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二
一日清晨,應該是清晨,凱頓蕾和塔克已沒了夜晚激烈的聲響,喬·桑里昨天被塔克敲了腦袋,此時正接連不斷地喊日出之光,日出之光;莫妮帶着芭樂·林頓正在練拳,迪莉婭·雷克與奧斯萊·托里兩個高手過招正在角落裏調情。
吉姆從睡夢中醒來,環抱他的鮮花簇擁而開。他的眼睛剛睜開就心有所感地朝門邊走去。推開屋門,他看到站在燈下眺望遠處的傑弗里拍了拍手,打了個招呼。
“嘿,吉姆,你去做什麼?”
吉姆握着傑弗里的手,在他手心上緩慢寫道:“找人。”
“找什麼啊,吉姆,你不該是找我嗎?”傑弗里露出一口白牙笑道,胳膊一伸,搭上吉姆的肩膀。
吉姆也是會翻白眼的,給了傑弗里一個白眼后,推開他向前走了。
傑弗里趕忙穿好披着的衣服,亦步亦趨地跟上吉姆,想看這神秘的人要從“死人堆”里找什麼人。
片刻,吉姆停下,傑弗里站在他身邊為他點亮四周的夜。
吉姆選了個位置,半跪在地敲了敲厚實的雪,機械雙手縈繞着淡綠色的光點,十指狠狠抓着地面。
轟的一聲,埋藏在地里的一個人被吉姆給拽了出來!
傑弗里注視這個人,面色露出凝重之色。他緩緩靠近吉姆也蹲下,嘴上卻悠閑的打趣道:“吉姆,你挖出來個黑暗死屍了。”
吉姆的面容被淡綠色的光暈照映的溫和,卻也無情,那對黑沉沉的眸子轉了轉,笑盈盈的亮光遞送到了傑弗里的眼中。年輕的帝王見此,也知道這挖出來的屍體無甚大礙。
“他是黑暗裏最悄無聲息的監聽者。”吉姆控制青嫩的枝條寫道。
“哈哈,吉姆,你又從哪得來的這塊寶?”傑弗里端詳這具掉入地底下里的臟污屍體,在脖子上掛着的鐵牌上發現了此人的名字——巴倫狄·桑格。
巴倫狄·桑格與桑格老頭是一對貧困至極的爺孫,最喜歡玩的遊戲就是桑格老頭讓他猜手中銅板的遊戲。兩人流浪很久,那遊戲也玩了很久。
到了克萊帝國后,桑格老頭被一輛車撞了,爺孫倆走投無路了,進了馬麗朵濟貧院。
馬麗朵濟貧院是一段難熬的歲月。不同海曼所待的情形,那個時候的馬麗朵濟貧院酷刑更廣泛。巴倫狄·桑格與桑格老頭經歷過不少小風浪,在濟貧院內相依為命,也過得算不錯。
巴倫狄·桑格具有天賦上的能力,總能悄無聲息做些事情。他偷管事人的餐食,失手了一次,進了禁閉室。多虧桑格老頭,這位少年才能從愛麗·修頓口中逃生。
至於愛麗·修頓,巴倫狄·桑格雖愛做些小偷小摸的事情,但為人真誠坦率,隱隱有過分的憨傻。愛麗·修頓陰陽怪氣與他說了幾句話,對他貌似友好地笑了笑,他就將其視作患難時的摯友,禁閉室內也從有過懷疑。
甚至他瞅准醫生送物資的時機,帶着桑格老頭逃出馬麗朵濟貧院時,沒有找到愛麗·修頓,也就沒有將她帶出來,感到萬分的後悔與抱歉。
巴倫狄·桑格這位傻小子將愛麗·修頓視作虧欠良多的朋友,而愛麗·修頓則將他視作要千刀萬剮的仇敵。
巴倫狄·桑格來到黑境更是不幸的事,他見到了街上找人挖礦的活,便帶着桑格老頭去幹活。
桑格老頭太老了,挖礦的人不要,也就只有巴倫狄上了車。誰知道這根本不是正經的挖礦公司,巴倫狄是被帶到黑境去挖礦。
巴倫狄被鎖在了車上,到地方知逃不了了。一次挖礦,地面塌陷了,他被壓在了地底。
傑弗里看了巴倫狄的牌子,也自然看了他的屍體,他是有點眼力的,皺起眉頭說道:“這人沒什麼魔法能力,也不是筋骨上的可造之材。吉姆,你找他做什麼?”
吉姆沒有回話,彎了彎兩對亮晶晶的眼睛,輕輕拍了拍巴倫狄額頭。
頓時,一道黑乎乎的影子飄了過來,漸漸凝聚成巴倫狄的樣子。黑影靜靜飄在空中,卻是若無若有,彷彿是一縷煙霧。
而飄動的黑影還能移動,甚至能手執物。
“巴倫狄魂靈。”吉姆在傑弗裏手心上寫道。
巴倫狄魂靈穿着一身灰撲撲的爛長袍子,烏糟糟的頭髮綁在腦後,面容太過年輕,圓圓的臉蛋,沒長鬍子,皸裂的臉上糊了層黑乎乎的灰。
巴倫狄魂靈也道是吉姆讓他復活,他的本性忠厚老實,自是願意跟在傑弗里身邊。吉姆也知道他的性格良善,不派給他歹毒的殺人之事,交代他做些探聽消息的事情。
巴倫狄魂靈上任之前,有兩件事相求,第一件事是他想見見他最親愛的桑格爺爺,第二件事是他想救出來愛麗·修頓。
吉姆回復他,第一件事只能辦成一半;第二件事已經成了,愛麗·修頓不在馬麗朵濟貧院了。
至於第一件事的一半的意思,是巴倫狄魂靈不能見桑格老頭,只能與他說上一段話。如此,巴倫狄魂靈也願意。
桑格老頭還在奧倫斯帝國,他的銅板一個也不剩了。他現在正縮在垃圾桶邊的牆角,一身是傷,動也不能動。他靜靜躺着,腦中空蕩蕩的,感覺命也快不剩下了。
就在這個時候,桑格老頭聽見了從高處傳來的他深深愛着的孫子的聲音。
“親愛的爺爺,我來找您了。這些年您過得好嗎?”巴倫狄魂靈道。
“哦,我的巴倫狄,你來見我了。我過得很好,每個人都很喜歡我,尊稱我為桑格老爺,聽這響亮的叫稱,就像貴族老爺嘞!他們也喜歡我的猜銅板遊戲,你看我臉上的印記,這都是被人親吻太多而留下的。”
“親愛的爺爺,我見不得您的面容,只能聽到您的聲音。我很想您,我想和您見面,但路途遙遠,無法見到。爺爺成為受人尊重的老爺真讓我高興。還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情嗎?”巴倫狄飄來飄去,歡樂地說。
桑格老頭淚流滿面,但他長久地混跡在腐朽的人間,早就練就了一副絕佳的演技。他抹着眼淚,用歡快的聲音對他日思夜想的孫子說著開心的話:“我可高興了。高興的事可多了,可多了,可多了…嗯…威諾,對威諾,他就像你一樣喜歡我,成天找我玩,我的銅板都進了那小鬼的肚子裏嘍。”
“肖威諾?”
“不不。”桑格老頭連連擺手,擺了五六次才意識到與他對話的孫子看不見他,低聲緩緩說:“是威諾,威諾,自稱是勇敢的威諾。他是個好孩子,我想你見到會喜歡他的。”
“我記住了,有機會我會親自感謝他的。”巴倫狄魂靈點頭道。
“你呢,我的巴倫狄,你這些年怎麼樣?我還能再見到你嗎?”桑格老頭壓着嗓子裏的血道。
“會的。”
但巴倫狄的聲音還未落下,躲在角落中的桑格老頭便被從空中掉下來的花瓶砸死了,死前露出了笑容。
巴倫狄問了好幾聲,最後用疑惑的目光看向吉姆,問道:“我的爺爺這麼不說話了?”
“他死了,就在剛才。”傑弗里替吉姆說,語氣輕得彷彿是一根羽毛。
巴倫狄露出傷感的微笑,透明的身體彷彿再也承受不住這般的重量,心口卡着三枚銅板,流着血淚問道:“是我的錯嗎?”
吉姆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傑弗里的聲音隨之響起說:“不是你的錯。”
巴倫狄搖搖頭,含着淚說:“爺爺死前高興,我也有點安心了。我要去上任了,蒼穹白淚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