝一聲，掄起斧子，如同砍人一般以斜側面的角度從下往上砍去。

斧刃在接觸到樹榦的瞬間，整個樹猛地一震，再看斧面居然進入了樹榦一寸多的長度。

花熊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之前她也看過部落中的人砍樹，他們拿着石斧，使出了吃奶的勁兒，一斧子下去，堪堪砸破了樹皮。

是的，與其說是砍，不如說是砸，因為石斧太難磨鋒利了，而且損耗也嚴重，砍不了幾棵樹，就要重新再打磨一次，非常地費時費力，平均二十棵樹損壞一把斧子。

就在花熊懷疑自己看錯的時候，那名宋人青壯就用行動證明了花熊的視力——她沒有看錯。

那名青壯，再次高高舉起手中的青銅斧子，從上往下，再次以斜面的角度狠狠砍了下去，在砍下去的瞬間，一個倒三角型的木塊瞬間從切口處彈出，它承受不住這樣的擠壓力。

兩斧子，這名青壯就在雪松上留下了一個一寸多深口子，接下來，就是在樹的相同高度不斷重複這一過程，直到這棵雪松倒下為止。

其實，照陳赦的視角來看，這樣的效率和速度還是太差勁了，想想前世那些砍樹大賽里的大佬，人家拿的鋼鐵斧子，三兩下就能砍倒一棵樹，有的甚至比電鋸都快。

但在花熊看來，這已經是非常驚人的效率了，起碼比石哨村的刺草和鼠尾鹿砍的快的多，而且這倆人一般都不會去砍這種粗細的松樹。

蹲在樹枝上，花熊像是玩曲棍網球一樣津津有味地看着下面宋人青壯們極富韻律與節奏感的砍樹動作。

可越看，花熊便越眼饞，要是自家的村社有這些東西該多好啊，可惜這些都是別人的。

此時天色已經接近傍晚，在富坤的大聲呼喝中，砍樹組的青壯們紛紛停下手上的動作，找到了一處陰涼的樹蔭，一邊說笑休息，一邊喝起水來。

而花熊則偷偷從樹上溜了下來，正準備離開去別處，但眼角掃過，卻看到不遠處，一把金色的斧子正插在砍樹剩下的木樁上。

花熊停住了腳步，她先是觀察好一陣，見沒有人注意，便悄默地爬到了木樁的附近，她先是將眼睛貼近了負面，看着能映出自己模糊倒影的斧面，她不禁感慨：“居然能把粗糙的石頭磨的像水一樣光滑，這群宋人也太勤勞了吧。”

唉，要是這群宋人能選自己當守護神該多好。

近距離看完，花熊用手輕輕拂過了斧子的鋒刃，鋒刃很輕易地向著肉裏面滑去，有一種似有似無的刺痛感，要不是花熊放慢了動作收了力，說不定就要在斧子上留下幾抹血跡了。

再次觀察了一遍四周，見還是沒人注意到自己，花熊伸出手，握住了斧子的斧柄，這斧柄用樹皮和草枝裹了一圈，不容易脫手。

她拿起這柄斧子，這斧子比灰色的石斧要重上許多，花熊試着揮了兩下，發出了呼呼的破空聲。

正當她準備親自上手用斧子砍一砍樹的時候，一個討人厭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

“偷東西也是大靈倡導的行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