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熟人
腦袋裏的說話聲消失了，就好像從未出現過。
這到底是真實存在的，還是只是存在於自己的幻想中？
青年暫時不想考慮這種事情了。
當務之急的是，連自己的名字和來歷都已經忘記，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茫然地四處張望，青年期待着能夠出現某種指引，可以引導他接下來的道路。
然而就在這時，咸腥的海風，帶來了他想要的信號。
“救命——”
“救命——有人嗎——”
遠方隱隱約約傳來了另一人的聲音。
“呼救聲？”
青年愣了一下，隨即睜大眼睛，一臉驚喜地說道：“這裏居然還有別人！太好了，說不定能問問這裏是什麼地方。”
循着聲音傳來的方向，青年迫不及待地趕過去。
路途中，旁邊不遠處幾塊被浪頭反覆沖刷的礁石中間，似乎卡着什麼東西。
“這是什麼？”
快步走上前，青年把那件東西拿起來。被卡住的是一尊造型詭異的雕像，與其說詭異，不如說帶有一絲邪惡。
它有着臃腫的人形輪廓，惡龍似的翅膀和凹凸不平的皮膚。頭顱佈滿了觸手，就連粘稠的蠕動也被雕琢得淋漓盡致。
……
那些雕刻出來的觸鬚好像真的在蠕動。
黑色的煙霧逐漸包裹住視野。除了那尊雕像外，周圍一切都變得晦暗而遙遠。
它似乎開啟了一扇通向深淵的大門，要將意識融入那亘古綿延的至高存在……
“好奇怪……是錯覺嗎？”
青年意識到這尊雕像對自己有着可怕的影響力。強忍住衝動，他立即閉上眼睛，試圖使自己的心平靜下來。
良久，當內心的悸動平復下來，青年睜開了眼睛。
手裏的雕像依然奇異、醜陋，透露出一絲邪惡的氣息，但卻並沒有什麼東西真的在蠕動。
他將雕像放回原處，離開此地。
可即使如此，青年仍感覺到自己被某種至高的存在注視着，無所遁形。
……
“救命！！！！救命啊啊啊啊！！！”
順着呼救聲傳來的方向前進，聲音越來越清晰。
繞過纏繞着像頭髮一樣水草的礁石，黝黑的龐大輪廓突兀地進入視野，是一條船的殘骸。
看樣子是一艘剛遭遇過海難的小型客船。斷裂的船體、滿目瘡痍的艙壁，訴說著它在風暴中受到的無情摧殘。
客船的周圍，完全看不到碼頭的影子。如果這艘船不是偶然經過這裏遇到海難的話，昨晚的大風大浪看來讓航線偏離了不少。
聲音很明顯是從船體底部傳出來的。但等到青年來到距離船體十幾步遠的地方時，呼救聲戛然而止。
嗯？呼救聲怎麼沒有了？
“喂，有人嗎？”他試探着詢問道。
海灘上只留下了風聲。天空被烏雲所遮蔽，潮水的翻湧成為此時唯一的配樂。
站在礁石上，這天地間給予人一種彷彿整個世界只剩下自己一個人的錯覺。
那消散在風中的呼救聲，是真實存在過的，還是說僅僅只是大腦的錯覺？
咚咚咚！咚咚咚咚！！
扭曲坍塌的甲板下，突然傳出沉重的敲擊聲。
“有人！真的有人！救命啊！！我——咳咳咳咳咳！”
說話聲被咳嗽打斷，不知是因為太激動了還是被塵土嗆到。
“你是船員嗎？被困在船裏面？”青年扶着殘破的船體，詢問道。
“對，是，是！我是！我叫喬伊斯。拜託，快來救救我！我被困在下面了！”自稱喬伊斯的男子情緒很是激動，似乎是因為終於有人回應了他的呼救。
“咦，等等，你的聲音……該不會是老闆？！老闆啊，謝天謝地你還活着！”
聽到熟悉之人的聲音，船內的人激動地拍了幾下木板。
“昨晚那麼大的浪，你之前還跟我說你水性很一般，我還以為你沒救了……”
“你認識我？”青年雙手攥成拳頭，神情有一絲緊張。
自己的身份，來到這裏的原因，這些疑問難道終於可以理清楚了？
“沒錯，老闆你快……快來救我，我被困在這下面好半天了！”
“喬伊斯？”
“就是我，如假包換，買一……也沒法贈了。老闆，你……”
喬伊斯……
喬伊斯……
“等等，這個名字好像……”
腦海中出現幾幅模糊的畫面，只是無法分辨出任何有用的東西。
“呃……”
大腦又開始隱隱作痛。好像是有一些對喬伊斯的印象，青年確信這是自己失去的記憶。
但要回憶起它們，現在似乎還缺少一些契機。
“喂！喂喂！！老闆？你還在嗎老闆？求你了，你可千萬不能拋下我啊！！”見青年沒有回應，船內的人喊得更大聲了。
“雖然你才雇了我沒多久，但好歹我們也是一同經歷了航行的夥伴啊！你接下來肯定用得上我的！老闆！老闆！”
“我在，我在呢。你先冷靜一下，我不會拋下你的！”青年嘗試着用語言安撫一下對方的情緒。
待喬伊斯情緒穩定下來后，他繞着船體走了一圈，查看受損的情況。
雖然整艘客船不是完整的，部分分離出去的船體不在附近。但被困的人所在位置的船體剛好保存的比較完好，從外部強拆可能要花費很長的時間。
所幸，船艙的入口只是被兩根木頭卡住，下方的雜物被其阻擋。如果找到工具的話，應該是可以把喬伊斯救出來。
向對方說明一下情況后，青年轉身沿着海岸線搜索，希望能找到打開船艙的工具。
“喬伊斯認識我，他應該知道我的身份。但有件事很奇怪……”
走着走着，青年停下了腳步，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按照他的意思，兩人應該是一起在船上遇難的。但是自己之前，明明應該是被河水衝到了海岸邊。
“這？！”
下意識地摸了摸衣服，這才發現原本潮濕的衣服已經幹了，上面並沒有留下鹽的結晶。自己身上，也沒有海水的咸腥味。
眼下，不理解的事情太多。
“一切等把喬伊斯救出來再說吧。”
……
跨過成群的魚屍，但浪花還在不斷地將來自深海的亡靈帶上海岸。
一隻只永遠不會閉上的眼睛，彷彿從另一個世界凝視着自己。